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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歷 | 夢中又聞織機聲 | 陸偉斌

2022-11-15 18:51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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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陸偉斌 上海紀實

我的童年,一直在老爸廠里混。

老爸的廠就在我家隔壁,廠里隆隆的織機聲,幾乎陪伴了我整個童年。

童年的作者

這是一家三百來人的紡織廠,早先叫兄弟毛紡廠,后經多次改制,成為一家全民制的圍巾廠,老爸是這家廠的領導。不知何故,學齡前我沒上幼兒園。每天一早,爸媽去上班,哥姐去上學,家里就剩下我一個人。

每天中午,老爸到門口叫一聲,把食堂買的午飯遞給我;下午三、四點鐘,老爸又到門口叫一聲,給我一只也是食堂買的肉的或者黑洋酥包子。食堂的飯菜比家里的好吃,更期待的是那只三四點鐘送來的包子,肉的香鮮,黑洋酥的甜膩,吃完了都舍不得洗手,拿手指在嘴里吮啊吮,意猶未盡?,F在想起來,時至今日,世上再也沒有比老爸曾經給我吃過的包子更誘人的美味了。

午飯老爸基本確保準時送達。如果臨時有事,他會另作安排,絕不讓我餓肚子。包子就不一定了,有空就送,沒空我就享受不到了。

饞則思變。不知從哪天開始,下午三四點鐘老爸不來,我便去廠里找他。

老爸的辦公室在食堂樓上,我長驅直入,一口氣來到辦公室門外,隔著門縫看老爸在辦公室里找人談話,或主持會議,辦公室里煙霧騰騰。老爸透過煙霧和門縫發現我,便出來給我一兩飯票和三分菜票,我便嗅著誘人的香味屁顛屁顛去食堂……

去廠里多了,廠里上上下下人幾乎都認識我。如果有人不認識我,認識的就會介紹說:這是陸某的“奶末頭”(最小的孩子)兒子。老爸叫陸某,所有人都叫我“小陸某”。大家對我都熱情友好,還經常有人夸我聰明、活絡。

織造車間是廠的主體,集中了廠里大多數機器和工人,紡紗織巾??椩燔囬g設有門衛,外人不得入內。漂染車間、金工車間、大爐間、食堂,包括老爸的辦公室都在織造車間的外圍,沒有門衛,誰都可以隨時闖入。

跟大家越來越熟,我去廠里就不僅僅是找老爸要包子吃了。每天午睡起來,早早地來到廠里,游走在那些沒有門衛的地方,與“叔叔阿姨”們廝混,一直到食堂包子飄香,去向老爸報到。

在金工車間,那些穿著油膩破爛的背帶工裝的師傅們常常給我“驚喜”:他們用鐵絲給我折一副“眼鏡”,用漆刷給我做一撮胡子……然后把我妝扮得奇形怪狀,哈哈大笑……我最喜歡的是我求他們做的小刀:廢棄的斷鋼鋸在砂輪上打磨成斜口或直口再開刃,可以削鉛筆、刻木頭,有時還玩“飛刀”。家里家具上歷歷刀痕都是我的“杰作”。現在大人肯定不會讓孩子玩刀,但那時并無人干涉。金工車間主要從事金屬加工,為織機提供維護保障。師傅們手上都是油污,我的臉上總是打上他們的“烙印”,長了胡子一般。每晚老媽下班回來,一邊給我擦臉一邊數落我“臟死了”,警告我以后不準去。我滿口答應,堅決不改。

到了嚴冬或者酷暑,我最喜歡去的地方是大爐間。天寒地凍,我鉆進大爐間的棉門簾,頓時穿越到春天。最喜歡看燒大爐的師傅打開爐門往里添煤。爐膛里烈火熊熊,我便想到太上老君的煉丹爐,目不轉睛地盯著里面看,期待孫悟空突然崩出來……大伏季來了,燒爐師傅們會打開大爐間的門,把幾張鐵管焊的椅子般到門外,敞胸露懷坐在外面,還用鼓風機往身上打風。其實此時風是熱的燙的,吹在身上并不舒服。大熱天大爐間吸引我的是放在門口的一只鐵桶,里面放幾塊冰,冰著幾瓶鹽汽水。到下午最熱的時候,他們怦地打開瓶蓋,咕隆咕隆開懷暢飲。這是燒大爐的特權,每天一瓶,其他車間沒有的。我總是去得很巧,一到那里,總有人口渴了,拿出一只臟兮兮的搪瓷杯,開瓶倒半杯給我,然后自己揚起脖子,直接用瓶子“吹喇叭”。冰汽水像從雪山流下的清泉,順著我的口、喉迅速向周身擴散,沁人心脾。大爐間有個長著一口“爬牙”的大個子,一口山東話,看到我就大聲吆喝:小陸某,又來騙喝了是吧?你老是來剝削我們……他說歸說,也會倒半杯給我。我討厭他,很想爭口氣“不食周粟“,可抵擋不了冰汽的誘惑啊,心里說不喝,手早已伸出去了……不過一面喝心里一面罵小氣鬼……也算守住尊嚴。

