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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蹲,不上學,不上班,不社交……日本繭居族的真實生活

繭居族,是日本的一個特殊群體,指那些在家啃老,幾乎不出門的群體。
《繭居族援助手記》作者石川清單槍匹馬投身繭居族援助工作二十年。石川認為在第一線接觸當事人是最有效的援助手段。多年來,他堅持長期回訪,于細水長流中贏得了許多繭居族的信任,其中不乏足不出戶超過十年的長期繭居族。

石川清
1964年出生于日本埼玉縣。上智大學畢業后任NHK記者,后成為自由職業者。2000年左右開始了對長期繭居族的援助工作。在《繭居族援助手記》簡體中文版問世之際,驚悉石川清先生已于不久前駕鶴仙逝,借此機會謹向先生致以敬意和哀悼。
越是走近這個群體,石川越感到繭居族“千人千面”,不可一概而論。拘泥于為繭居族的癥狀或疾病分類,反而容易忽略他們個人的感受。
基于這樣的認知,他提出“繭居”不是病名,也不是病癥,而是一種狀態。作為援助者,不擅自設限,以開闊包容的心態去接觸繭居族,才有可能真正了解他們,進而幫助他們走出家門,走向自立。
石川清記錄下訪問繭居族和帶繭居族一同出國旅行等經歷,并在書中寫下自己對繭居問題的認識和思考。石川或許是最了解繭居族的人之一,即便如此,他仍坦言:“繭居是個非常敏感的問題,越是深入了解,越難以寫成文章?!?/p>
確實,繭居族各有各的情況,寫不盡他們的千般面貌。但石川的堅定、溫柔之中,有著打開繭居族心門的可貴的線索。

《繭居族援助手記》
(日)石川清 著 孫逢明 譯

向生活在“隱秘角落”的繭居族伸出援手吧,因為誰都有可能變成他們
文 | 當心
讀完《繭居族援助手記》,最疑惑的點依然是“繭居”到底是不是一種精神疾病?這樣的疑惑來自書中所描述的種種讓人難以想象的繭居行為,以及該群體能從日本政府機構申請到殘疾證,并獲得經濟上的幫助,但又并沒有明確的醫療證據來證明“繭居”是因為精神疾病(比如抑郁癥)引起的,或者說就是精神疾病的一種表現形式。
不過,恰恰是這樣的人間疑惑,凸顯了“繭居族”們身上的復雜性,以及對這一群體施以援手會遇到的各種各樣的困難。

在看石川清這部“援助手記”之前,不會想到世間居然有人能在家里呆上十幾二十年,其中還有從中學甚至小學畢業后就開始閉門不出的讓人匪夷所思的案例。
設想一下,假如你現在三十五歲(引言 p3 所說,繭居族平均年齡在35—40 歲),等于有一半或者三分之二的人生是在自己的小房間里度過的,而能接觸到的人只有最直接的親屬(比如父母)或者石川這樣的援助人員。而根據書中的數據,日本國民中每 100人中就有 2 人是(或者是潛在的)繭居族。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相當龐大且讓人擔憂的數字。
石川作為記者,在機緣巧合之中和繭居族有了接觸,然后開始了自己的繭居族援助人員生涯。從 1990 年代末一直到 2010 年代,在二十多年的援助生涯中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熱情,為這個群體提供幫助。在這部筆記式的作品中,更印證了“繭居族”群體的復雜性。

例如“誘發”他們筑“繭”的原因,外在可能是在學校受到霸凌,在職場因為工作失敗被批評,可能是來自父母有意無意施加的壓力(溺愛也是一種壓力哦),也可能是對某種自身身體特征的自卑(p8 敏幸對自己頭型的不滿,p85 太郎對身高的焦慮),當然也確實有因為精神上的抑郁或者焦慮癥而引發。各種各樣誘因,讓他們主動切斷了與外界進行正常溝通的那座橋。
而且繭居的形式很多,有的人會認真做自己喜歡的事,有的人什么都不干,有的人會偶爾出門買買東西,也有整天沉迷于游戲的人,但絕不是說所有的繭居族一定會抱著手機或者電腦玩個不停。
對“繭居”的表現形式,石川清也按照自己的方式予以分類,從輕度到重度地稱為:個性派、獨特派、英才、天才。每個群體都有不同的表現形式,相對應的,石川認為采取的援助方式也必須有所區別,這也就給“繭居族”援助人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和更龐大的工作量。

除了日常的到家中拜訪(每年家庭訪問超過800次),還有可能花上十天半個月甚至幾周時間,陪伴受助者到國外旅行,甚至還有要冒著生命危險去和帶著刀的潛在暴力行為者進行安撫溝通:2008 年,繭居族真治受到“秋葉原無差別殺人事件”刺激,拿著刀跑到澀谷,準備模仿兇手實行傷人,最終被石川成功勸阻。相信每個讀到這個故事的人,都會為石川捏上一把汗,這活兒的難度真的快還需要點專業的談判專家的口才和技巧。
“繭居族”援助工作不好干,因此石川清也特別提出了政府和相關機構在其中應起到的作用。但相對于永遠顯得龐大的需要幫助的弱勢群體,任何一個國家的社會福利體系、援助機構總會顯得不足,財政能力也永遠是有缺口的。而像日本這樣以求助、麻煩別人為恥的民族性,更讓需要走出門去申請福利和援助的制度顯得“荒謬”——如果我能輕輕松松走出門和別人順利溝通交流,那還算什么繭居族?

