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 蘭藉文化 紅樓夢研究 

作者簡介：春山居，95后職場新人，為碎銀奔波的日常也會抬頭望見我的月亮，為我的心找一處棲息地。本文包含兩篇文章，有部分改動，標題為編者另加。

作者

春山居

《金瓶梅》里的兩大戀愛腦

潘金蓮，初讀金真是覺得她淫蕩又惡毒，簡直就是美麗版的容嬤嬤。看到結(jié)局讓人一震，又開始重新審視這個人物。才發(fā)現(xiàn)，她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戀愛腦”。

和武大在一起，金蓮便拿自己的錢給武大買房。青春美貌有情趣，還倒貼房子，嫁的男人卻長得不行，還啥啥不行。無法交流的少婦閨怨，只能靠在門口看行人排解。

和西門慶在一起，金蓮只在床上才討要一些其他妻妾都有的物件——其實以西門慶之有錢，你要上幾百兩銀子隨便花又怎么樣。小潘剛嫁過來是很幸福的，有吃有穿，精神肉體雙滿足，還能把花揉碎扔西門慶一身，下棋快輸了就把棋盤弄亂，很少女天真的狀態(tài)。每次看她和西門慶拌嘴、西門慶還說不過她的樣子，就覺得好笑。木頭美人可沒意思，美人不光要好看，愛恨嗔癡才鮮活。她豎著眼睛罵人、顛三倒四說著歪道理耍心眼，她的智商和情商在西門府這個舞臺才展現(xiàn)了出來。

可惜好景不長，慢慢地，西門慶有了宋蕙蓮、李瓶兒等，她開始閨怨。琵琶彈到天明，也等不來情郎。

西門慶死后，潘金蓮被趕出西門府。聽到武松要娶她，愚蠢如吳月娘都說出武二是為了殺她，她還傻乎乎地嫁了。最最可憐的是她還美滋滋地心想：不承想，自己這樁姻緣還是落到了武二這里。明明是可以把西門慶懟到說不出話氣得要打人的才智，這時候還是被愛情蒙蔽了雙眼。

她圖錢的話，明明有更好的選擇啊——王婆家那里還有幾個官人想要她，可她偏偏選了武二。

金最妙的地方就是這。最最淫蕩床上最開放最諂媚的婦人，偏偏最逃不開“情”字。

小潘被主母以侮辱的方式嫁給了武大，他們倆是真的不合適，武大更適合勤勞淳樸的姑娘——但是毒害武大、打罵迎兒都是金蓮的問題。如果西門慶沒死，小潘或許還會在西門府生活著——可惜沒有如果，小潘做過壞事，所以她惡有惡報。可蘭陵笑笑生偏偏讓她死于嫁給武二的新婚之夜，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她只是一個愛而不得的惡毒的可憐人罷了。

她壞，可誰又敢說自己是百分百的純好人呢？她看到磨鏡子的商人家計艱難，還是給了小商販東西；不給親媽做轎子錢，卻在親媽死后拿出五兩銀子讓敬濟好好安葬。她不是一個單純的好人或者壞人，她只是那個時代下無可奈何的可憐人。

同樣是戀愛腦，對金蓮是由厭轉(zhuǎn)憐，對瓶兒是憐轉(zhuǎn)怒其不爭。

李瓶兒，她又美貌又有錢，卻在西門府被小潘欺負不敢反擊。可以理解她顛沛流離半生終于遇上一個歸宿的滿足感，所以她和氣，愿意花錢買平安。但是小潘是沒有愛就不能生存的人。西門慶移情于瓶兒，她們之間有了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瓶兒再怎么忍氣吞聲、委曲求全都沒用。

小潘故意在院子里打人罵狗，就是為了氣瓶兒，瓶兒偏偏往人家計里面鉆。知道小潘把她的孩子嚇哭，還敢和月娘打牌讓小潘看孩子，對小潘毫無防備。官哥的死，小潘占責任，瓶兒也占。

