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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焦 | 困在過去與未來的年輕人,決定正念

2022-12-06 20:17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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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新新報NewTimes 新新報NewTimes

在喧鬧的都市里,正念冥想悄然流行,它正在成為一些人的心靈“解藥”,也在成為吸引一些人的減壓“噱頭”。

正念最早來源于佛教的冥想原則,1970年代由美國麻省理工學院醫學教授喬·卡巴金 (Jon Kabat-Zinn)提出,并定義為「不帶批判、有意識地去覺察當下(身體和內心)」。換言之,正念就是「將注意力集中在關照當下」。

但并非所有人都能真正做到「關照當下」,人們對正念的質疑也一直存在。

有人認為,正念冥想不過是“心靈雞湯”,解決不了實際問題。

有人認為,正念冥想就是“智商稅”,是新一輪的割韭菜。

也有人幾經嘗試,最終因有限的練習效果而選擇放棄。

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這個浮躁縱欲的時代,人們越來越難以保持平靜。

本期報道將聚焦年輕人的正念故事,去探尋年輕人正念背后更深層次的情緒困境。

以下是他們的真實故事:

記者 | 陳宇涵 胡珊珊 黃文婷 郭潔婷

內容編輯 | 胡珊珊

新媒體編輯 | 黃文婷

出品 | 新聞工作坊·第四新聞中心

吳振華的戰場

“我叫吳振華,就是沒有振興中華。”

這是初次見面時,吳振華的自我介紹。談及他與正念的故事,振華提前給我們打了一劑預防針:“尺度可以很大嗎?你們能接受的了嗎?”

我們開始在腦內預設出十萬種可能,但答案還是出乎意料。你大概很難想象,這樣一個看似“樂天派”的男人究竟經歷了什么。

吳振華被固定在病床上,光禿禿的頭部暴露在放射治療儀器下。高能射線從鼻腔一直掃射至頸部,這是鼻咽癌腫瘤的侵犯區域。

“癌”對于振華是特別隱蔽的存在,因為癌細胞的病灶潛伏于火柴盒大小的鼻咽關隘,被交錯的血管神經、復雜的軟組織結構所掩護。手術刀難以深入,因此,“在冰(手術刀)與火(射線)之間”,放射治療是眼下的最佳選擇。

但放療與化療是一場無差別攻擊,含有毒性的藥物和強輻射的射線會攻擊人體內的每一個細胞,無論是健康細胞,還是癌細胞。

“這相當于是一種飲鴆止渴的狀態,你在核武器堆里把汞水、鉛水這樣的東西往肚子里咽。也可以理解為原子彈剛剛爆炸后,你站在不遠處看著蘑菇云的狀態。”振華的朋友,化學教授喻文將這種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赤裸裸地解剖在我們眼前。

殺敵八百,自損一千。放射治療帶給振華最明顯的副作用就是感官功能的不可逆損傷。

“全部爛掉,沒有知覺。”鼻子嗅不到氣味;口腔沒有口水,味蕾完全失效,嘴里含粒冰糖和放塊石頭沒有任何區別;耳朵還聽不到,24小時持續性耳鳴,甚至還有間歇性耳聾,偶爾能接收到的是病房里此起彼伏的嘔吐聲。鼻子、嘴巴、耳朵,也只不過是與身體連接的器官,沒有發揮什么大作用。

感官受損,但痛感仍在被反復咀嚼。鼻腔、口腔、喉管內部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圓形潰瘍點,像是在食道埋下的一排排地雷,每一次進食都是在大范圍引爆雷點,連喝水也淪為一種極刑。

但為了保持營養攝入,為了活著,他必須把自己當作一個擁有四肢、眼睛、大腦與靈魂的燒杯,往里灌流食和營養液。

外表皮也不能幸免。臉頰兩側和脖子像被燒焦了一樣全部潰爛,血肉模糊,“一撕開是看到皮還是肉,我都不知道”。

經過化療的患者還常常排便困難。便秘三五天、一周兩周都是常有的事。

如果不是這場突如其來的癌癥將一切連根拔起,吳振華現在應該是坐擁兩家大公司的老板了。

工業設計出身的吳振華,大學畢業后并沒有轉行,十多年來一直從事專業相關工作。2012年,他開始接觸項目管理,自學后考了PMP(項目管理專業人士資格認證)——“華為的所有項目經理都必須要有的證書”,后又涉足采購、研發。一路升級打怪的他開始不滿足于現狀。

