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質量低的人，出現慢性味覺障礙（嘴巴變得無味或者出現異常味覺）的可能性大幅度上升，是沒有睡眠障礙者的兩倍。

復旦大學公衛學院教授高翔的書法作品：好眠。 作者 供圖

我除了研究腦健康外，還在營養、睡眠方面用力頗多。原因頗為簡單，此二者不僅是人最基本之需求，而且也是決定健康最重要因素，此即宋人詩中所云：“見說佳眠食，遺身疾自無”。

其實，食、睡之間亦相互影響。

2014年，我們在《Circulation》（循環）雜志上發表了一項關于失眠和長壽的研究（Li, et al, Circulation, 2014）。在哈佛大學一個2萬余男性的研究人群中，我們收集了睡眠信息——是否入睡困難、是否夜間睡不實、是否早醒并無法再次入睡、以及早晨醒來后是否很疲乏，感到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我們還詢問了受試者是否白天容易犯困、嗜睡。隨后，對這些人進行了6年的隨訪。結果發現，有失眠癥狀的人，壽命會顯著變短。他們尤其容易死于心血管相關疾病。

為什么失眠會增加心血管疾病導致的死亡呢？原因很多，但一個可能的原因是睡眠質量低，可能影響飲食。還有研究發現，睡不好，會更容易變胖，并罹患糖尿病。一些小型試驗發現，如果不讓受試者睡覺，或者令其大幅度減少睡眠，將影響他們食欲激素的分泌，導致飲食行為改變，傾向選擇熱量高的食物。但是，這些試驗往往只研究了睡眠剝奪的短期后果，我們并不了解失眠是否會對我們的飲食產生長期、慢性的影響。

于是我們對這個人群的膳食進行了進一步分析，看是否失眠會對兩年后的飲食產生影響（Cheng, et al, AJCN, 2016）。由于很多慢性病會影響睡眠和飲食，我們排除了那些有心血管疾病、糖尿病和癌癥的人。如我們所預期：失眠者，兩年后膳食攝入的總熱量增加，并變得更加喜歡油膩的快餐食品，因此反式脂肪酸的攝入顯著增高。同時他們蔬菜攝入減少。出乎意料的是，因為失眠，他們吃鹽量明顯增加。

無論是高熱量、高反式脂肪酸、高鹽，還是低蔬菜攝入，都會增加心血管疾病風險。這一結果很好地解釋了我們2014年的研究發現。但是問題隨之而來，為什么失眠者口味變重而嗜鹽？難道失眠會對我們味覺產生影響？

幸運的是，我們在河北唐山的開灤研究人群中也收集了詳細的睡眠、味覺、和嗅覺的數據。帶著問題，我們對1.1萬人的數據進行了分析（Gao, et al, JAND, 2020）。結果發現，睡眠質量低的人，出現慢性味覺障礙（嘴巴變得無味或者出現異常味覺）的可能性大幅度上升，是沒有睡眠障礙者的兩倍。慢性味覺障礙，在那些存在失眠、白天嗜睡和睡眠時間少于6個小時的人中，比例格外得高。

近代大儒馬一浮先生曾經寫過《養生四訣》，首重食、睡，其文曰：

“食要少：甘淡薄，遠厚味，隨分有節，不貪不過，此卻病之要。”

“睡要早：以時宴息，身心輕安，不昏不昧，不雜不擾，此養氣之要”。

可惜，如果睡不好，味覺會變得不靈敏，并嗜好高熱量食物，于是很難做到“甘淡薄，遠厚味”、飲食“有節”和“不過”。

（作者高翔，系復旦大學公衛學院教授，研究營養、睡眠和腦健康。“寢食無憂”是高翔教授在澎湃科技開設的獨家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