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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意最在逍遙游”,為什么越來越多人開始讀莊子?
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這樣一種現象: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嘗試閱讀莊子,關于“有為無為”,“無功無名”等等熟悉而又“不明覺厲”的觀點,他們也逐漸有了更多的切身體會。
在眾多高校,與莊子有關的課程一座難求。北京大學哲學系講師楊立華教授在“B站”開課,面向年輕人講莊子,視頻最高獲得播放量破百萬。

這似乎有點反常理。看起來是最反傳統、最討厭被教育的年輕人,怎么到了莊子這里,就甘拜下風了呢?莊子的魅力到底在何處,讓這么多年輕人反復閱讀?
今天小北為你帶來的書,或許能夠解答你的這個疑惑。作者王充閭是當代著名散文家,與余秋雨、梁衡等大家齊名。他幼年接受過系統的國學教育,文史功底十分扎實。其學養之深厚,在當代作家中可謂拔尖。

他說,是在自己讀私塾的第七個年頭,“四書”“五經”與《左傳》《史記》都讀過后,業師才確定要誦讀《莊子》的。這樣“可乎可,不可乎不可。”“惡乎然?然于然。”等“繞口令”似的語句,陪伴了自己的童年。
六七十年后,花開葉落,潮漲潮回。盡管敬愛的業師早已骨朽形銷,“口誦心唯”的綠鬢少年也垂垂老矣。但那部《莊子》,依然高踞案頭,靜靜的像一件古玩,朝夕對視。
王充閭說,莊子本人一直活在他的心里。莊子的思想、修為對自己的人生道路抉擇、價值取向等,都產生過深遠的影響。

長久以來,他都立誓要為莊子寫一部傳記。為此,王充閭花了三四個月潛心解讀《莊子》這本書,又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來收集、批閱、研究古往今來有代表性的關于莊子的學術著作;他還多次前往與莊子有關的河南、山東、安徽等地區,進行實地考察,查閱地方志等,搜索一手資料。
他說,莊子是“獨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敖睨于萬物,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的。解讀莊子,不僅需要有獨到的見識、超拔的智慧,還必須要有超越性的人生境界。
王充閭最后抓住了莊子思想中“逍遙游”這個核心,也被他用來給傳記題名。他說,舍此不足以映現莊子的精神境界,難以概括其具有全息性質的不憑借外物、無任何拘縛的自由意志的內在蘊含與本質特征。
莊子的“逍遙游”究竟特別在何處,又是莊子思想中的什么牢牢吸引了廣大年輕人?讓我們跟隨王充閭先生的筆觸,一起看看吧。
01
偉大的詩人哲學家
我們的傳主莊周老先生,按照名人辭典的界定,應該是“戰國時期偉大的哲學家、思想家、文學家”,這種定位無疑是很完整、很規范、很標準的。不過,如果再個性化一點,謂之為“詩人哲學家”,也完全名副其實。當然,再演進一步,也可以說是名揚中外、震爍古今的“時代巨人”。
莊子的哲學“不像尋常那一種矜嚴的、峻刻的、料峭的一味皺眉頭、絞腦子的東西;他的思想的本身便是一首絕妙的詩”。

莊周像(明萬歷《三才圖繪》)
在這里,詩,既是一個文學概念,也是一個哲學概念。莊子接受感官的呼喚,放射出激情火花,又能隨時運用理性的抽象,營造出幽思玄覽。如果說,他從詩那里找到了靈感的源頭;那么,哲學則使他獲得了悟解的梯航。
在他的身上,詩與哲學實現了有機統一,統一于對宇宙人生終極問題的思考與追問,統一于對龐大的外在的社會價值體系的棄置,而著眼于對生命、對命運、對人性的形上思索和詩性表達。
可以說,莊子的不朽杰作,是在一個詩性最匱乏的時代,卻以其熠熠的詩性光輝,托載著思想洞見、人生感悟、生命體驗,而澤被生民,垂范后世。
02
笑看塵世,乘物以游心
莊子具有高遠的精神境界和開闊的胸襟、視野。什么先王的遺范、現世的禮制,在他的心目中,都缺乏應有的權威。而外在的框限和內在的束縛,也在他那里盡數得到了化解。
當代學者陳鼓應指出,莊子講“至人無己”,這里的“己”,是指為功名、智巧、形骸、嗜欲所困縛的小我。
“無己”,并非沒有自我;乃是超越執于一偏的小我,揚棄世俗價值所拘系的小我,使自己從狹窄的局限中提升出來,而成為擁有大我的至人。
這個大我,非生理我,非家庭我,亦非社會我,乃是達于天地境界的我,與萬物相感通、相融合的我,亦即宇宙的大我。
莊子所秉持的,既非真正的入世,也不是純然的出世,而是介乎二者之間的“游世”。逍遙塵垢外,“乘物以游心”。他的目標是:“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變),以游無窮者。”(《逍遙游》)