2019年,34歲的吳振華決定創業,作為一名草根創業者,吳振華并沒有充足的啟動資金,團隊架構也還很脆弱。他只能不斷讓渡自己的睡眠權利,來換取一個更清晰的未來。

他開始每天熬夜加班,不知疲倦。三人團隊在他的帶領下慢慢擴充到十幾個人,自主設計研發生產銷售的產品在市場上也有了很大的知名度。

圖源網絡

公司業務逐漸步入正軌,工作狂式的生活狀態卻產生了反噬。吳振華突然生病了,“跟弗洛伊德同樣的病——癌癥。他得的是口腔癌,我得了鼻咽癌,晚期。”

癥狀是從耳鳴開始顯現的。高強度的工作擾亂了他的作息,持續性耳鳴導致失眠愈發嚴重。吳振華四處求醫,終于找到了一位耳鼻咽喉科的權威醫生。

“我耳鳴能不能治?”

“耳鳴?別說耳鳴了,你三五年可能都會傻掉!”

猶如一記晴天霹靂,吳振華哭著從醫院開車回公司,5分鐘的車程被無限拉長。但生性樂觀的他很快調整好心態,“鼻咽癌是最幸運的癌癥,它又叫廣東癌。雖然是癌癥晚期,但預后是非常好的,今年開始保險公司已經不賠了。”

吳振華始終覺得,身體和心理是相通的。他懷疑自己的心理也出現了問題,于是跑去醫院做了SCL90、SAS、SDS等各種心理健康測試,結果顯示并無異常。

心理醫生了解到他平時喜歡閱讀,便推薦了兩本關于正念的書。振華并不知道,他今后的生命將與這兩本書發生怎樣的聯結。

如果每一場戰爭都需要一個標志性的戰場,那吳振華的抗癌戰場一定是癌癥病房。

桑塔格在《疾病的隱喻》中寫道,癌癥是一種充滿懲罰意味的疾病。如果說診斷書在某種程度上是對一個人的判決,那癌癥病房就是對他的囚禁,拉開與他正常世界的距離,是物理隔離,更是精神隔離。

振華等了很久,癌癥病房門口始終沒有出現好朋友的身影。“當然會有責怪,我都生病了,你不來看我。”不過,這樣人間煉獄般的地方又有幾個人敢進來呢?

那兩本跟隨他入住病房的正念書籍,則成為他獨自對抗苦難的盔甲與武器。

振華帶入病房的正念書籍(左側兩本) 受訪者供圖

沒有治療安排的日子里,吳振華早上鍛煉,閑來無事就會翻看那兩本書,并開始自己摸索著嘗試正念冥想。

嘔吐聲、呻吟聲、痛哭聲、響鈴聲,他訓練自己去屏蔽外界的干擾,專注于眼前的文字,專注于自己的世界。5分鐘、10分鐘,直至后來漫長的一小時、一個半小時。

剛開始練習正念的兩個月,效果并沒有很顯著,但他從未質疑正念的科學性。

“我看了卡巴金的兩本書,一本書是用西方腦科學的角度解釋,另一本是用東方的佛教、道教去解釋,都很通俗易懂。”

振華口中的“卡巴金”正是“正念之父”喬·卡巴金 (Jon Kabat-Zinn)。在汲取東方的佛教、道教思想后,卡巴金在1970年代提出了“正念”,并結合他對腦科學的認知,創立了MBSR(Mindfulness-based Stress Reduction )療法,協助病人以正念禪修緩解壓力、疼痛和疾病。

“普通病患一般接受了十幾次放療后,就已經開始要爆發了,但我可以撐到二十來次。”護士來登記身體狀況時會詢問患者的疼痛情況,而振華的回答永遠是“不痛”。護士不相信,總以為他在開玩笑,振華仔細想了想,大抵是正念提升了他對痛苦的忍耐度。

就這樣,吳振華成了正念“虔誠的信徒”。閉眼、吸氣、呼氣、放空,感受當下自己的軀體、思維、情緒,感受身邊人的“場”的存在,感受對自我生命的掌控感。

除了向內修身,正念場的能量還向外輻射到周邊的病友。在癌癥病房,大多數患者都一臉愁容,仿佛笑容在這里是不被允許的。

振華不那樣,他愛開玩笑。白天,整層樓里只有他的病房會傳出陣陣笑聲,很熱鬧,是整個壓抑的癌癥病房僅存的一點“人間感”。

晚上,他和病友們躺在床上開啟夜聊模式,總是最晚睡覺。“最晚睡覺不是好事,但實在是聊得太開心了。”