廠的食堂是兼會堂的,有個舞臺,開會時上面放只講臺,經常看到老爸在上面作報告。不開會,上面放一張乒乓桌。廠里有個乒乓隊,都是“哥哥姐姐”,他們訓練時我就跟他們混。哥哥姐姐們就不像叔叔阿姨們那樣對我客氣了,常常會作弄我,比如放“短球”,讓我“夠不著”,拉弧旋球讓我沒有方向……有好幾次把我氣哭,他們又來哄我,把我逗笑……現在回想起來,這里是我童年時玩得最歡快的地方,我的乒乓“童子功”也是在這里練就的。

對我成長影響最大的是廠里的“圖書館”。老爸念我一人在家寂寞,經常從廠“圖書館”給我借些連環畫。這成了我讀書的啟蒙,看書的習慣由此漸漸養成。

那時不識字,追著哥哥姐姐要他們念。他們互相推諉,避猶不及。老媽就說給弟弟念念就這么難嗎?虧你們是他的哥哥姐姐啊。于是,他們石頭剪刀布,誰輸了誰認栽,敷衍了事、偷工減料地念給我聽。即便這樣,我也聽得津津有味,如癡如醉。時間長了,我能認些字了,連猜帶蒙,基本能把故事看明白。這樣我就不用再看哥姐的“臉色”了,看連環畫速度也大大加快。

作者與哥姐的合影

老爸的“周轉”老是滯后,而且經常發生重復借閱的情況,為此,老爸索性把我帶去廠里“圖書館”讓我自己挑選。天哪,老爸嘴里的“圖書館”原來只是一只放在車間一隅的書柜?。〈笮∪缂依锏碾p門大立柜,當中隔了四層,第一層整齊地排列著一排“大人書”;下面三層亂七八糟地堆的全是“小人書”,也就是連環畫。圖書“管理員”是個姓肖的小老頭,老爸讓我叫他“老伯伯”。他是車間的勤雜工,兼做“管理員”。不知何故,小老頭臉很板,說話冷冰冰的,即使跟老爸說話也是這樣。老爸牽線搭橋后走了,小老頭打開“圖書館”后也干其他活去了。

這么多連環畫展現在眼前,我異常興奮,小老頭的態度早被忽略拋腦后了。

廠里的連環畫都是三四、四五本裝釘成的厚厚一冊,外面用牛皮紙做封面。我一口氣挑了七八本,準備“結賬”時,小老頭冷冷地說:只好借兩本。我苦苦央求,小老頭不為所動。本來還想向老爸求援,想想剛才他對老爸的態度,估計也沒轍。無奈,只好從挑好的當中“精選”兩本。

我在“知識的海洋”中暢游,閱讀的速度越來越快,隔三差五地找小老頭調換。小老頭很不耐煩,經常沒好氣地說:沒空,或者:過幾天來……我恨死他了,嘴里叫他老伯伯,心里已從“小老頭”升級為“死老頭”。但我有求于他,哪敢得罪他呀。只好裝出畢恭畢敬、唯唯諾諾的樣子,對他惟命是從。

看書是“剛需”,哪能忍得住拖延啊!漸漸地我摸索出了一些應對“計謀”。比如他說“沒空”,我就待在一邊默默地等待他“有空”;他說“過幾天來”,我就去其他地方溜達一圈回來。這樣做,既照應了他的情緒、權威,又彰顯了我自己的“意志”。后來我又發現,時機很重要。比如我去找他,他正好在“圖書館”邊上,借閱就比較順利。反之找到他,他就要“鬧情緒”。所以,以后找他,我都會先觀察,盡可能等他在“圖書館”邊上時與他“巧遇”。

