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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許多人,許多事
“它擁有極少數小說家能給你的東西,那就是力量。”英國作家毛姆曾這樣點評《呼嘯山莊》的精妙之處,這般“力量感”中國讀者從小說的中譯名中就能感受一二。
這部文學巨作曾被翻譯為《狹路冤家》《魂歸離恨天》《咆哮山莊》,盡管最后一個譯名來自大名鼎鼎的梁實秋,但年輕的楊苡覺得不妥,英文名“Wuthering Heights”是住宅名,誰會給自家冠以“咆哮”之名來嚇唬訪客呢?
她后來再譯此書,琢磨出一個意譯和音譯結合得近乎完美的名字——“呼嘯山莊”。半個多世紀過去,不斷有新版譯本推出,但書名再未變過。

楊苡譯著書影
楊苡,原名楊靜如,1919年出生于天津,祖輩有四位在晚清中了進士,點了翰林;父親楊毓璋從日本早稻田大學畢業回國后曾任沈陽電話電報局董事,是天津中國銀行首任行長;哥哥楊憲益被譽為“翻譯了整個中國的人”;姐姐楊敏如是古典文學專家……出身名門的的楊苡8歲進入天津中西女校就讀,度過了爛漫無憂的少女時代。1937年,楊苡被保送到南開大學中文系,還沒來得及入學,“七七事變”爆發,天津淪陷,南開大學與北大、清華一道遷往昆明,成立國立西南聯合大學。在沈從文的建議下,楊苡從中文系轉到外文系。
楊苡的人生經歷了幾個時代,見證了無數的人與事,家族舊事、豆蔻年華、求學之路,一個世紀的人與事在口述中徐徐展開:
17歲那年,楊苡給自己崇拜的巴金寫信,很快便收到了回信。“那幾天恨不得擁抱遇到的每一個人,告訴他們:‘我收到了巴金的親筆信!’”
文壇大家沈從文是楊苡的恩師,楊苡記得他的教誨,但腦海里更清晰的一幕是恩師在眾人面前講話時,棉襖袖子破了,棉絮掉了出來。
……
她把回憶比作電影,“一個一個的畫面,人和背景在一起。想起過去的人與事,也像過電影似的,只是一會兒是彩色的,一會兒是黑白片”。

紀錄片《西南聯大》截圖
在紀錄片《九零后》中,楊苡、楊振寧、馬識途等16位平均年齡超過96歲的“90后”聯大學子回憶曾經群星閃耀的日子,其中最先登場的就是楊苡。影片中,楊苡引述了巴金的話——“長壽是個懲罰”,但楊苡用她的百歲人生得出了另一個結論:活著就是勝利。
下文節選自《一百年,許多人,許多事:楊苡口述自傳》,經出版社授權推送。
給巴金寫信
我是十七歲時開始和巴金通信的。之前我看了許多巴金的書,《家》《霧》《雨》《電》,不光是小說,他編譯的《無政府主義與實際問題》《蒲魯東的人生哲學》我也看。新文學作家中,我哥喜歡胡適,我姐崇拜冰心,我最崇拜的是巴金。
冰心在燕京教書,我姐是真的崇拜。她的畢業典禮,帶我去參加的。在燕京的禮堂,學生都在那兒了,就見司徒雷登戴著方帽子走過來,冰心和一些教師跟在后面,我姐站在外側,靠過道,冰心就從她身邊過去,她激動得很,大喊:“謝先生!”冰心連忙豎起手指在嘴前面,讓她別響。冰心作品里都在歌頌母愛,我是有點隔膜的,因為母親對我一直很嚴厲。我愛讀巴金,因為巴金《家》里寫的,和我的家太相像了。
其實也不光是我,我在中西的好友當中,有好幾個都迷上了巴金,讀遍他幾乎所有的作品,從中得到鼓舞和力量。巴金的小說對年輕人是特別有吸引力的。可能好多年輕人都給巴金寫過信。我是好多年以后,才知道差不多就在我開始給巴金寫信的那段時間,同學劉嘉蓁也在給他寫信。

