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和光

紅紅的眼睛透著精光，怎么看都不像是新年送福；呲著兩個長門牙，幾根長長的胡須左右支棱著；身軀肥碩，也不是人們印象里輕盈靈活的兔子，站在那更像是一只大青蛙……大師黃永玉筆下的這只兔子，讓網友很糾結。

這套癸卯兔年圖特種郵票，其實早在今年9月8日就由中國郵政對外公開了。2023年1月5日發售在即，再次引發網友關注。根據中國郵政介紹，兔年生肖郵票一套兩枚，第一枚名為“癸卯寄福”，第二枚名為“共圓共生”。聽上去寓意很好，但是問題出在了“癸卯寄福”這張上。

不少人覺得，作為生肖郵票，這只藍兔子看著邪性，不符合大眾審美，也不適合新年賀喜的氣氛。當然也有網友表示喜歡，認為這只藍兔子看著叛逆癲狂，“信封上貼個邪性的藍色兔子超酷！”

大師黃永玉被譽為一代畫壇鬼才，而且已經年屆99，作為我國第一枚生肖郵票“猴票之父”，這套兔年郵票在發布之初就受到了極大的關注。一方面被認為是“99歲黃永玉的封山之作”，收藏界為之沸騰；一方面卻被網友教訓“市場會教你審美的”，遭遇輿論質疑，甚至還有人聯系疫情，認為這只兔子實在不符合人們當下的心境……如此冰火兩重天，恐怕是中國郵政始料未及的。

藝術家當然有創作的自由。有人表示這是黃永玉一貫的藝術風格，無可指摘。黃永玉以往的作品里，確實有不少關于兔子形象的作品。這些作品里的兔子，大多都是一些比較顛覆傳統的形象：比如人們想象中廣寒宮里美好的嫦娥玉兔，在他的畫筆下成了張著血盆大口搗藥的兔子，題注曰“月亮上面造假藥最保險”；“龜兔賽跑”被他演繹成了一只喝了酒躺在地上爛醉如泥的兔子，不聰明不說，多少還有點昏聵的意味……在他的作品里，兔子的形象多是被諷刺的對象，有些還結合時事，不言自明。

有人對比他曾畫過的老鼠、貓頭鷹、熊，這些在民間想象里并不怎么受歡迎的動物形象，他反而畫得伶俐可愛、憨態可掬。就此猜測，黃永玉可能不怎么喜歡兔子，或者說他對兔子的形象有自己的理解。這其實也是人之常情。畫家創作，自然是筆隨意轉、由心而生。

世人都知道1980年的第一張猴票讓黃永玉名滿天下，“當年面值僅8分錢的猴票，如今整版的價格已超過百萬元”，然而很少有人知道，這張猴票的原型就是他曾經養的小猴伊沃。當年他之所以有此創作，“一是受中國郵政的邀請”，再就是讓“全世界的人知道我死去的猴子有多可愛”。

問題就在于，當極具個人風格、從不討好世俗的藝術家，遭遇生肖郵票這樣高度需要國民認可的公共作品，二者之間的矛盾該如何調和？本來再有藝術價值的大師作品，如果只是個人創作或者商業產品，公眾不買賬，也是常事。

但是生肖郵票不一樣，它是在新舊交替之際，面向全體國民發行的公共作品。它的價值在于傳遞一種積極向上的公共情緒，既然受眾是普通老百姓，很多人就會期待作品能夠符合大眾審美。

今年年初，“虎年生肖郵票被吐槽滿臉愁容”登上熱搜。媒體在求證的時候，有關設計人員曾提到這套郵票“經過多輪專家評審，反復修改、論證、再修改”。“郵票發行部門負責人、專家、責任編輯”認為霸氣不宜外露，特地把老虎改得溫和內斂；民眾卻覺得是“病虎”，面帶愁容、眼中含淚，二者之間的矛盾正對應了那句“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這和今天的藍兔子風波，簡直如出一轍。

從1980年以來，中國郵政已經連續43年發行生肖郵票，然而虎票、兔票連續兩年翻車，也是一種提醒。藝術作品從來都是眾口難調的事，一張郵票畫面的選擇，也不可能真的去搞全民投票。或者即便投票，結果也還是免不了被吐槽。但如果能優化程序，增加大眾在決策中的參與感，或許可以少一些事后爭議。而廣泛的征集意見和討論，對于郵票的大眾推廣，其實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