打交道多了,覺得“死老頭”也不像剛開始那么可怕了。就像黔驢之技,除了板著臉,說話“硬邦邦”,其他也沒什么令我生畏的表現了。漸漸地他還與我搭起話來,問我怎么不上幼兒園啊、你還識字啊……關系一點點融洽起來。

為了博取老頭的歡心,更方便自己借書,我居然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行賄”:我從老爸煙盒中偷了幾支香煙給他,他問:你爸知道伐?為了表示自己光明磊落,我脫口說:知道的。他一揮手把煙推回給我說,知道還來給我?送回去!過完春節,我拆開一包老爸舍不得抽的鳳凰牌香煙取出幾支去送他。他又問:你爸曉得伐?這次我實話實說:不曉得。我看到他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欣然“笑納”。我這才確信,死老頭原來也會笑的。收下我的香煙后,他取出一大包番薯干塞給我說,這是鄉下帶來的,拿去吃。我這才知道老頭的家人都在鄉下,上海就他一人,平時住在隔壁職工宿舍。

沒想到平時對我“和藹可親”的老爸為了那袋番薯干大發雷霆。他說的好多話我也聽不懂,大致意思他是領導,不能接受群眾送禮的。長大后我才明白,廉潔奉公是老爸的底線,不容觸碰。

我把番薯干送還老頭,老頭滿臉不悅,問我:喜歡吃伐?我想起松脆香甜的味道,咂著嘴說“好吃”。老頭說那就放在這里,想吃了過來。之后我瞞著老爸天天來“圖書館”吃番薯干,直到吃完。

我長大了,上學了。那時作業負擔不重,放學后有大把的時間玩耍。只是其他小朋友都結伴在弄堂里斗雞、打彈子、刮刮片……我還是去老爸廠吃包子、打乒乓……在大人堆里廝混。

廠里師傅為我做的小刀在同學中人見人愛,紛紛索要。尤其是有段時間流行“刻花樣”(剪紙),小刀更受寵幸,于是我去廠里求爺爺告奶奶地做了好多。

“圖書館”的魅力越來越小了,因為沒有更新,全部連環畫我都“炒”了好幾遍“冷飯”了。上學后,我還不斷出入“圖書館”,是因為同學們要看,我助人為樂。

時間在不經意中過去。本以為生活會永遠這么輕松、愉快地延續下去,卻不料人生會出現坎坷和磨難:我無憂無慮的好日子到了盡頭。

那是我讀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我突然發現老爸廠里大字報鋪天蓋地,上面赫然寫著老爸的名字,有的還打了紅叉。這些觸目驚心的符號壓在老爸的名字上讓我驚恐。我趕緊逃回家里,把看到的事告訴家里人。哥姐們都嗔怪我,說你還去呀,人家把你去廠里騙吃騙喝都算在老爸頭上了……老爸被打倒了……你以后不許再去……

那時不懂難過,只知道恐懼。覺得老爸被“打倒”都是我害的,太可怕了!我嗚嗚地哭了起來。見我落淚,哥姐們又來安撫我,說他們騙我的,不關我的事。

聽大人們說,老爸打倒后,“靠邊站”了,就是不做領導,下車間勞動了。

那段時間我醒來,老爸已去“上班”;我睡覺了老爸還沒“下班”。我經常一連幾天見不到老爸。有天半夜醒來,聽老爸在跟老媽說:你放心,我沒有事的。我對黨忠誠,熱愛毛主席,廉潔不貪,我相信總有一天要還我公道的……老媽抽泣著說:你天天被他們斗,怕你身體要垮的。老爸說沒事,我身體好著呢,你放心好了。

后來我才知道,老爸天天“上班”,其實是被人到處 “揪斗”。除了廠里“斗”,上級公司開批斗會,老爸要去“陪斗”;里弄生產組待遇不好,老爸也要挨斗……還經常被造反派關在秘密場所寫交代材料,時常不能回家。

那段時間老爸患肺結核剛有好轉,醫生開了證明訂了一瓶牛奶。但由于不能正?;丶?,老爸唯一的營養品牛奶也經常不能喝到。有時深更半夜,老媽捧著牛奶到處尋找老爸,但大都找不到,又把牛奶原封不動地捧回家。那時沒有冰箱,大熱天看著牛奶變質發臭,沒人舍得喝。

