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詳看金瓶梅 | 第八十三回:開到荼蘼花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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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劉洋風
我聽到巡夜人在高喊“離開”,
破曉之后,白晝便接踵而來。
無論夜晚甜蜜還是痛苦,陳敬濟也只能像所有的偷情郎一樣,在天明前被迫離開。
狠狠懲罰他的潘金蓮卻心生后悔,這是西門宅子里她唯一可以抓得住的成年男人,她并不想就此疏離。挽回,也就理所當然。短暫解釋后,他們顛鸞倒鳳,癲狂整宿。
太陽照樣升起,陽光中滿是窺探的目光。
秋菊瞅見了陳敬濟離開的身影。這丫頭,像賈府里的傻大姐,若是碰上了賈母,大概也能當個逗趣的小玩意,碰上潘金蓮,則成了垃圾桶??嗷罾刍畈挥谜f,挨打受罵家常便飯。潘金蓮折磨官哥兒、李瓶兒之時,秋菊便是用來駭猴的那只雞。她沒啥眼色,不夠機靈,直到此刻才發現原來潘金蓮真和陳敬濟有一腿。
素日所受的欺凌終于有一個正義的出口,秋菊轉頭就告訴了小玉。
想當初,秋菊和小玉都是在第九回潘金蓮進西門府后買的丫頭。秋菊用了六兩銀子,有上灶的手藝,小玉只用了五兩。
現如今,秋菊在潘金蓮房里被百般貶辱,是西門慶府里的最底層,而小玉伺候著主母吳玉娘,隨著玉簫等大丫頭的離開,成了西門府的管理階層了。秋菊的告狀,小玉如賈府的平兒一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轉告了春梅。從西門府的角度來說,小玉的決定固然合適,從秋菊的角度來看,就太委屈了。
孩子爭是非黑白,成人考慮成本利益。
這個傻丫頭,始終不明白在事實背后有著更復雜的關系考量。她如同推石頭的西西弗斯一樣,不斷告狀。又一次,她直奔月娘。
月娘不得已前往查證。
捉奸捉雙,金蓮與敬濟兩個還在被窩內未起,后面的情節該驚濤駭浪唄?孰料,風平浪靜。
吳月娘視而未見。
潘金蓮的床,是花了六十兩銀子的螺鈿有欄干的床,掛著紫紗帳幔。床的大小能抵一個小房間,可不如現代那樣一覽無余。潘金蓮在床上的小桌兒上穿珠花,月娘到房中坐下,拿著珠花在手中觀看,想必坐在床邊,八月半左右的氣候,無非是一床薄被。藏在床身子里的陳敬濟,真能被遮蓋得嚴嚴實實?
真的沒看見?還是不想看見?

吳月娘不算聰明,對王六兒也曾意氣用事,但對潘金蓮和陳敬濟的奸情處置卻拖之又拖,慎之又慎。
當初西門慶新亡,吳月娘激憤。眼下,吳月娘已經歷了李嬌兒盜財歸院,翰道國夫妻去東京,來保夫妻掙出門等七事八事。早非當日可比。
轉頭吳月娘便將西門大姐和陳敬濟挪進后邊儀門,陳敬濟取衣物藥材,派玳安兒跟隨。各處門戶都上了鎖鑰。
陳敬濟一個多月不曾入門,潘金蓮:
脂粉懶勻,茶飯頓減,帶圍寬褪,懨懨瘦損,每日只是思睡,扶頭不起。
想當初西門慶將潘金蓮拋閃了一個多月,潘金蓮“門兒倚遍,眼兒望穿”,派王婆請,讓迎兒請,自己在簾下問著玳安,主動進取。而如今,陳敬濟不進花園,她似乎全然消極,還待春梅出力出策。
為什么?
當初武大身死,西門慶不至,潘金蓮全無著落。這相思是焦慮惶恐前程未卜?,F如今,西門慶雖死,西門府還在,衣食無憂,所缺的不過是解悶的多情人罷了。這相思是富貴女眷的閑愁暗恨。
說到底,潘金蓮自認是長長久久呆在西門府的。
春梅說:
“你明日往前后進,我情愿跟娘去。咱兩個還在一處?!?/p>
前也好,后也好,此處終非久留之地。潘金蓮真的聽進去了嗎?
這大概算是路徑依賴吧。
潘金蓮自幼所學便是籠絡男人,有了男人的寵愛,咬群兒也好,爭東西也好,所向披靡。而現在,西門慶死了,沒有對手,她似乎也失去了戰斗意識和方向,只能勾著陳敬濟。
別后重逢,昔日潘金蓮不過是使出西門慶枕邊風月,今日不僅有西門慶淫器包兒,更有李瓶兒當初留下的春宮圖,還讓春梅在后邊推送,可謂全掛子的武藝。
西門慶和李瓶兒以這種詭異的方式在場,也算是另類相聚吧。
秋菊不亦樂乎地瞅了半天,又報與月娘。吳月娘不僅痛罵,還作勢要打,嚇得秋菊再也不敢來后邊說話。
潘金蓮就此心安。
她不知道,這不過暴風雨前的平靜;縱使知道,她也未必管束得了自己。她不像李嬌兒那樣有娘家依仗,暗度錢財,更比不上孟玉樓目光清醒,從容前行,甚至連孫雪娥那樣藏私房錢的本事都沒有。這個極度匱乏不善忍耐卻又心氣高的女人自有命運的軌跡。
有花堪折直須折,開到荼蘼花事了,眼下,且讓她盛開吧。
原標題:《詳看金瓶梅 | 第八十三回:開到荼蘼花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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