末日般的瀕死感比死亡的結局更令人恐懼。有的患者化療到一半開始抱怨:“我寧愿去死,也不要再去做這個東西了。”

地上鋪滿了釘子,兩側都是火墻,化療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跑一場馬拉松。它需要的不僅是肉體上的承受能力,更是精神上的強大力量。

振華“感召”回來很多想要中途退場的“選手”,即使他也不知道馬拉松的盡頭到底還有多遠。

入院三個月后,吳振華終于抵達馬拉松的終點。由于從治療到恢復的抗癌過程十分順利,他被評為癌癥病房里的標兵。出院時,科長、護士長約他錄了一個訪談視頻,分享他的抗癌經驗,給還在與癌癥抗爭的病友提供參考。

出院后,吳振華學習了MBCT(Mindfulness-based Cognitive Therapy)——正念認知療法,以一個健康公民的身份加入正念隊列。與專門為緩解病人身體疼痛的MBSR不同,MBCT是為普通人的一些焦慮抑郁情緒而制定的,前者是治療,后者更像是療愈。

如今,正念和刷牙洗臉一樣,成為振華的一種生活習慣。他每天都會冥想將近40分鐘、一個小時,甚至一個半小時。感知、覺察、內省時刻發生,光亮也因此可以透過篩孔,照見自身。

魏池的解藥

不同于振華的“止疼劑”,正念之于魏池恰恰是解藥(特指MBCT)本身。

初見魏池是在一場正念沙龍上,在“OH卡覺察自我”環節,面對陌生的OH卡,她展現出了超常的看圖聯想能力,其他學員評價她“屬于高敏感的人”。

正念沙龍上的四張OH卡 受訪者供圖

敏感意味著情感細膩,同時也意味著更多的情緒壓力。在過往的近三十年里,魏池大多時間都在自我厭惡的苦海中掙扎。

“潑辣、自戀、麻煩”。在魏池的印象里,母親從小對她打罵不斷,即使是18歲之后,母親的打罵也并沒有收斂。

“我們總是會因為不知道哪一句話把她惹惱,一句中性的話也會讓她劈頭蓋臉地要跟你對干、嘶、吼”。這位中年女性的脾性,魏池始終琢磨不透。

相較于母親,父親的說教倒有跡可循。魏池的父親是個讀書人,在他的眼里讀書才是唯一的出路,其余的都不過是玩物喪志。因此,當剛進家門的魏池將跳舞比賽的獎杯揚給他看時,他破口大罵,“沒正形的玩意”。

盡管矛盾時常發生,但魏池從未質疑過父母的愛,然而信念的崩塌只在頃刻之間。

高中時魏池曾遭遇校園暴力,其中最極端的個例是她的同班女同學,在班級黑板上寫大字誹謗她,甚至在她的隱形眼鏡盒里滴藥水。被藥水浸泡過的美瞳,像是一把利刃刺入魏池的眼球,強烈的刺痛感一瞬間侵襲整個大腦。

魏池第一時間將這件事告訴父母,可她沒有等來父母的“撐腰”,甚至連一句安慰的話語都沒有。“我爸也說讓我忍,我媽也說讓我忍。”

在魏池看來,父母漠然的態度是對此事的默許,更是對自己的審判。父母的“背叛”讓魏池原有的信念系統徹底崩塌,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自我否定。

“我是一個垃圾,我不配被看見感受。”

“我甚至連人類的飯我都不配吃,我只配吃豬食。”

“我就是應該被極盡受辱,這都是我該的,連我親生的父母都認為是我該的。”

