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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韓雪:演員真的是特別被動的職業
一段動畫《海綿寶寶》的配音視頻爆紅網絡,韓雪在《聲臨其境》中一人分飾兩角的配音功底讓不少人意外,流利的英文也為這段配音效果增色不少。韓雪自認,這項又強大又“魔性”的技能源自這幾年學英語時的口語練習,她在app里把英語動畫和影視片段挨個配著玩。

學英語并非她的心血來潮,對她來說這不僅是語言學習,也是調整自我狀態的方式。出道多年,韓雪總結:前10年基本是消耗之前的知識積累。“然而人到一定階段會想一下:往回看十年,你到底做了什么有意義的事情?其實真的發現每年除了履歷表上多了兩部戲三部戲以外,人生好像在其他維度上并沒有特別大的成長。很多時候在劇組拍戲的氛圍是,除了演戲以外,大部分的時間大家就是吃零食,聊聊天打打游戲,就過了。”這種狀態她并不滿意。
而學英語這件事,韓雪認為對自己的幫助不只是“撿回了英語”,更讓她養成了很好的時間調配和統籌能力。“你能利用碎片的時間,你人就特別靜心,現在覺得學習各種東西并不是壓力,可以花時間學英語看書,還可以去聽一些很好的音頻類的課程。”
記者夸她努力,并順嘴為廣大有志青年問了學習方法,韓雪說得非常實在,“一開始也沒覺得我能堅持,只是當你熬過了30天、40天、兩個月,你就會覺得說,有沉沒成本了。我前面都已經熬過了,我現在放棄不劃算。這么好個記錄,好不容易攢到今天,舍不得破壞啊。”而說到為了學英語付出的代價,她心痛表示:是刪掉了手機里所有的游戲。她說自己曾一度沉迷解密游戲,“全調成hard模式,不看攻略,不用線索提示,有時候一個關卡卡好幾天,通宵耗在這上面,心塞死了,但就是不想借助外力。”

“一旦人家沒給我設定那個框框,其實我屬于沒什么偶像包袱的人。“韓雪坦言。
拋開多年前“新玉女掌門人“、“清純女神”等標簽,近幾年的韓雪越來越自在,也越發展現出真實而層次豐富的自己。她熱衷科技,在工程師父親影響下長大,她拆電腦、拆手機、裝機刷機不在話下,手法之嫻熟能趕上it男;她緋聞罕有,將生活與工作切割得罕見的干凈;她不愛熱鬧,工作結束常常呆在家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這幾年的韓雪,生活保持著簡單而明快的節奏:早上7點半起床,早飯后到公司處理工作,下午基本上就可以回家“做自己感興趣的事“,在家看書,學英語,研究自己喜歡的各種“小玩意”。記者追問她是什么小玩意。采訪中,她聲音細細軟軟,記者想想她的外形,期待著做做羊毛氈、繡繡花之類的回答。然而……
“比如我前段時間買了個切割機。”
“切什么機?!”
“就是電腦切割機,你要自己排版,要研究圖樣,還要研究什么刀頭配什么材質的材料。給自己一會兒做個杯墊,一會兒做個盒子,”她語氣沉醉地強調:“可以切任何東西。”
“……”
“這個趣味你不太能理解?”韓雪有點靦腆。
我能說什么呢?
【對話】
在意觀眾是否認可配音貼合畫面
澎湃新聞:你在《聲臨其境》里配動畫片時的聲線切換讓很多網友驚嘆,聽說是學英語時練出來的?
韓雪:其實以前找了很多動畫片和影視片段練習,一方面是為了學英文,還有一個想法就是我想試試去模擬配音演員那個表演狀態,就是拿聲音去訓練對角色的感知力。其實演戲是需要聲音塑造的,不同的角色,你聲音處理的高低、快慢、音色其實都不太一樣,你換一種說話的腔調,角色就完全不一樣了。所以一方面是練口語,另一方面是有一些表演上學習的訴求,所以才做這個事情的。

