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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家人的陽過實錄:沒什么藥比得上這一劑
原創 書單君 書單 收錄于合集 #社會觀察 32個

這篇文章,是書單君約一位作家朋友撰寫的他們一家人的真實陽過經歷。書單君也是陽過的人了,深知感染后有多難受,同時也感覺大家相互交流陽過經歷、相互安慰、協助有多重要,所以約了這篇文章。
對了,書單君也在這里呼吁,大家都不要吝嗇自己的經驗,多發發朋友圈,多在家族群里交流,尤其家里有老人小孩的,盯著他們用藥,以及他們的病情變化情況,一旦發現苗頭不對,趕緊送醫院。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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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7日,妻子新冠核酸檢測陽性第三天,她拿著手機劇烈咳嗽,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全。最終跟客戶確認完一些事情掛掉電話后,她通紅的臉上泛出一絲得意。
“學著點,裝可憐,他們才不好意思跟你討價還價。”
雖然實際癥狀并沒有表現得那么嚴重,但此前經歷一夜39度高燒和頭痛,妻子的身體已經不適合工作了。

我按中醫師給她開的大柴胡湯方子抓藥熬了,她也只是為應付我,勉強喝過兩回就不再喝,一心四處打電話聯系業務。
“這幾天同行都陽了,我得抓住機會多掙幾筆。”
妻子是一家國企業務主管,底薪不高,掙錢全靠業績,她的目標是給兒子做好將來念名校的經濟準備,為此將自己變成了個工作狂。
我恰恰相反,不想雞娃,整天計劃著帶老婆孩子回老家。

老家是陜南一個小縣城,山清水秀景色如畫,號稱“中國最美茶鄉”,不知哪年還被聯合國評為最適宜人類居住的地區。我覺得兒子才兩歲,讓他在優美的自然環境中成長起來會更有益。
妻子卻說這樣會輸在起跑線,就應該讓兒子呆在大城市跟同齡人競爭,父母要做的就是哪怕舍棄自己的幸福,也要提供優質的教育環境。我總是想回小地方的想法,既不負責,也沒出息。
我們夫妻二人的生活理念越來越不同,有時甚至到達了暴吵的邊緣。
其實妻子也是小地方出身,老家在距離西安一百公里的偏僻鄉村。她陽之前,我們已經覺察到西安即將迎來第一波陽性,就在14日迅速把兒子送去姥姥家。
第二天,妻子和她辦公室的同事就被確診陽性,公司讓她們居家隔離。我憂心忡忡,一方面怕妻子出現嚴重癥狀,另一方面覺得自己感染也是遲早的事。

但我是家里的男人,這時候應該給妻子足夠的信心,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特意摟著妻子吻了她,說,別怕,我陪你一起陽。
妻子一把推開我,說想起有個事還沒跟客戶交代清楚,又拿著手機一邊忙去了。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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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和妻子同一天陽性。
我媽住在距我們兩公里外的另一個小區里,平時早上妻子開車上班,順路把兒子放給奶奶照看,晚上再由我接回來。
我媽一直抱怨這么做麻煩,為什么一家人不住一起呢。但妻子不同意和老人住,覺得有諸多不便,因此婆媳倆關系并不很好。
老人陽性更操心,我沿街找了十幾家藥店想買布洛芬,卻全部斷貨,藥店擠滿了排隊問藥的人。

情急之下,我只能在小區群里發求助,這個時候群里所有的發言都是關于病情。
萬幸,隔壁樓的一個年輕人聯系我,說有少量的布洛芬和退燒貼,可以給老人拿去應急。我上門千恩萬謝地取了,回來拿給我媽,結果老太太活蹦亂跳地拒絕了:
“我身體素質棒棒的,你看,能吃又能睡,啥癥狀都沒有。”
我的心松下來,還是把藥給她放桌上了。
我想給自己做個核酸,看陽了沒有,但看著如長龍的檢測隊伍,還是作罷。
19日是禮拜一正常上班的日子,小區里卻停滿了車,看來大家都沒出門。也是這天起,我覺察到街面上的人越來越少,沒有任何禁令,一些店面已經關門歇業。
我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覺得回老家小縣城是明智之舉,住在農村,把舊宅院翻新重建,比在城里安全多了,孩子也能放開了撒歡。
我甚至在中學同學群里詢問修建宅院的事,做好回鄉的日期規劃了。
妻子雖然嘴上反對,但這個時候也開始憧憬田園生活,我趁機再次跟她擺明道理:
家里的積蓄暫時還充足,我又可以居家掙錢,咱們先回陜南小住半年,把這波疫情躲過,你實在想工作,半年后等情況好轉再來西安也不遲嘛。
妻子嘆著氣“嗯”了幾聲,我也不曉得她是什么意思。
19號晚,妻子的癥狀嚴格按照網上傳的新冠流程,出現了“刀片嗓”,還好我提早有準備,將蘿卜、梨、冰糖、花椒熬了一大杯水給她喝,但是沒什么用。