信念漸漸發展成了執念,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魏池都在用這些執念來懲罰自己。

失去庇護的魏池選擇緘默。此后,長輩的責罵,同學的刁難,她都照單全收。直到大二,她背著家里休學,逃離了熟悉的城市。

在“雙相情感障礙互助吧”里,很多人提供積極生活的方法,其中有一條寫道:脫離原有環境很重要,和原來討厭的人和事越沒有交集越好。

但這個方法在魏池身上沒能奏效,長期積壓的情緒像一枚定時炸彈,一些“看似不是事”的現象成了她抑郁的開始。

不到一年,她開始抗拒出門。一開始是有點拖延,后來老要晚半個小時,再后來更是隔三差五請假,“不知道為啥就想請個假”。

在心理學上,這些都屬于拖延癥的臨床反應,在患者的潛意識里外界是不安全的,而“抗拒”則是被觸發的自我保護機制。

恐懼源自原生家庭投下的陰影。狀態特差時,魏池走在街上看見中年女性都會害怕得直哆嗦,甚至走不動道。

理性不停地告誡她克服恐懼,但身體的反應卻騙不了人。盡管軀體已經逃離家庭,但心底的創傷卻始終將她困在“原地”。

她知道自己病了,甚至病得不輕,但她不敢去看醫生,“給陌生人講自己心里面那些東西簡直太恐怖了”。

為了讓自己靜下來,她關注了各路心理學公眾號,在各類安眠音頻間來回跳轉,甚至還嘗試過喝薰衣草安神茶,但效果卻不盡人意。

在抑郁的黑洞獨自徘徊兩年之后,一次偶然機會下,她結識了“姐姐”。

“姐姐”是麗江一家客棧的老板,同時也是一名心理咨詢師,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客棧茶臺前,用魏池的話來說,“不是一個相約的非常嚴肅又莊重的治療場景”。在“姐姐”的鼓勵下,魏池踏上了療愈之路。

回憶起第一次療愈,魏池已經記不清太多細節,她只記得腦海中有一顆光球包裹著她的身體,引導“能量”在她的體內流動,微微麻麻的電流感傳遍全身。當她被引導著面對創傷時,她“繃不住”地大哭。

這些年,魏池的精神世界就像是一潭只進不出的死水,而現在“能量”在她的體內重新流動,死水也化作具象的眼淚不斷流出,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爽。

嘗過甜頭后,魏池在療愈的道路上走得愈發堅定。除了接受專業的心理療愈,她還會根據自身需要自學相關的心理學理論——她的微信讀書書單里有近半數的心理學書籍。也是在這個過程中,她了解到MBCT(正念認知療法)。

魏池的微信讀書書單 受訪者供圖

對魏池而言,正念的要義就是允許自己的情緒釋放,摒棄向別人表露情緒的羞恥感。

為此,她不斷探索新的信念類釋放工具。魏池如今常用的一種方法叫零極限釋放法,她會在冥想時不斷對自己重復“對不起,請原諒,謝謝你,我愛你”,以此釋放情緒。

當然這個方法并非一直有效,但魏池也在實踐中總結出自己的心得,例如,針對她自己心中頑固的情緒,用“我聽見你了”與“我看見你了”的釋放效果更好。

對魏池而言,情緒釋放的另一層含義是悅納自己。敏感曾讓魏池吃了不少苦頭,但她也從中發掘出自己的優勢。

魏池現在的職業是主打情感本的劇本殺監制,她會通過臨床問答來共情玩家,從而提高玩家的體驗感,“用這個來掙錢的話,我對自己的嫌棄其實會減少。”

正念并沒有幫助魏池緩和家庭矛盾,但它將魏池從抑郁的深淵里打撈上岸。魏池如今上街的恐懼感大大減少,但當面對職場的女性前輩時,她的恐懼還在。

療愈是個漫長的課題,畢竟代謝掉常年浸泡的信念系統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但我知道我在路上了。”

痊愈也不會是魏池正念的終點,“哪怕回歸健康的心理狀態,我們也需要定期釋放情緒,像我們需要日常養生一樣。”

葉尋的自我

一個身穿綠色長袖的孩子手握尖刀,向一個藍衣高個子的后背刺去,怪誕的紅、黃、米三色背景似乎昭示著這一幕并非現實——

“我覺得,這是小時候的我在用刀捅長大后的我。”

這是那場正念沙龍上,葉尋對其中一張OH卡的感受。正如“一千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樣,對于同一張OH卡,不同人也會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弒父”、“愉快犯”、“仇殺”,在場的其他學員描述的圖景中都存在兩個人。只有在葉尋的眼中,過去與現在,兩個自我的對立格外嚴峻。

葉尋在沙龍上描述的OH卡 記者攝

“自我”在葉尋過去的人生中并不陌生。高中畢業那年,她在志愿表上填滿了六個不同學校的“社會工作”專業,一頭扎進了國內尚未成熟的社工領域。本科忙碌4年后,意識到國內社工發展前景的局限性,她又選擇前往澳洲深造社工專業。