瓶兒性格的弱點就是沒主意。當初嫁蔣竹山，就是因為自己立場不堅定，嫁人還偏偏要在西門慶眼皮子底下嫁，還和西門慶家做一種生意，這不是“蒙頭鬼抱住鐘馗腿——自尋死路”嘛。唯一有主意的一次就是害死花子虛，到了西門慶家最后卻連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都說為母則剛，瓶兒卻可以放心把孩子交給有前科的小潘。

小潘的命運是有社會的原因，瓶兒的命運大多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可以說，李瓶兒殺了李瓶兒。

西門慶的最愛是誰？

他最愛的是瓶兒。他對金蓮，不是愛，是志趣相投，是喜愛她的才思敏捷和伶牙俐齒。《秋水堂論金瓶梅》說，西門和金蓮是硬幣的相反面。

金瓶里面寫愛情，不是紅樓里面你剪了荷包我砸玉的少男少女朦朧愛情；金是成年人的世界。食色性也。對性的態(tài)度，就是愛的表現(xiàn)。

不說外面的桂姐愛月之流，也不說偷情的王六兒宋蕙蓮。家里的六個妻妾，玉樓雪娥嬌兒無寵，月娘只是正妻。

那金蓮呢？西門慶和金蓮的性是很狂放不羈的，最出名的就是醉鬧葡萄架。西門慶有了什么新奇的玩意，也要在金蓮身上試；西門慶和瓶兒偷情，和蕙蓮?fù)登椋鹕徱惨磺宥５俏腋杏X他們像是無話不談的好兄弟。

而西門慶和瓶兒呢？在有了官哥以后，他們的相處，有了家的感覺；西門慶行賄賂東西不夠，瓶兒找了四件紅色的衣服給他找補；甚至瓶兒死前，都惦記著西門慶家里人多、花銷大，不肯買貴的棺材；西門慶卻瞞著給她買貴的；瓶兒死后，魂魄還要來入夢。酒色財氣寫絕的《金瓶梅》，在瓶兒這，寫了愛情，寫了過日子的俗世夫妻——就像韓道國和王六兒，王六兒在西門慶這里打工，也是為了韓家生活更好一點。

瓶兒死了，西門慶過不久之后也隨之而去。很難想象，一個害死前夫的女人，一個花叢中的浪蕩子，他們能相愛到如此境地。也正因如此，西門慶的個人形象才更加飽滿。他不止是一個享受性的人，更是一個愛過的男人。西門慶那樣的人，在夢到瓶兒以后，醒來感到寂寞。那一刻，他只是一個思念亡妻的普通男人罷了。可能日子還總是那樣過，甚至旁人看起來沒什么區(qū)別，但他的身體還是一點點變壞了，有縱欲過度的原因，也有相思之苦。

或許也可以說，瓶兒的死，是西門慶之死的直接原因。

男人可以愛過很多女人，但最愛的只有一個。很明顯，西門慶最愛的是瓶兒。金蓮也很好，西門慶喜歡她，他們可以像夫妻一樣吵架、打鬧，可以像好友一樣一個偷情一個放暖爐。如果沒有瓶兒，西門慶最愛的一定是金蓮。瓶兒沒入門和瓶兒死后，最受寵的都是金蓮，但那是寵愛。

憑我淺薄的愛情經(jīng)歷而言，在瓶兒活著的時候，我感覺她只是一門普通的妾室。因為愛西門慶，所以忍氣吞聲，甚至也沒感覺西門慶有多愛她。后來有了官哥，西門慶回家的時候，瓶兒在做針線活、官哥在睡覺，西門慶感覺到了家的溫暖。瓶兒死后，西門慶的表現(xiàn)就像是：驚覺相思不露，原已情深入骨。

原標題：《金瓶梅｜潘金蓮和李瓶兒：兩個“戀愛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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