這種不愿意麻煩外人、看重面子的心態,還牽涉到另一個數量翻番的群體在其中所受到的“間接傷害”,那就是繭居族的家人。有看到采訪說,如果受訪者的家人是繭居族,他們會以此為恥,對此避而不談。另外就像很多人實際上并不知道抑郁癥患者到底是怎樣的,很多父母親屬對突然“繭居”的孩子也充滿了困惑和無助,只能在滿足其生活需求的前提下,苦苦尋找能幫助它們的機構。
作為繭居者僅有的能依靠的對象,一般來說家人是不可能棄之不顧的,于是陷入一種無止境的漩渦,直到拖垮家中的每個人。書中171頁有一句就說,頑強的中產家庭還沒有過完兩代就會輕易崩塌。
“繭居族”由英文cocooning翻譯過來,由美國人Faith Popcorn 在1992 年出版的《爆米花報告》(The Popcorn Report)首先提出?!袄O居族”的日文是“ひきこもり”,其音譯“hikikomori”在2010年被收入《牛津英文字典》第 3 版,因為這在發達國家已經是共同面對的問題。原因不難理解,除了巨大的生活壓力之外,近年來發達國家愈發嚴重的老齡化、低生育甚至負生育率,讓“繭居族”帶來的社會影響也愈發強烈。

比如,石川清注意到,日本學生年齡的人群數量在降低,而不上學的人數卻在上升,其中可能就包括有繭居族存在。另一方面,年輕的繭居族在逐漸老去,他們能“啃”的老人在逐漸死去,這樣一批人的人生最后會走向何方?七、八十歲的年邁父母與四、五十歲的無業或繭居的子女在一起,真是非常讓人擔憂。2021年日本學者、大阪大學教授川北稔就寫出了《80/50 兩代相纏的家庭困境》(臺譯),重點關注的就是這樣的繭居家庭。
還是在前面提到的采訪中,一位供職于獵頭公司的受采訪者就說,如果你的簡歷中幾年的空白,這會給公司造成不好的印象,基本上很少會雇傭這樣的人員。而且公司還會擔心繭居族有傷人或者自傷的傾向,也會給雇傭方帶來麻煩,畢竟在一般概念中,“繭居”還是會和精神疾病畫上很多連線。
其中因為經濟危機、企業倒閉等原因,在四、五十歲失業后無法找到工作,只能選擇繭居于家中的人,已經有被稱為“新繭居族”。

但讓人感覺溫暖的是,石川清對繭居族始終抱有樂觀的態度,他認為,這一群體缺少的只是一種“刺激”,如果能通過長期的接觸,巧妙的溝通技巧,各種形式的交流和陪伴,鼓勵他們走出那個小小的“繭”,換一個讓他們安心的環境(比如外出旅行,換個居住的地方),繭居族還是很有可能變得和正常人一樣的。
關鍵在于,當他們走出去后,如何彌補上這一段缺失的空白和經驗,這是比讓他們“走出來”更長久的任務,更需要援助人員、相關機構的耐心、細致和謹慎,因為冒進緊逼的結果,很可能是把“繭居族”變成了社會的“棄民”。
“餓死”“自殺”“釀成事件”
不應是繭居族的結局

《繭居族援助手記》
(日)石川清 著,孫逢明 譯
書號:9787532789764
定價:45元
出版時間:2022年11月
上海譯文出版社
內容簡介
一個不隸屬任何組織的援助者,20年接觸繭居族500多人,年均家庭訪問800余次。
從一線援助者的視角,以溫柔而包容的心態,展現繭居族多種多樣的生存形態。
邀請繭居族出國旅行,是石川清給繭居族開出的特別“處方”。中國、韓國、菲律賓、越南、柬埔寨、泰國……在熱情而陌生的國度,重新認識生活的美好,體驗與他人交流的快樂,這樣的特殊經歷幫助很多繭居族重獲走出家門的信心。
成為繭居族的理由各不相同,但他們大多遭受過巨大的心理挫折。石川清所接觸的繭居族中,許多人已有超過十年不曾與外界交流。從采訪者到援助者,石川通過經年累月、堅持不懈的家訪,建立起與繭居族之間的信賴關系,幫助他們回歸社會。
作者簡介
石川清,1964年出生于日本埼玉縣。上智大學畢業后任NHK記者,后成為自由職業者。2000年左右開始了對長期繭居族的援助工作。主要作品有《椰子的亞洲學》(合著)、《津山三十人屠殺事件 最后的真相》《津山三十人屠殺事件 七十六年后的真相》《原報道記者眼中的昭和事件史》等。
原標題:《家里蹲,不上學,不上班,不社交……日本繭居族的真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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