在那時,葉尋給自己構建的藍圖很清晰:留澳深造,拿到綠卡,定居澳洲。

然而,這幅藍圖第一筆并不漂亮:長時間的失眠、深夜逼近40度的高燒、哭著跟媽媽打電話鬧著“回家”的自己,一切“不湊巧”在葉尋到達異國他鄉的第一晚爆發。

學業、人緣、環境,葉尋在不熟悉的一切里橫沖直撞,始終無法以自己的節奏呼吸,對澳洲生活的不適應讓她更難以擺脫思鄉之苦。

孤身一人在澳洲,葉尋只能自己尋找“良方”。機緣巧合之下,她接觸到了MBCT(正念認知療法)。

最開始,她習慣躺在床上,不聽音樂,想象自己飄在黑漆漆的宇宙里,周圍被小小的星星環繞。在對現實感到無措時,葉尋就會回到這個舒適的多維度空間,感受自己漂浮的自在感。

從縹緲的宇宙回到現實生活,葉尋開始在自己的軌道上加速前進。

一次聚會上,葉尋認識了一位加拿大華裔,兩人迅速墜入愛河。在葉尋眼里,女友的一切都優于自己。為了追趕上這樣的伴侶,葉尋更加不敢停下腳步。

在澳洲的第二年,葉尋忙碌于周一、周二、周四的全天課程和繁重的作業,剩下的周三、周五、周六,她奔波于各個打工點。為了跨越16小時的時差,她堅持每天晚上九點打電話給女友,有時到十二點,有時到凌晨一點,第二天七八點再爬起來上班上課。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三年。

異國戀三年,兩人只見了三次面。葉尋卻像同步衛星一樣,始終在數萬公里外圍繞女友這顆星球轉動,原有的直行軌道變為以女友為中心的環狀軌道。

或許是葉尋在天平的一側放上了過重的期待,120%的金錢、時間與愛的投入讓天平漸漸失衡。

葉尋不得不承認,自己同樣在期待對方120%甚至更高的回報,期待對方放下足夠分量的砝碼,讓天平恢復平衡。

但事實是,葉尋在后來的相處中,慢慢發現女友沒有辦法滿足自己的期待。在感受到落差感時,葉尋已無法忽略投下的沉沒成本。不想前功盡棄,就只好繼續加倍投入。

“就像賭博一樣,我就是一直不停地投,投到最后發現,自己已經完全失去自我了。”

情感上的壓力奪去了葉尋的無數個本應安眠的夜晚。她開始整宿睡不著覺,即使睡著,也會每晚醒來三四次,這樣的狀態持續了8、9個月。后來,葉尋只好去看社區醫生,依靠安眠藥勉強入眠。

但一通跨洋電話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2020年年末,葉尋在第一份工作試用期考試的前一晚接到一通電話,電話那頭不斷傳來女友的哭聲。

不久前,葉尋在Instagram上看中了多倫多當地的一家花店。此后,她開始不定期地訂花送到女友家。但有一天,女友在家門外的垃圾桶里發現了本該送到自己手上的花和寫有甜言蜜語的卡片,轉身就沖進家里質問代收快遞的母親。女友的質疑挑斷了母親的最后一根弦。

“這個(送花給你的)人是一個壞女孩,她把你教壞了。”

“她跟你在一起,就是看上了你加拿大華裔的身份,想要借著你移民。”

“她一步也別想踏進我們家。如果她敢來,我就殺了她,然后我自殺。”

這些話乘著跨越大洋的無線電波,一字一句地扎進葉尋的耳朵。想象中痛苦的窒息感并未出現,葉尋聽見自己的嘴巴已經開始自動運作,說出一句句安慰的話。

第二天,試用期考試如期結束,葉尋突然無法抑制地開始流淚。流于形式的簡單考試自然不會帶來喜極而泣的淚水,葉尋后知后覺地覺察到,震驚、委屈、憤怒、悲傷這些情緒在此刻終于浮上意識的水面。

半個月后,葉尋再無法忍受日復一日的爭吵,提出了分手。

2021年1月17日,葉尋回國過春節。一周后,受疫情影響,葉尋已經無法返回澳洲——盡管那里還有她寄存在朋友家的行李,預訂好的機票和酒店。在現實面前,她不得不放棄已經準備好的這一切。