《金粉世家》
一九八五年我和她通信時還說起這事,她在三八婦女節那天的來信里這樣寫:“我清楚地記得,當時我卷進一二·九運動后,心頭像一團火一樣在燃燒,血管里流淌著的血要沸騰了,要爆炸了,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承受不了在燃燒的火,要爆炸的血管,她在尋求一個支持者,一個承受者,幫助她承受這火,這血。巴金先生是這樣做了,他理解、同情、支持我們當時那些極為幼稚可笑的想法和行動。我告訴他我們辦墻報,搞營火晚會,劃船到墻子河中央去放聲歌唱,他完全能理解和同情我們。我的心得到了安撫。”劉嘉蓁到延安之初還給巴金寫過信,巴金稱贊她路走對了。
當時我也是寫信到巴金那里去尋求撫慰的。那段時間我特別苦悶。有好多因素,一是前面說的一二·九運動,再就是我哥去留學后,我覺得特別寂寞。
我哥對我特別好,我總是跟著他,什么事都聽他的,像是一種依靠。有一次我上樓,仰頭對空氣喊了聲“哥der”,堂弟楊纮武聽到,就對母親說,六姐是想哥哥了。我一直叫我哥“哥der”,那是從一個玩笑來的:八叔家的四哥還有七叔家的五哥,加上我哥帶我一起玩,他們和我哥都上新學書院,會英語,跟我說,喊我哥要說“dear哥”,我不會說dear,一說就說成“der”,他們當笑話,說,行,你就喊“哥der”,后來就一直這么叫。我總跟在我哥后面,到老了我姐還說,我和我哥是一撥的。
巴金是我崇拜的偶像。另一方面,對于我,他也像兄長一樣,代替了我哥。就在一團苦悶中我開始寫信。
收到巴金的第一封信時,我簡直是狂喜,那幾天恨不得擁抱遇到的每一個人,告訴他們:“我收到了巴金的親筆信!”總想大笑,又怕是在做夢。事實上,信我是悄悄寫的,收到信也不能公開,尤其更要瞞著母親。
我在第一封信里寫了對他作品的喜歡,還有對他的崇拜之情,以后慢慢地,什么對別人不說的話都對他說,什么事都問他的意見。都是很長的信,我喜歡做夢,夢多,在信里向他描述我的每一個夢。我給朋友寫信習慣寫得很長,但給巴金的信特別長,以至于好多年后有次他在朋友面前開我的玩笑,說我有一封信長到寫了十七頁紙。
可能是第二封信,我就說到了對我的家的不滿,重點是表示,我要做他筆下的覺慧。他回信表示不贊成,說我年紀太小,應該先把書念好,要有耐心。
那時候我不知道他和劉嘉蓁之間的通信,當然也不知道他稱贊她去延安是“路走對了”,否則我大概要問,為什么贊同劉嘉蓁去走自己的路,卻不贊同我像覺慧那樣呢?可能他會說,你和她的情況不一樣。現在我想想,如果劉嘉蓁當時不是已經到了延安,他的回答也許又不一樣。巴金總是愛護年輕人,為他們設想的。

