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期觀展攻略，我們從骨灰甕、還愿雕像、帕特拉碗中了解到伊特魯里亞人的生死觀，他們對于死后世界的想象、蘊含其中積極或消極的態度，皆可被包含進他們對于世界的認知之中——他們如何看待腳下的土地，如何看待生命、看待藝術，這又將引出一個又一個有趣的話題。本期我們將眼光重點放在彩繪器皿與壁畫上，通過觀察其中人物的造型，他們的頭、肩、手、腳結合與呈現的方式，以此進入伊特魯里亞人的世界。

貢布里希曾在《藝術的故事》中描述過埃及藝術的創作準則，工匠們嚴格依據知識與記憶，將人體各部分最具特色的角度呈現在畫面之中。因此，他們從側面表現頭部、從正面表現眼睛，從前面呈現出肩膀和胸膛，而以左腳的弧線（左腳腳踝朝外）統括左右腳。如下圖：

赫爾亞肖像

如此程式雖然略顯僵硬，但符合了當時人們對于人體的想象。公元前8世紀到公元前6世紀，埃及藝術廣為傳播，不少地區進入了東方化時期，伊特魯里亞人也受到了影響，在表現人體時采用了埃及的方法。下面這幅壁畫便是典型的例子。跳舞的人們身體正面朝向觀眾，頭向左或右邊側，雙腳呈現出清晰的左腳輪廓。

身穿長袍跳舞的伊特魯利亞男女

（感興趣的觀眾可以模仿壁畫中跳舞男女的姿態并拍照，你們在相片中的樣子和壁畫形象可能存在很大的出入。）

除此以外，如果大家仔細觀察，彩繪器皿上也有這樣的人體姿態。請注意看，下幅陶罐中的男性頭部扭向左側，上半身正對觀眾。肩膀與手臂有著因銜接不當而生出的僵硬感。

阿提卡式紅繪克雷特皿

下兩幅彩繪瓶中人體的雙腳也較為明顯。

阿提卡式重裝步兵和騎兵像黑繪安法拉罐

阿提卡式紅繪克雷特皿

我們可以將這幅陶杯中的人體與米隆的《擲鐵餅者》比較觀察，在《藝術的故事》中，貢布里希將擲鐵餅者的人體按照埃及程式拆解，并發現它所呈現的造型正好適應了各部分最易展現的視角，但這并不一定是能將鐵餅扔得最遠的姿勢——實際上，能夠擺出這一造型并正確發力已經是很困難的事情。讓我們回過頭看這件陶杯，拋卻媒介、具體線條的出入，其間的人物形象和擲鐵餅者十分相似。為了更直觀的感受，大家也可以模仿試試。

阿提卡式紅繪陶杯（基利克斯陶杯）

擲鐵餅者

在藝術程式之外，此種表現技巧也蘊含了人們對于繪畫、對于人體的特殊觀念。于埃及人而言，他們信奉圖像的威力，認為一幅畫不僅僅是一幅畫，還有某種超越圖畫本身的東西，因此在表現人體時，他們注重表現理想的人而非現實中特定的人。然而，我們可以發現，這種觀念在伊特魯里亞的藝術中逐漸瓦解。

墓葬壁畫中的宴會準備場景復原

請大家仔細看上幅圖像中人物的腳，你會發現，此時的人體已經不再嚴格遵循埃及程式去套用左腳輪廓，而是將其中一只腳畫成了從正面看的樣子：通過透視縮短，五個腳趾明顯地在圖中呈現出來。從腳部往上看，兩人的身體較先前的作品也顯得更為流暢些。尤其是左邊深色肌膚的男性，他的上身不再正面觀眾，而是隨著整體姿態微側、下傾，更為靈動與真實。

下面這兩個彩繪瓶亦然，男性的右腳向上微微踮起，展現出清晰的腳趾。

阿提卡式紅繪克雷特皿

阿提卡式紅繪斯凱佛司杯

在貢布里希看來，這種嘗試意味著“古老的藝術已經死亡而被埋葬”，藝術家開始著眼于看物體時的角度。這是“覺醒”的時刻，人們開始主動探尋事物的本性，而不再固守成規。這是他針對希臘藝術發表的評價。不過我們會發現，這套描述對于伊特魯里亞人同樣適用。考慮到他們在地中海進行貿易時受到希臘、腓尼基文化明顯的影響，古時地域性藝術、觀念上的交融在此展露。

除卻本期推文貼出的文物以外，觀眾們也可以自行在館中尋找，觀察畫中的人體姿態，一些細微的變化也許昭示著幾千年前伊特魯里亞人對于世界、生命的認識的轉變。從依循程式到強調事物本性，從理想降落到現實，這條路伊特魯里亞人走了幾百年，雖然后期它被羅馬征服，但藝術的道路依然在繼續。

參考文獻：

1.（英）E·H·貢布里希著：《藝術的故事》，南寧：廣西美術出版社，2008年。

2. 曾攀，王紀潮：《走進伊特魯里亞文明》，《中國文化遺產》2013年第6期。

3. 喬斯林·P·斯莫爾，許春陽：《伊特魯里亞人的希臘藝術觀》，《藝術探索》2008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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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展信息 

展覽時間：2022年8月30日—11月30日

展覽地點：吳文化博物館第二展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