妻子捏著嗓子把水退給我,說,你還是另外睡一個屋吧,千萬別感染了,這病簡直不是人得的。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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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號下午給我媽打電話,聽聲音不對勁,追問之下她承認,是有癥狀了。
我說怎么前幾天一直好好的,突然就有癥狀了,我媽說,她一大早洗了個澡然后去菜市場逛了一圈,中午就倒下了。
我趕緊去看我媽,快到小區門口時,看見有人擺地攤賣花炮,想起兒子前一陣剛學會了“放炮”這個詞,就挑了一堆,準備下次去丈母娘家給他放。

母親依然很執拗,渾身疼,但不肯吃布洛芬,只是吃了一包她常備的“頭疼粉”,我說中藥效果也不錯,她也不信,只是喝了很多熱水,她說這病多喝熱水就能好。
到晚上,我感覺有些乏力,摸摸額頭,已經有些燙了,趕緊測體溫,剛38度,沒敢告訴我媽,悄悄拿手機跟中醫師說了癥狀,對方開了付葛根湯又加了兩味清肺止咳的草藥,我就趕緊去平時買藥的同仁堂抓,結果里面人山人海,藥房的人說得等到明天下午。
我想起小區步行街有個小藥鋪,就趕緊過去,醫師看了方子,說藥材都有。
但抓完后,我發現藥材品質和我熟悉的一家中藥店相比還是差了一些。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趕緊回家去熬。
喝過中藥,吃了點夜宵,發了一身汗,體溫降下來了,但渾身困倦,就倒頭睡下。
妻子說她有經驗,讓我多喝水,我乖乖照做,結果整晚不停上廁所,妻子問是不是腎功能受影響了,聽說新冠會影響夫妻生活,我閉著眼睛自我感覺了一會兒,告訴她,放心,沒事兒,一切正常。

21號下午,我又低燒了一陣兒,此外再無其它癥狀。妻子的喉嚨好了很多,嚷著肚子餓,我就很開心,知道餓說明身體恢復良好,就怕一天啥都吃不下。
我下廚做了個黃燜雞,炒了一道手撕包菜,給妻子留了點,又給母親帶過去一份。妻子狼吞虎咽吃完了,我媽則沒任何胃口,一筷子都沒動。
我正在焦急,丈母娘打來電話,說她昨晚去村口買了點菜,這會兒已經發熱了。兒子在那邊,我媽和妻子都緊張得不行,最后我們商量,連夜把兒子抱回來。

車剛開出沒多遠,看見路邊有核酸亭排隊的人少,妻子說順便做個核酸吧。我沒心思做,覺得做了也沒意義,但拗不過妻子,被她拽著去做了。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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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正是學話的時候,一個禮拜沒見,成了個話癆,回來的路上在車里說個沒完,都是最近跟姥姥學的短句子。
農村比城里更容易買到藥,丈母娘在村診所提早就買好了各種感冒藥和退燒藥,說家里有兒子兒媳照顧,讓我們別擔心她。
擔心我媽的病情,我們就直接回了她的住處。看到孫子,我媽一骨碌從床上下來,又趕緊戴上N95口罩,隔著老遠不敢抱,只是舞著手逗他叫奶奶。
然后問了妻子的病情,說要好好休息,又說別回去了,這幾天一家人就住一起吧。妻子沒再反對,說,行,住一起大家互相都照應著。
當天半夜,兒子開始發熱,一下子燒到39度。
貼退燒貼、溫水擦身都不管用,我在網上查,無論中醫還是西醫,都說發燒不是壞事,是身體免疫系統正在對抗病毒。我就咬著牙說,先不管了,等明早再看吧。