按照我國最早的一部百科詞典《廣雅》詮釋,“游”的本義乃是“戲也”,其引申義為“自適”;莊子則早在公元前3世紀,就天才地把它應用于思維運作與精神活動,賦予它以無拘束、無負累、無干擾的超越性的意蘊。
這種精神存在與思想境界,使他并不看重人在社會中的實用價值,對現實功利不屑一顧。他拒絕參與政治活動,同統治者保持嚴格的距離;卻又不同于上古的隱士棲身巖穴,潔身自好,不與世事;也不像后世的佛門衲子那樣遁入空門。對于那種通過身心逃遁、精神麻醉以求得浮世安閑的取向,他是嗤之以鼻的。
當代學者涂光社指出,“莊子學說是批判世俗倫常的哲學,是悟化的生命哲學——追尋精神自由和維護人類自然天性的哲學”。
他是“追求精神自由并欲窮究其真諦的第一人,全面批判‘文明’進程中人性‘異化’的第一人,關注生死和精神營衛,力圖揭示生命意義以及演化規律的第一人,深入考察精神現象,揭示美的本質和內在規律的第一人”。
正是這種絕對自由的精神追求與思想理念,使他獲致了一種超拔境界與恢宏氣象。
宇宙千般,人間萬象,在莊子的視線內,物我限界一體泯除,時空阻滯化為烏有,大小不拘,久暫無礙,通天入地,變幻無窮。
03
以《莊子》治“精神之病”
近代教育家、養生家蔣維喬曾說:“余少年多病,喜讀《老》《莊》,實行其專氣致柔、心齋、坐忘之養生法。而尤得力于《莊子》,以構成我遺名利、齊生死、獨往獨來之人生觀。”
說莊子能夠治療疾病,恐怕連他本人也絕對沒有想到。他不能“戡天役物”,救死扶傷,沒有解決日常生活中實際問題的本事。他的思想,他的學問,他的功力,主要是作用于心靈層面與精神境界,也就是通過釋放精神能量,使身處困境的人群在逍遙游中卸卻種種負累,解脫重重羈絆。如果用醫學術語來表述,可說是起到一種“消結化瘀”“疏肝理氣”的作用。

莊周夢蝶的故事
《莊子》一書可以通過釋放精神能量,醒世覺迷,釋疑解惑,主要表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一、以超越的眼光、豁達的心胸、高遠的境界來觀察和處理客觀事物。
人們常說,“既要拿得起,又要放得下”,面對人內心的精神負擔、心理壓力、內在矛盾沖突,最急需的就是要“放得下”。莊子的哲學思想,可以為“放得下”提供一種開闊、多元、超拔的認知視角。
比如,莊子說過:“無知無能者,固人之所不免也”(《知北游》);“計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秋水》)——任何人都不可能全知全能,任何人的作用都是有限的,沒有理由無限度地期求,無限度地追逐,無限度地攀比。
這種人生的有限性,構成了知足、知止的內在根據。懂得了這一點,是否有望在現實生活中“多做些減法,少做些加法”呢?
二、從平衡心態上做文章,防止和避免認識上的絕對化。
在莊子看來,事物的性質都是相對的,一定條件下的失去,從另一面來看卻是獲得;一種狀態下的生成,從另一種狀態來看則是毀損。
世間萬事萬物,都處在不斷變化與流轉之中;人生的種種際遇,都是相比較而存在的,視角不同,衡量標準有異,情況、狀態就會隨之而發生變化。
看開了這個道理,自然會化解許許多多胸中積悶、眼底波瀾,使自己的心態平和下來。
三、順應自然,以理化情。
莊子強調,“喜怒哀樂不入于胸次”(《田子方》)。這并非說,要完全杜絕七情六欲;而是主張種種情感應該因應自然、順化自然,并且能夠融理性于情感之中,做到以理化情。
他說:“吾所謂無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惡內傷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德充符》)
馮友蘭說,在莊子看來,情對于人,是一種束縛,而理(理性與理解),則可以使人的情感得到化解,進而從束縛中解放出來。這種解放的結果,就是得到了自由。
四、游心于恬淡之境,清靜無為,順著事物的自然本性而不用私意。虛靜其心,用心若鏡。
《應帝王》篇講,不要占有名聲,不要暗藏機謀,不要承擔負累,不要運用智力;體會無窮無盡的變化,逍遙于無跡無象的境界,完全活出屬于自己的本色來。
用心應該像鏡子一樣,對外物的來去,既不送也不迎,只反照回應而不收藏,且隨時清場,不留存前塵往跡。這樣,就能夠承受萬物變化而沒有任何損傷。
這些都是超拔于智能、認知層面的,表現為一種心性修養、胸襟度量、人生境界。以此來觀照客觀事物,處置人生課題,就會減輕種種煩惱,削除無謂糾纏,跳出般般計較的泥淖。
原標題:《“致意最在逍遙游”,為什么越來越多人開始讀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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