韓雪:最早一直沒有往這個方面想,跟導演組也經過了挺長時間的溝通。當時我想配中文的,但是很多影視片段就有一個問題,就是差異性不大。到最后一期,大家都是很好的演員,每個人對角色和聲音的完成度都特別高,他們能配得很像,也能配得很動情,我想做點不一樣的東西挑戰一下。所以后來找片段的時候,我想我還是配動畫片,因為動畫片的寬容度更高,影視片段觀眾會在意你和原本演那個角色的演員聲音像不像,但我覺得配音最重要的不是模擬得像不像,那是每個人先天條件不同。我更在意觀眾在看的時候覺得配音是不是完美貼合畫面。然后我就想找角色多一點的動畫片,后來挑了《頭腦特工隊》。
定了片段之后我就開始準備,先是去找到每個角色的聲音,你用什么音區去配,然后再是這些聲音能不能串聯起來。
演員是被動的職業
澎湃新聞:在這個節目之前,很多觀眾心中你塑造的很多人物形象都是優雅、美麗、清冷的女性。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你覺得這會不會影響你在角色塑造上的廣度?
韓雪:作為演員本身來講,我并不愿意再復制自己的角色,其實這些年也想去嘗試不同的戲,比如說你演諜戰,演喜劇,演各種東西,但問題在于他很多戲沒辦法做到在同一個時間點讓大家對你有一個廣泛的共性的認知,就是很多你也許做了新嘗試的戲,它播不火,大家不知道。對于大眾來說,對你的認知就停留在那些熱播戲上,但往往大部分熱播戲對演員來講,你塑造的形象是比較單一的。確實我以前對此有特別多困惑,所以有時候特別擰,老覺得我不想這樣演戲,因為自己覺得我能力不在這,我也可以那樣去演,但就會遇到市場的問題,比如很多片方找你,他就給你很保險的角色,除非你自己做的戲,或者有一些比較特殊的機會,你可以做一點挑戰以外,其實大部分時候演員真是特別被動的職業。

澎湃新聞:可能之前大家給你設定了一個形象,但現在你可以去打破它,這是挺棒的一件事情。
韓雪:對,因為以前大家對于信息的接收,只能符號化的處理,確實也沒有其它渠道給大家呈現更多新的東西。我覺得符號認知不是壞事,因為這樣可以簡單經濟高效地去對事物有所認知,但這個符號要準確。我剛出道的時候,唱片公司定位的所謂“新玉女掌門人“,那個符號的挑選在那個時代是適合的,他從你整體的包裝,甚至剛出道你自己的那個狀態,確實對那個年齡的我來講也合適。但在成長過程中,你慢慢褪去當年這些特別青澀的標簽,我當時也不知道,我到25歲、30歲、35歲會呈現什么樣的標簽,但我其實早在十年前就有特別強烈的意識:我要撕掉舊標簽,所以開始做一些的東西,搞點這個,搞點那個。就是為了淡化身上某一種標簽。
我覺得也有時機的問題,像我喜歡數碼,喜歡科技產品。是從我上高中起就一直有的興趣。以前拆電腦,刷機,裝系統,都是自己玩,只是當年大眾興趣不在這上面,也沒有社交媒體這個渠道讓你去呈現。近年可能也和政策、和現在一些價值觀的回歸有關系,大家開始更關注文化科技類的東西,可能大家撈了一撈發現,有個女演員挺喜歡科技的,所以就有人在我身上添了一個所謂的科技的標簽。反正怎么說,也沒有刻意的去做標簽,只是我身體里有些什么東西,我把它呈現出來。