巴金和楊苡在上海武康路巴金家合影
我跟巴金通信,母親并不反對。我開始瞞著她,后來還是忍不住說了。我給好萊塢明星瑙瑪·希拉還有巴金寫信,她都是知道的,他們回信,我告訴她,她嘴里不說,心里也是高興的。她也有她的虛榮心嘛。巴金的《家》她看過,知道他名氣很大。對《家》怎么個看法她沒說過,不過晚年她有次說我,你和你哥都不給我爭氣,就知道玩兒!你們怎么就寫不出一本《家》呢?巴金能寫,你們就不能寫?但是另一方面她挺傳統,對巴金鼓勵年輕人反叛家庭,以及我受巴金的影響一直有點耿耿于懷。也是晚年的時候,有次她對我說,你都是給巴金害的。這是說我后來的路,離家去讀書,包括婚姻,都不是她的安排。
沈從文先生
沈先生很嚴肅地對我說話,好像也就那么一次,他說話總是細聲細氣的,對女生特別愛護。那次批評我時,我和他已經做了一段時間鄰居,很熟了。
是鄭穎蓀領我認識沈先生的。我搬到青云街沒幾天,有天他下樓,撩開我自制的土布門簾,做手勢要我出來,說,楊小姐,我帶你去見個人。他帶我去見的就是沈從文。我是最怕見生人的,每見生人只知道鞠躬,而后就剩下低頭站在一邊絞手指。說是要見沈從文,我就更慌。早就聽說過雖然沈從文當過兵,自幼看慣了殺頭之類嚇人的事,人卻是個靦腆書生樣,一點不是讓人望而生畏的那種。可畢竟是生人,還那么有名。
沈先生的《邊城》我在天津時就讀過,但我更喜歡的是巴金。我姐是沈從文的粉絲,也不光是他,“京派”作家里好多人的作品她都愛讀,像周作人、冰心的書她都買的。《邊城》我好像也是從她那里看的。他們幾個都到燕京大學做過講座,周作人有次去,還是大公主包的車去接的。大公主沒讀過多少書,小學的水平,在燕京借讀,接周作人那次她都搶在頭里,陪著一起走,周一個老夫子的樣子,她穿得漂漂亮亮在旁邊一扭一扭的,可笑極了。后來照相,她就挨著周作人坐。對人介紹我姐,說是姨太太生的,把我姐那個氣呀。
我第一次見到冰心是去觀摩我姐的畢業典禮。典禮上安靜極了,不像現在亂哄哄的,冰心走過來,我姐看到了,就嚷:“謝先生!”冰心見了豎起手指在嘴上,讓她別出聲。我姐說,沈從文去的那一次最有意思,那次不是演講,是座談,大家圍坐在一起,輪到沈先生講了,他半天不開口,好不容易開口了,說:“我不會講話。我害羞。”而后又不響了。我姐說,真是窘死了——不是他窘,是聽的人坐在那里,心揪著,不知如何是好。名作家呀,怎么會是這樣?!
在青云街是頭次見到沈先生,真是容易害羞的樣子。他笑瞇瞇的,一口湖南話很綿軟,說話聲音很輕,不害羞也是有點害羞的樣子。問了我些話,大概知道我的情況后稱贊、勉勵了我一通:剛滿十九歲的女孩子有勇氣離開富有舒適的家,心甘情愿吃苦,好啊!生活是本大書,現在生活跟過去不同了,不習慣吧?想家嗎?莫想!莫想!這是抗戰的年月,到底是跟日本鬼子打仗了,以后上了大學要好好讀書,年輕人不拼命學習終不成!……