老爸被“打倒”后,我基本不去廠里了。想到老爸在外受苦受難,總想為老爸做點什么。有一次我一人在家,捧著牛奶去廠里想碰碰運氣見到老爸。路過大爐間,一口“爬牙”的老山東吆喝我:小陸某,怎么不來吃汽水啦,我想你啦……我心想,你們這些壞蛋,表面上客氣給我喝汽水,背地里卻揭發我老爸,打倒我老爸,我從此再不會喝你們汽水了。老山東見我不理他就問:你去干啥?我沒好氣地說:找我爸!老山東說:你爸正在開會,你別去,快回去……我聽他說老爸正在開會,立刻想起老爸坐在主席臺上作大報告的樣子,一陣欣喜,加快腳步向會堂走去。剛到門口,聽到里面傳來陣陣口號聲:打到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陸某、砸爛陸某的狗頭……我這才清醒過來,這是在開老爸的批斗會!我爬上窗臺,隔著玻璃,看到老爸在舞臺上,頭上戴著高帽子,脖子上掛著牌子,站在一張狹窄的長凳上低著頭……幼小的心靈第一次遭受無比強烈的震撼 ,我驚恐萬狀,身體一下子從窗臺上滾落下來。牛奶瓶打碎,牛奶灑了一地……不知誰把我攙扶起來,推著我催促我快點回去。在我回家路過大爐間時,老山東突然一把把我攥進去,塞給我一瓶汽水說:給你。我氣憤地說:誰要你的臭汽水,你們都是壞蛋,你們打倒我爸,欺負我爸……我嗚嗚哭著一路狂奔。

這天我在外游蕩了好長時間才壯著膽回去。哥姐都已在家,見到我就問老爸的牛奶哪去了?我眼睛不斷回避他們,說話支支唔唔……在家里“偷食”我是有“前科”的,看我躲躲閃閃的樣子,他們便斷定我偷喝了牛奶:

你這個小壞蛋、你這個小饞鬼、你這個不懂事的、你想害死爸呀……搞砸了老爸的牛奶遭罵我是有準備的,但沒想到這次罵得這么無情和兇狠,還冤枉我“偷喝”……我滿腹委曲、滿腔哀怨,忍不住大聲痛哭起來。

他們沒像往常一樣見我哭過來安撫我,反而繼續罵我:還好意思哭?像你這種沒良心的小囡以后沒人喜歡的……

我一面哭,一面孤立無援地爭辯:我沒偷喝呀……我去送給爸的呀……給我打碎了呀……我抽泣著把自己給老爸送牛奶,看到老爸如何挨斗,我如何從窗臺上摔下,把牛奶撒了一地的過程一古腦兒地說了出來……我還沒說完,屋里哭成一片。大姐取來毛巾給我抹眼淚鼻涕,抽泣著說:好了好了,不哭了……都是我們不好,錯怪你了,對不起……我哭得更兇了。

那段時期,我惡夢纏身,經常半夜從驚恐中哭醒。醒來發現自己在老媽的懷抱,才漸漸安靜下來。

老爸身正影不歪,揭發他的“罪行”都子虛烏有。被疾風暴雨式批斗了數月后,“揪斗”頻率漸漸減少。雖然偶爾還會被拉出去“過堂”,但大多數時間可以坐在車間里接受“監督勞動”了。他的勞動是整理成品裝進箱子,這是生產的最后一道工序,勞動強度不算大。

這是一段稍稍平靜而漫長的日子。期間,我遇到過廠里“圖書館”的小老頭,他叫住我問我怎么現在不去借書了。經歷了這場風暴,小老頭是“敵人”還是“朋友”我不清楚。我問:你欺負我爸了嗎?他說沒有,他說他看不慣那幫造反派,但也沒辦法。還說他和好多老工人都是“保皇派”,保護“當權派”的。我問他大爐間的老山東是什么派,他說也是?;逝傻?。我說上次他給我汽水,我罵他了,罵錯了。小老頭說,他該罵,平時說話嘴不干凈……分清敵友后,我跟他說,看到那次批斗會,你們廠太嚇人了,我不敢去了……你那里那些書我也都看完了,不會再去找你了。他說,最近廠里進了一批新書,都是樣板戲,你來,我借給你……他突然打住,沉吟一會兒說,你也別來廠里了,禮拜六到我宿舍來吧。