圍繞著女友的環形軌道已然失效,原有的直行軌道也被突如其來的疫情掀翻。理想的愛情和綠卡,她都沒能留住。

但生活還在繼續。回國后,葉尋從社會服務跳到了商業地產領域,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今年8月到9月,葉尋每天都在上班,周六周日無休。到最后半個月,在全月無休的前提下,她還要加班到11點,甚至12點。

高強度的工作節奏,加上未消散的情感陰影,造成了葉尋近半年的失眠。為了自救,葉尋重新拾起了在澳洲的“藥方”。

圖源網絡

起初,葉尋習慣每天躺在床上,冥想一兩分鐘,試圖讓自己再次回到那個縹緲的小宇宙。有時,耳邊的雜音會讓葉尋從舒適的多維度空間驟然墜落回現實,冥想并不是每次都有效。

茫然時,葉尋回想起澳洲的一個芭蕾舞老師。開課前的兩三分鐘,老師會安靜地坐在教室里冥想。她告訴葉尋,自己的冥想從不拘泥于環境。

受芭蕾舞老師的啟發,葉尋開始引導自己不再執著于完全“純凈”的環境,也不再糾結于自己是否能夠“靈魂出竅”。

耳邊的雜音、心中的雜念、失戀的痛苦、工作的重壓,對于身邊的一切干擾及內心的一切情緒,葉尋去覺察,感受,接納,最后“let it flow”。

“我一直信奉的一句話就是‘let it flow’,我讓它隨波逐流,你的思緒只是一個思緒,它并不代表什么。”

正念不能解決一切。談話間,葉尋注意到我們探究的目光,向我們攤開了手掌——上面幾乎沒有一片完好的皮膚,嚴重的脫皮讓這雙手像斑駁破碎的蛛網。葉尋不好意思地笑笑,“最近壓力大,手脫皮。”

與我們見面的前一晚,葉尋從噩夢中驚醒,夢中前女友對自己的傷害熟悉又恐怖。難過、壓抑,卻又哭不出來,葉尋就只能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感覺有塊很大的石頭壓在胸前”。

正念不是一個實用型工具,對葉尋來說,它更像自己心里的一個小小“擺渡人”,將思緒從意識的此岸渡往彼岸,這注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如果說(情感傷害)是100%的話,那可能現在還剩個50%的樣子。”

近一年的時間,葉尋在自我療愈的路上只走了一半。但她并不打算加快腳步,關注自我,關注當下,這才是葉尋現在最重視的生活態度。

方渝的凈土

高聳的建筑拔地而起,向上生長,形成獨具深圳氣質的鋼鐵森林。一家音療館隱藏其中,被各類留學機構、美容會所、證券公司包圍,自然也是它們中“異類”的存在。

方渝是這家音療館的主理人,但比起主理人,方渝更喜歡稱自己為療愈師。

盡管是音療館,但音療只是這里的療愈工具之一。每逢周末,方渝就會邀請不同專長的療愈師到音療館舉辦沙龍,魏池和葉尋參加的正念沙龍就在這里開展。

作為療愈師,方渝喜歡探索不同的療愈方式,正念冥想便是其中之一。在方渝眼中,正念冥想與音聲療愈相輔相成,前者是主動的自我覺察,后者則是借助工具的治愈方式,正念的自我覺察可以幫助她成為出色的音療師。

無論是正念冥想,還是音聲療愈,兩者都指向人的身心靈成長。

方渝對身心靈成長的關注可以追溯到大學時期,她主修市場營銷專業,卻格外鐘情于張德芬關于身心靈成長的書籍。

在厭倦了金融職場后,方渝抱著成為瑜伽老師的目標,開始脫產練習阿斯湯加瑜伽。傳統瑜伽對身心靈性的修煉令方渝沉迷,她感覺自己好像慢慢沉靜了下來。

這期間,方渝還修讀了服裝設計課程,探索SPA行業。去年初,方渝偶然間看到音療師的培訓宣傳。好奇之下,她去上海參加了為期三天的音療師培訓,隨后又跑了幾趟上海與杭州學習頌缽。

方渝踏入身心靈療愈領域的過程是如此自然,像是流浪在外的信徒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皈依地。