沈從文(1902-1988)1929年被聘為中國公學國文系講師,講授新文學研究和小說習作
他和顏悅色,輕聲細語的,我還是緊張,只會傻傻地望著他,低聲說了句:反正我要像覺慧!沒頭沒腦,有點“文不對題”吧?也不知是對他說,還是對自己說。
怎樣就算是“像覺慧”呢?其實我也沒個譜。沈先生鼓勵我埋頭讀書,我也沒做到,成天看小說、唱歌、寫長信,要不就是在麻布上繡我想出來的花樣。我還買了把樂鋸,亮閃閃的,沒事就吱吱呀呀地拉,幻想著能在上面拉出托賽里的小夜曲。離開了家,一下子所有的管束都沒了,我的興奮還沒結束,那情形有點像現在的年輕人結束了高考進大學,自由得不知怎么揮霍時間,就忙著興奮了。
我和沈先生很快熟起來。他的客人多,因為知道我喜歡文學、喜歡寫作,作家、詩人來訪,他會讓我也過去見見。我的房間隔著院子與沈先生的屋子相望,從后窗可以看見他那兒。院里通常都是黑洞洞、靜悄悄的,有個晚上,忽聽到清脆的女聲喊“從文”,就見到對面沈先生的身影立起來,拿著燈往下走,燈在樓梯上移動,人就像飄下來似的。而后就聽見沈先生大笑,原來是冰心從呈貢來看他。院子里立時歡聲笑語,笑語未畢,他就朝我的窗戶喊:楊小姐,下樓來見見冰心女士!我匆忙下樓去拜見,這是第二次見到,上一次是在我姐的畢業典禮上,但我根本不會寒暄,扯扯當時的情形什么的,只鞠了個躬,馬上就溜掉了。
沒過幾天,又是個月夜,沈先生又大聲叫我:楊小姐,下樓來見見徐芳!哈哈,你這個小女詩人快來看看大女詩人,好漂亮哩!徐芳是北大高才生,好像還是“校花”,不像冰心的清秀,像玫瑰的熱烈。她哇啦哇啦滔滔不絕說個不停,沈先生只是微笑著聽,我嘛,當然更沒話了。之前沒聽說過徐芳,后來也沒讀過她的詩,因為沈先生,這一幕還記得。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四十七年后,沈先生大病初愈,口齒已不大清楚了,我和杜運燮去看他,他喜歡聽我們“擺龍門陣”,在他那間明亮的書房里,我和杜運燮海闊天空地聊,他坐在一把半圓形的藤椅上笑瞇瞇地聽。我說起當今女作家抽煙的不少,不是逢場作戲抽著玩,是真抽,他忽然笑瞇瞇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徐芳,也抽煙。
沈先生對我的不夠用功當然是清楚的,有機會就勸誡我。沒人比他更有資格這樣教導學生了,他自己是很用功的,幾乎每個晚上,我都看到他在糊紙的窗后伏案寫作,直到深夜才站起身來舉著燈走進臥室。
昆明那時用的都是煤油燈,昏黃微明——那個情景我印象太深刻了!有一天我懶散得很,懶得看,懶得寫,早早吹熄了燈,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盤算明天找誰去玩,到哪兒逛逛,吃燜雞米線還是吃餌塊……第二天一早沈先生上樓到外間來工作,笑著對我說,昨晚寫了什么了?看了什么書?才十八九歲不要那樣貪睡,要睡懶的喲!我羞得無地自容。
之前他就對我說過:要用功哩!我去睡覺,你方可休息。睡遲些怕什么?不要犯懶貪玩!像平時說話一樣,他都是笑著說的,但其實都是認真的教誨,只是我總是做不到。

趙瑞蕻、楊苡夫婦在恩師沈叢文北京寓所
吳宓先生
那時候不大明白教授水平的高低不全在口語好不好,發音是否純正——學問常在這之外的——我們對英語說得地道的就佩服,對說得不地道的就覺得奇怪。比如,吳宓英語發音很糟糕,普通話也說不好,很重的方言腔,說英語、說普通話都帶那個味,我們就奇怪,這么有名的教授,怎么發音還不如我們中學老師?
我們女生對吳宓印象不好,還有一條就是他土。吳宓身材偏瘦小,腦袋卻蠻大,聽說是四十多歲,看上去卻是老學究的模樣。他是穿西裝的,還拿一根手杖,走起路直挺挺的,目不斜視。他拿手杖跟別人不一樣,不住地在地下點,跟盲人行路似的。昆明盡是石板路,手杖點在石板上,嘀嘀篤篤地響。照說西裝手杖的,應該洋派,但在他身上就是顯得土。有的老師,學生是有點怕的,吳宓名氣很大,表情又嚴肅,女生倒沒有誰怕他的。
吳宓給我們上過“歐洲文學史”,這是聯大外文系二年級的必修課,高年級沒修過的人也可選修。到現在我還能想起他上課時的樣子:左手抱幾本洋裝書,右手是手杖,嘀嘀篤篤走進教室。上課喜歡做手勢,講但丁的《神曲》,比畫著天堂與地獄,一會兒拊掌仰首向天,一會兒低著頭蹲下,讓我們笑了又笑。說到但丁對貝阿特麗斯那段戀情,更是對著空中大呼“Oh!Beatrice!”。顯然動了感情。不知他這樣深情呼喚時,是否想到了毛彥文,我想下面的學生大概都有聯想,他的那段戀情,聯大學生中幾乎是無人不知的。