澎湃新聞:所以你現在工作或生活中沒有做任何人設?
韓雪:沒有。我一直跟公司的同事說,我說我們千萬不要干一件很傻的事情,就是好不容易把一些覺得你不是你的標簽撕完,再給自己做一堆人設,還要天天擔心人設崩塌。
我覺得我所能夠呈現給大家的東西,是今天我能夠負擔得起的。比如說科技,比如說我換個屏,拆個機,做一點科技的簡單講解,做一些科技論壇的演講,但我選擇的出發點,只是站在用戶的角度來談我對科技的體驗,對科技和生活的認知,我不能說我去預測未來AI的發展方向,我去預估明年的科技趨勢,那不是我的專業范疇,我也不想把自己拔高成一個專家,甚至做演講這事兒,連講稿我也是按照我的想法,一字一句自己寫的,我能表達出來的東西是我認知范圍里的,我也不希望別人來修改,我也不需要別人來美化,這樣我就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我能做多少事,做多少事,做不了的,也別去蹦高了去呈現,如果說每天都很提心吊膽想,這個稿子是別人給我寫的,我心里一點也不明白,我覺得那就有人設崩塌的風險。包括《聲臨其境》后,有各種各樣的項目來找我們,我們工作室同事的態度,第一這個事情本身值不值得去,第二人家是不是在消費我們現在所謂的這個熱度,如果是過多的消費,而我自己又沒有能力去做這件事情,這個項目就不能做。
我沒有后悔過
澎湃新聞:我看過你的一些報道,講到不少你的成長經歷,就覺得你小時候就特別獨立,有自己的主意。其實對于很多年輕人來說,就尤其是獨生子女,在成長過程中學會自己為自己做決定,并且勇敢承擔一切后果和責任,其實不容易。能不能給他們一些建議?
韓雪:我看那個武志紅老師不是寫那個書叫《巨嬰國》,講很多中國成年人的心態,其實還是一個巨嬰,他的依附心理特別強,除了生理成熟外,其他方面并沒有很成熟。我覺得當然跟家庭環境和教育有關,而且我覺得年輕人現在不是說他們不想成長,而是得有人去喚醒他們那樣的意識,有的東西他們現階段可能自己總結不出來,他們也不知道方向在哪里,范本在哪里。但一旦有人告訴他們,他們可能也能接受。而且我覺得現在可能大家生活中文化快餐的東西比較多,讓現在小孩都靜下心來去看點哲學,看點心理學,好像也不是特別現實,所以我覺得多給大家傳遞點有營養的價值觀,倒不是說灌雞湯,就是你不要很教條的跟大家說道理。比如我自己的例子,這個事情我不要求大家這樣做,但我可以分享我的生活體驗,或者說某一些事情我是怎么受益的,那你看看對你來講這個參照有沒有用,如果有用,你拿去,如果沒有用,你當我沒說,我覺得也挺好的。

澎湃新聞:我覺得其實很多人的心態都會有一種,如果我讓別人來做決定,那不管這個結果好壞,我就不用去承擔這個責任了?
韓雪:我一直以來從來都沒有這個心態。可能跟家庭教育有關系,我很小的時候,爺爺奶奶就教我,你自己做決定自己承擔后果,我覺得這個是必要的。
而且你有沒有發現,現在很多企業招人的時候,他們最喜歡的品質已經不是你聰明不聰明,是不是名校。很多公司最在意的是這個人靠不靠譜。“靠譜”我覺得是對現在年輕人最大的褒獎。“靠譜”本身對應的就是責任心。現在是分工協作的社會,每個人只是社會的一環,如果要它順暢運作,每個人必須在自己的崗位上是靠譜的,如果你把責任全部轉嫁給其他的人,我撂挑子,我不擔責任,沒有事情做得成。對我來講,觀察身邊的人,我先看這個人是不是靠譜,有沒有責任心。
澎湃新聞:那在成長過程中有沒有做了個身邊所有人都反對的決定,但最后你后悔了,有過這樣的事嗎?
韓雪:我沒有后悔過。通常情況下,人不太會后悔,這是個心理學機制。就是人的大腦可以修正你對事物的認知。你想這個既定事實已經是這樣了,最終我的體驗,可以是很后悔,我的選擇是錯的;也可以是這個決定我做的是對的。在這個過程里你只需要修正中間你對這個事情的判斷和期待值,修正你的價值觀。
我覺得但凡一個人心智相對成熟,內心比較強大,他都會靠修正中間的這個過程,去吻合他最終對自己的自我判斷,所以是不太會出現后悔這個選項的。你看很多內心強大的人的傳記,很少會出現后悔這個詞。即便客觀評價某件事情的對錯,他們主觀意識上,也不太會用到“后悔”這個詞。
而且我覺得人生中我們能遇到的事,沒有那么多大事,沒有那么多非黑即白,或者只能做這個選擇,不能做那個選擇。人生其實路徑很多,所以也真沒有哪件事情我不選這個,我就一定有多么的后悔。只是你在做選擇的時候,要分配你內心的權重,然后實現你對于自我實現的預言,去無限接近你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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