“音療治愈了我,我也想把這份治愈傳遞給身邊人。”培訓完成后,方渝租了一個小區的大單間,幫朋友進行一對一的個案療愈。

去年平安夜和圣誕節,方渝借熟人的瑜伽館開了兩場療愈音樂會,費用隨喜。兩個晚上,方渝就收到了五千多元,她把這筆錢捐了出去。

初次嘗試讓方渝看到,自己內心的凈土可以再大一些,可以容納更多生命個體,她決定開疆拓土。

方渝經營的音療館 受訪者供圖

2022年2月22日,方渝的音療館正式開業。

雖然領域小眾,但方渝并不擔心客源。無論是音療,還是正念,都切中現代人的痛點。很多顧客都曾向方渝反饋,“這個東西現代人太需要了,我們自己很難安靜下來,但是到了這個空間,就會慢慢變得平靜。”

方渝個子不算高,一米六左右,而她的許多顧客往往身形魁梧,身高一米八甚至一米九,躺在個案室的單人床上,幾乎占滿整張床。身型差異造成的權力關系在不到10平米的空間發生逆轉。躺在那張床上,不論年紀與性別,無關社會角色,他們只是需要方渝關懷的純粹的人。

第一個常客來得很早,幾乎是音療館剛開業就來了。那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性,就職于某手機品牌公司,帶領著一個小團隊。

下屬見他狀態不佳,在網上幫他尋找可以緩解壓力的場所,后來團隊一行幾人同去體驗頌缽冥想。初次體驗他就在課上睡著了,驚喜之余,他隨即辦了張卡。后來他失眠狀況逐漸改善,工作也忙碌,漸漸就去得少了。

淚水偶爾到訪。在傳統教育模式中,情緒自由流露不被允許,而方渝要做的恰恰就是讓來者直面自己的情緒。

方渝的音療館一角 受訪者供圖

和我們見面的那天,方渝剛剛結束一輪個案引導。在被引導關愛自己的過程中,顧客止不住地啜泣,但哭泣的原因他卻說不上來。方渝知道,他只是不愿意表達,但她也不打算追問——只要他可以接納與表露自己的情緒,那就夠了。

方渝也曾遭遇過質疑。有顧客在課后黑臉指責:“我上過好幾家頌缽冥想課程,這是我唯一一次沒有睡著的。”方渝向其解釋了影響效果的各種因素,顧客依舊有些憤怒,但方渝并沒有接收這份怒氣,她認為人的情緒是對自身的。

在交談中,方渝提及最多的就是“隨緣”。

起初,方渝也苛求過自己,希望真正療愈他人,這份壓力反噬到自身。開業幾個月,方渝已經學會保持平穩的心態,療愈變成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作為觀察者,方渝不會輕易與顧客的負面情緒共振,當然,被負能量影響總是不可避免的。方渝認為,一定是自己和顧客有某種相同特質,才會情緒共振。

“這也是認識自己的捷徑,遇見的每個人都是你的鏡子。”

方渝過去一直覺得自己老后會成為一名瑜伽老師,現在看來,她大概率不會沿著這條直覺的路徑走。

但關注身心靈成長的愿景一直都在,她做的每個選擇都關乎當下,卻又與最終目的不謀而合。

有人帶著困擾敲開這里的門,而后成為常客;有人懷揣好奇,踏足此地,卻終究只是過路者。

曉舞就是后者。兩周前,天性樂觀的她與秉持現實主義的男友爆發矛盾,曾經以為互補的親密關系瀕臨決裂。她迫切地將時間排滿,以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也是這時,正念沙龍進入她的視野。

事實上,曉舞既不了解正念,也沒有接觸過音療。帶著對親密關系的疑惑,更懷著對新事物的好奇,她果斷報名。

這次體驗并沒有幫助曉舞解開疑惑,但滿足了她的好奇心。“科學研究表明,好奇心是人保持年輕的一個秘訣”,她說話時歪著頭,紅色毛絨耳環輕輕晃悠著。

近兩個月,受疫情封控影響,為保住自己的綠碼,大多數人更愿意呆在熟悉的地方,不再輕易踏足陌生的場域,像曉舞這樣的客流有所減少。但方渝很樂觀,她說,從另外一個角度看,這也抑制了競爭者的追隨。

就在七八月,深圳又多了幾家同類型場館。越來越多人正涌入這一領域。方渝坦言,無論是冥想還是音療,入行門檻都不算高,療愈師是否專業往往也需要顧客自己甄別。

而她眼下要做的,就是專注經營好這家音療館。

(除吳振華外,文章涉及人物均為化名)

原標題:《聚焦 | 困在過去與未來的年輕人,決定正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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