禮拜六是廠休日。按照約定,我每周六去小老頭宿舍借書。有一次我借好書正要離去,他叫住我,從書桌抽屜里取出一包牡丹牌香煙,拆開抽出幾支塞進抽屜,把剩余的半包遞給我說,帶給你爸。牡丹香煙當時屬高檔煙,只有春節憑票才能買到。小老頭出手不凡,但我不敢接手,說:上次番薯干差點挨老爸揍……他說:上次你爸是領導,不能收群眾財物?,F在你爸屁都不是,你盡管拿去。果然,這次老爸不但不怒,還顯出激動的樣子。他抽出一支,夾在手指間翻來覆去看,然后一字一頓地說:替我謝謝老肖。

時光在悄悄地流逝,我小學畢業進入中學了。大概小學三、四年級開始,在大哥的引導下,我漸漸告別“小人書”開始看“大人書”。老爸廠“圖書館”里沒有幾本“大人書”,而且都是政治理論書,我看不懂。所以,從小學后期到中學,去宿舍找小老頭越來越少,最終斷了聯系。

這年春天來得早。剛開春,公園里已“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一天老爸下班回家顯出很高興的樣子,還讓我去“拷”瓶老酒(打零酒的意思)。喝酒時他喜孜孜地告訴全家,他的問題上級已經查清了……馬上要“解放”了。他說他一生追隨共產黨,相信群眾相信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從沒有動搖過信念。他還感嘆,某廠的老王沒經受住考驗,被斗得吃不消時,把廠檔案柜的鑰匙交了出去,結果造成檔案損失,現在要追究責任了。他說當時造反派也勒令他交出檔案柜鑰匙,說要搜查“黑材料”。但他下定決心,除了上級領導,誰也不給,寧死不屈……我伸出大拇指說:你是李玉和,“老王”是王連舉。

不久,老爸真的“解放”了。

中學畢業后我去了農場,兩年后去當兵。再次去老爸的廠是我當兵三年回來探親時的事了。其時,老爸已經退休,二姐頂替進了老爸的廠,廠里又聘請老爸負責退管會工作。

作者父親晚年留影

這天老爸說要去廠里領工資,我說我陪你一起去。說完這句話,我的心好像被什么東西撥動了一下,陡生出一種難于言狀的情緒……重新踏上通往廠區的那條小路,又看到了一排排低矮簡陋的廠房,又聽到了隆隆作響的織機轟鳴……一切既熟悉,又陌生,我甚至出現了短暫的錯覺:回到了那個歡樂又悲催的年代。

其實這次刻意陪老爸去廠里,冥冥中抱著一種強烈的期待和愿望,它們既清晰又模糊,但最終沒有結果。

回家的路上老爸告訴我:肖伯伯,也就是我心里叫過他“死老頭”的那個圖書管理員退休后,其兒子頂替進廠工作,他則回農村老家去生活了。那個“爬牙”老山東退休后長期臥病在床,家里又動遷搬到郊區去了,退休工資都是其兒子來代領的。所以我很難見到他們兩人了。老爸還告訴我,作為退管會負責人,他曾去老山東家看過他,老山東告訴老爸我曾經罵他“壞蛋”的事。他還開玩笑似地拜托老爸向我澄清一下,他從來沒有揪斗過、加害過老爸。

老爸說,他們都是好人,能不能見到不重要,做人能像他們這樣守住底線就行了。

我退伍后,老爸廠里的織機聲又陪伴了我二、三年。期間,老山東走完了自己的人生;廠里的狀況每況愈下;作為中層干部的二姐自找門路去豫園某商城任人事主管……種種跡象預示這家即將跨世紀的老廠終究沒能融入日新月異的時代,大限臨近。

終于,在一個秋末的凌晨,轟鳴數十年的隆隆機聲戛然而止,再無重啟。

不知何故,漸漸被我淡忘的織機聲數度在我夢中響起,令我惆悵和感慨。

陸偉斌,祖籍上海崇明,1958年出生。1976年中學畢業,去崇明島務農兩年;1978年應征入伍,赴云南守邊四年;1981年退伍入職公安。參加華東師大中文專業自學考試畢業。自幼酷愛讀書,尤其是農場和當兵期間,業余時間幾乎全部與書相伴,愛上文學。從警三十七年,從基層到機關,警務倥傯之余,舞文弄墨。寫過小說,創作最多的是紀實作品,尤其是大量警務札記,記錄基層警事,反映公安生活。有人覺得還行,給過一、二等獎。向往“遠方”,喜愛攝影。不論成敗,唯求開心。

原標題:《親歷 | 夢中又聞織機聲 | 陸偉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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