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新聞 4月23日消息，4月21日13時30分許，在廣西桂林桃花江一橡膠壩處，兩艘龍舟先后側翻。當晚，桂林市公安局通報稱，兩舟共57人落水，經緊急救援，40人獲救，17人遇難。

4月23日，本該是曾隆捷返校的日子。

但兩天前，他與其他16人，在家門口的桃花江中遇難。曾隆捷只有21歲，是廣西欽州學院大三學生。在遇難者中，他年齡最小。

事故發生時，曾隆捷的父親曾應星就站在岸旁。他目睹了兒子死亡前的掙扎卻無能為力，“事故地點正好是滾水壩，水底有吸力，會游泳的人也難以脫身。我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在水面沉浮、掙扎，到最后不見了蹤影。”

據官方統計，17位遇難者中，敦睦村14人，獅子巖村3人。

在地圖上，兩村分處桃花江南北岸。事發當天，曾隆捷所在的敦睦村是“主角”。桂林市龍舟協會秘書長譚桂安告訴紅星新聞，桂林龍舟有“十年一大劃”的傳統，前兩次分別是1998年和2008年，今年又到了關鍵節點。按照“走龍親”的習俗，這支裝扮艷麗的龍舟隊需逆流而上，前往另一村聚餐。

但行至4公里外的魯家村，意外發生，17人殞命桃花江。悲痛在親友間擴散，人們詫異，事故緣何發生。同時，十年一遇的“大劃年”或要流產。譚桂安直言，“這事鬧大了，對龍舟活動，猶如當頭一棒。”

十年一大劃的賽龍舟風俗

“正因為十年一遇，他才想去嘗試下”

在廣西，“三月三”是一個隆重的節日。這幾日，鄉人聚在一處，或高歌，或踏青，或拜祭先祖，節日氛圍濃厚。

2018年，恰逢“十年一大劃”節點。各村龍舟隊蓄勢待發，準備在端午節一決高下。

“三月三”這天，曾隆捷回到家中。曾應星向紅星新聞回憶，“兒子放假，就是想玩下。”出事那天，共有3艘船下水，其中一艘龍舟，兩艘賽舟。曾隆捷在其中一艘賽舟的尾部。

桃花江全長45公里，從北蜿蜒而來，匯入漓江。因河道彎曲，雨大，水流迅疾。各村分布左右，世代繁衍。據桂林市體育局資料，約從唐朝開始，桂林山水間即有龍舟穿梭。

但在端午節前，“走龍親”才是重點。廣西民族大學副教授胡小安在一篇論文中稱，桂林很早就已形成“十年一大扒（劃），五年一小扒”的賽龍舟風俗。而且，每逢戊年，必是龍舟盛會。

曾應星稱，也正是因為十年一遇，曾隆捷才想去嘗試下。

賽龍舟前，各村要舉行“開鼓”儀式。這天，青年們大多集中在本村廟宇前，鳴炮、響鼓、敲鑼、唱龍舟歌，引來鄰村男女老少圍觀、祝賀。

敦睦村一工作人員告訴紅星新聞，村里的龍舟由幾個年長的人組織。敦睦村的龍舟“開鼓”已有二三十日。

“開鼓”后，龍頭下水，附近各村鎮開始派貼邀請“兄弟村”的游龍來村里“串門”，聯絡感情。活動期間，各村會自發去“會親”，或一同吃飯，或一同劃船。賽后，有的船隊會去最親的村莊拜會，吃飯喝酒，互表敬重。

一位當地村民向紅星新聞回憶，在桂林，賽龍舟有時會從“二月二”或者“三月三”一直持續到端午節。

2賽舟側翻17人遇難

“我眼睜睜看著兒子在水里掙扎”

敦睦村的龍舟隊正是在“會親”途中出事。

曾應星稱，4月21日，船隊行至桃花江魯家村段時，恰遇一橡膠壩。第一艘龍舟試圖沖壩，未果，退回。其后，一艘賽舟兩度沖壩，第一次被水流打回，第二次側翻，船上眾人落水。

現場群眾拍攝的視頻顯示，江內多人掙扎。此時，另一艘賽舟已靠近江岸。但面對落水隊員，以及岸邊群眾的求救，他們再次劃了過去。

桂林市龍舟協會秘書長譚桂安說，當另一艘賽船走近，“水里的人求生欲太強，把過來的那支龍舟趴翻了。”

而據曾應星描述，其子曾隆捷就在這條賽舟尾部，“水流太急，而且還旋轉，這使得他們這條龍舟也側翻了。”

兩賽舟雙雙側翻，57人均落水。有人扒在賽舟上等待救援，有人奮力游向岸邊，更多人則隨著漩渦翻滾，或沒了蹤影，或浮出水面。

此時，曾應星就站在岸邊，“我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在水面沉浮，掙扎，到最后，不見蹤影。”

他說，從翻船到失聯，再到打撈到兒子尸體，“我的一顆心，痛得無法呼吸，無法想象。一切仿佛一場噩夢，就像天塌下來了一樣。兒子早上還笑著、鬧著，轉眼就不在了，再也回不來了。”

“車票都買好了。”曾應星無法想象，事故發生時，兒子在水中的痛苦與絕望。

敦睦村一女性工作人員稱，以前從未發生過類似的事故。

一位下水救援的群眾告訴紅星新聞，為了使游船能在枯水期行駛，漓江做了很多水壩。事發地下的沙子被挖空了，有很大暗流，一腳淺，一腳深。“我只是下水，接應能游過來的人，接了兩個就沒力氣了。很多人想下去救人，但是沒辦法。有的人被壓在船底，有的人抱著船沒力氣了。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水沖走。”

他感嘆，“這幾日，桂林雨季，本來就是漲水的時候。真是一場噩夢。”

賽龍舟活動或夭折

事故現場有群眾佇立獻花

對于此次事故，桂林市委宣傳部方面稱，4月22日，市里派人探望了5名傷員。針對遇難者家屬，應急指揮部成立了17個專項工作小組，開展“一組對一戶”結對善后工作。

據新京報報道，桂林市政府方面稱，此次訓練雖經報備，但并未通過，系村民私自組織。紅星新聞獲悉，目前，2名組織者已被控制，“是兩位年齡較大的人”。

籌備多日，正逢“大劃年”的桂林龍舟賽或要夭折。桂林市體育局兩位工作人員告訴紅星新聞，目前，仍在調查這一事件，“舉不舉行龍舟賽，還不確定，得看上面安排。這個事太大了。”

桂林市龍舟協會秘書長譚桂安也稱，“這件事對龍舟活動（猶如）當頭一棒。”

23日，桂林陰雨。雨中，頻頻有群眾在事發河段周圍佇立。3艘龍舟橫在岸邊，船頭，紅黃相間的傘頭仍在風雨中飄搖。船艙內，遇難者的遺物仍在。

在桃花江岸邊，有人擺了一排黃色的菊花，聊寄哀思。

（原題為《桂林2龍舟側翻17人死亡：我眼睜睜看著兒子在水中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