《滾滾紅塵》
我是還在天津時就知道了,因為家里有他的書。大開本,書皮是灰色的,上面寫著“吳宓詩集”幾個大字。這書是我哥買的,出國留學時就留給了我。舊體詩,我不大看得懂,只大概翻了翻,留意的是書中的許多照片,還有就是情詩。有些句子像大白話,比如“吳宓苦戀毛彥文,三洲人士共驚聞”,沒什么懂不懂的,一下就記住了。還有,他的追求沒結果,就奉勸世人莫戀愛,“此事百害無一利”。
我容易記住,還因為毛彥文后來嫁了國民黨員老熊希齡,一九三四年我哥出國前我們全家到香山度假,住的就是熊希齡家的別墅。沒準當時還議論過——這事在北方知識界真是傳得“沸沸揚揚”。
不光是毛彥文,聯大師生中還流傳他的其他戀愛故事,包括師生戀。他對漂亮女生格外注意,倒也不全是因為戀愛,大概是愛美之心吧。上課點名,點到金麗珠,金應了,他一見就直直地看著她說“Beautiful!Beautiful!!”。我們直想笑又不敢笑,使勁忍著。又說他對女生特別照顧,很講究紳士風度。大概是這樣吧。但許淵沖說吳宓因為趙瑞蕻追我,就在課上安排趙和我坐一起,那是瞎扯。趙瑞蕻高我兩班,因之前沒上過“歐洲文學史”,的確是選修了,但聯大的教室都是隨便坐的,通常女生坐在前排,我都是和金麗珠一起坐的,趙瑞蕻、許淵沖他們都坐在后面。

趙瑞蕻(右二)楊苡(右三)夫婦以及楊苡哥哥楊憲益,戴乃迭與戰友蕭亦五于南京國立編譯館院內。
說起來吳宓先生倒是和我們有過一次課外接觸,那已經是我和趙瑞蕻結婚以后了。是我們住在鳳翥街的時候。他由楊周翰陪著,到我們家是來搜書的,他聽人說,趙瑞蕻拿了圖書館的書總不還。趙瑞蕻是有不少書借了不去還,我說他,他不高興,說,書嘛,又不是偷。當時西南聯大圖書館書不多,你占著別人就看不了,所以吳宓聽說了很生氣。
我遠遠看見他們來了,吳宓拿著手杖,嘀嘀篤篤,楊周翰在一邊直跟我使眼色,也不知什么意思。我就對里面的趙瑞蕻說,吳先生來了。
吳宓氣呼呼的,我迎他進屋,發現書架上有些書沒了,都是圖書館的書,當然是趙瑞蕻剛才拿下藏起來了。吳宓沒搜出什么來,氣鼓鼓的,也不說話,就走了。后來我又跟趙瑞蕻說,書還是應該還回去,這樣霸著算什么?他不愛聽,不過后來還是還回去了。要面子,找沒人的時候,往柜臺上一放就走了。
本文節選自

《一百年,許多人,許多事》
楊苡/口述 / 余斌/撰寫
出版社:譯林出版社
出版年:2023-01

編輯 | 海明威的貓
主編 | 魏冰心
原標題:《一百年,許多人,許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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