次日,兒子還沒退燒,平時聒噪的他靜靜躺在妻子懷里,耷拉著眼皮,呼吸短促。我媽遠遠看著,不停抹眼淚。
我想先試試中藥,聯系中醫師開出藥方后,趕緊去同仁堂,好在已經沒了排隊搶藥的場面,等了半小時就把藥抓好了,趕緊回家熬好,送到兒子嘴邊。
可是兒子無論如何不喝一口,我狠下心強制灌,被他哭喊著吐了出來。那遭罪的樣子讓我們不忍心再喂,索性放棄了中藥。
中午再測體溫,燒到40度,我又改喂兒童布洛芬混懸液。

一小杯下去,一個小時后體溫就降到38度,一家人懸著的心暫時放了下來,可是到了晚上,藥效一過,體溫再次升到39.5度。
妻子哭著說,今晚上不睡覺了,我就不停給他擦身體降溫,我媽說,還是吃藥吧,把娃別燒壞了。
我只得再喂一小杯布洛芬。天黑的時候,體溫再次降下來,但經過這一天多的高燒,兒子已經蔫得不見任何活力,妻子將他抱到陽臺看遠處的吊塔,他也沒提起興趣。

我忽然想起給他買的花炮,就拿出一根煙花棒點燃。兒子終于露出笑容,眼里倒映著煙花和黑夜中的燈火。
兒子睡著后,妻子想起頭一天做的核酸,拿出手機一查,還是陽性。又看了我的,低聲一呼說,你還是陰性哦。我瞥眼一看,是陰是陽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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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妻子一夜未睡,時刻注意著兒子的體溫,好在沒有復燒。
第二天早上,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從脖子到臉一陣冰涼。
睜開眼,兒子正拿著一截火車在我臉上摩擦,見我醒來,他高聲嚷嚷:爸爸擺火車,爸爸擺火車。我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體溫沒再升高,但仍然維持在38度左右,我媽說附近城中村有一位診所醫生,口碑不錯,讓我們把兒子抱過去看看,現在千萬不要去兒童醫院,那里已經人滿為患,孩子太小,經不起折騰。
妻子這才心有余悸地說,前晚上剛燒就應該去看醫生,早上刷手機看到很多老弱人員因為發高燒出現各種問題,不知兒子昨天燒壞沒有。
診所距離小區幾百米,妻子擔心兒子受涼,讓開車去。
到了診所,居然一個病人都沒有,大夫給兒子檢查了一番,然后給大椎穴和兩個手指放了點血,又給足底和肚臍貼了膏藥,說,抱回去觀察吧,好的話下午體溫就能恢復正常了。

出了診所,妻子見陽光明媚,就說先不回去,把車開到馬路邊曬曬太陽,已經好幾天沒逛街了,看看也好。
馬路上的人車明顯比前兩天多了,外賣騎手馬不停蹄在穿梭,沿街店鋪里也人頭攢動。
我把車停在日光充足的地方,不一會兒,車內就暖烘烘的,我靠在駕駛座椅上刷朋友圈,忽然看見一位老家朋友的動態,說她陽了。
我給朋友發信息,問咱們老家地方小人口少,你又在農村獨門獨院怎么也感染了?朋友回復:
哪里都不能幸免哦,只要你不與世隔絕,陽一回是遲早的事。
我就有種夢被戳破的失落感,妻子抱著兒子坐在后排,見我情緒不好,問怎么了,我嘆了口氣,說后面怎么辦啊,這次康復了,指不定什么時候又被感染復陽。
妻子伸手過來,搭在我肩膀上說,喂,你發現沒有,感染新冠不論吃什么藥,好像都沒太多用,該燒的燒,該疼的還是疼。
停了一會兒,她又說,這次我才發現,只要咱們一家人心在一起,比任何藥都效果好。
兒子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我轉身過去細細看他粉嫩的臉龐,妻子悄聲埋怨,說本來計劃去三亞呢,和兒子在沙灘海浪中放飛,現在可好,都成了詩和遠方。
我們又都不再說話,躺在車里曬太陽,是啊,妻子說得沒錯,只要一家人緊緊相擁在一起,哪里都是桃源,哪里都有詩和遠方。
冬至剛過,頭頂上方長空寥廓,藍天一碧如洗,我輕輕念起了北島的詩:
新的轉機和閃閃星斗,
正在綴滿沒有遮攔的天空。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來人們凝視的眼睛。

原標題:《我們一家人的陽過實錄:沒什么藥比得上這一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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