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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的上海濱江美術館⑩|大事件為城市打開更多公共空間
【編者按】無論是紐約、巴黎、倫敦亦或柏林,在全球各大城市,總有一條母親河貫穿,串起城市的過去和未來。而點綴河邊的美術館、藝術館,則見證、伴隨甚至激發著都市的發展和變遷。上海亦是如此。
“澎湃新聞·藝術評論”(www.kxwhcb.com)推出的“崛起的上海濱江美術館”系列專題,將沿著浦江兩岸的濱江道,逐一領略江邊博物館、美術館的風采。它們或是深深根植于上海發展的歷史長河中,或是這些年嶄新立起的城市新地標。這些“看得見江景的美術館”,是區域空間必不可少的景觀,亦是城市公共生活的重要一環。
《時代建筑》雜志運營總監、上海城市空間藝術季聯合策展人戴春為澎湃新聞(www.kxwhcb.com)解讀了城市發展、兩岸貫通與美術館崛起的關系。

澎湃新聞:您能否談談兩岸貫通和城市發展之間的關系?
戴春:先說一下“兩岸貫通”。兩岸貫通其實是從2016年到今天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工程。隨著浦東新區的發展,黃浦江其實是有一個城市訴求的,也就是說,它要成為上海的內河,而不是跟上海城市生活沒有關系的一條河流。過去,黃浦江起著連接外部水道的作用,是交通功能,它兩岸的布局主要就是跟產業相關。大家都知道的江南造船廠、電廠、水廠,一系列代表著上海近現代工業發展輝煌歷史的工廠、工業、產業都在這個地方。這就意味著,廠房所在的地方,跟城市生活是完全沒有關系的。當陸家嘴發展了,浦東發展了,黃浦江兩岸其實非常希望能夠進入整個城市生活,政府從規劃的角度來看,也認為它應該成為整個上海市市民生活的公共空間,這是從大的城市發展的角度來看。
實際上,不僅是說今天的貫通,上海市從十幾年以前,也就是世博會之前,在策劃世博會的時候,當時世博會非常重要的一個任務就是都市縫合,也就是希望能夠縫合黃浦江的兩岸。所以2010年世博會的選址就是黃浦江兩岸,當時非常重要的一個任務是江南造船廠的搬遷。江南造船廠置換出來的空間,成為城市新發展的重要地塊。所以,世博會其實是要完善上海公共設施的缺失,比如說會議中心、文化中心,還有其他包括市民中心。今天提出“兩岸貫通”是一個很適時的狀態。黃浦江兩岸現在這個階段,工廠、工業遺產都已經開始改造。實際上它的功能和方向都已經變化了。這些都是跟國際接軌的,就像泰特現代美術館也是工廠改造的。
所以,黃浦江兩岸現在非常重要的一個功能轉變,就是變成市民可以去的公共空間。公共活動空間非常重要的就是文化設施。
澎湃新聞:在這過程中,我們發現美術館、藝術展覽空間的建設,也是非常突出的一點。能否介紹這個發展趨勢?
戴春:最開始是在后世博階段,前灘、后灘安排了很多美術館。當時是希望能夠縫補或者是織補我們上海市的文化網絡。因為浦西發展得早,文化設施在浦西比較多,在浦東就比較少,文化網絡是傾斜的。上海市文化設施的缺失,美術館是很重要的一塊。其實是比較缺類似于倫敦的泰特美術館、紐約的MoMA這種大型的美術館,就是在全世界能夠占有一席之地的美術館。所以在浦江兩岸去布局這些文化設施,也是一個城市訴求。
近年來,浦江兩岸實際上出現了很重要的一些美術館。南市發電廠改造為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也是原來的世博會城市未來館。現在西岸有兩個私人美術館,一個是龍美術館,另外一個是余德耀美術館,還有西岸藝術中心。當時,西岸藝術季是一個藝術事件,它帶動了幾個美術館的建成。2015年的上海城市空間藝術季,主展場是在西岸,2017年的上海城市空間藝術季,是在東岸的筒倉,可以看到,藝術季很重要的一點是城市公共空間的藝術化。我們的筒倉未來也是要做成當代藝術的中心。同時,原來的煤倉變成了藝倉美術館,前一段時間也做了比較不錯的一些展覽。
在浦江兩岸,有這樣一些空間可以給美術館來發揮,在其他的城區可能就沒有這樣的空間。另外,作為藝術空間,用舊的廠房改造也會帶來更多可能性。工業遺產本身是遺產,所以我們也希望在黃浦江兩岸能夠留存這些遺產,而不是全部拆掉。有一部分工業遺產,最好是給它植入新的功能,藝術是很重要的功能。8萬噸筒倉原來是全亞洲最大的糧食碼頭、倉庫。怎么樣來留存它?因為它是歷史保護建筑,我們在這一次的藝術季中,很多地方都不能動、不能敲,它的歷史所承載的文化語言是很多的。我們也希望透過這樣一個展覽,嘗試著看看當代藝術是不是能夠在這里生根發芽。原來的設想是兩個筒倉同時做,現在說先做一個,然后看看行不行。
這次我們的展覽給市政府增加了很多的信心,希望未來這里能夠成為當代藝術的一個新高地。現在是7500平方米,未來要做15000平米,都是藝術空間。所以未來這個地方非常有可能成為一個新的當代藝術的熱點。

2017城市空間藝術季展覽現場
澎湃新聞:經過這幾年發展,西岸文化走廊已經初具規模,東岸目前還有一些工地,未來就像您說的,東岸這里也會有一個藝術方面的整體規劃是嗎?
戴春:對,這里未來應該是叫當代藝術中心,至于具體細節,還沒有完全定下來,實際上政府也在探索,城市空間藝術季也是一種摸索。近年來,我們對于上海的城市空間、城市更新都有一些思考,上海都市范本這一塊展覽重點就是關注上海的都市更新。都市更新包括兩塊,自上而下、自下而上,自上而下就是我們看到的(浦東)十大文化設施的布局,我們在這里展出的是三大市級文化設施和四大區級文化設施的建設。
不僅有美術館、圖書館,還有歌劇院,都是文化藝術方面的空間。這實際上是補充浦東文化設施的缺失,對于整個上海市的文化網絡的完善起到重要作用,而且有提升作用。比如說未來的大歌劇院,我們只有大劇院,沒有歌劇院。歌劇院其實是一個非常特殊的空間載體,所以如果有大歌劇院之后,未來國際上非常知名的大型歌劇都可以到這里來演出,使上海真正成為在藝術方面有高地性質的平臺,它必須要有空間來作為載體。作為上海的未來,文化這塊非常重要,而且上海市經濟已經發展到一個階段,要成為一個國際化都市,文化網絡建設也是非常重要的。比如說紐約,它是金融中心,同時也是當代藝術的中心。
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上海人口結構的發展,也有這個需要。上海是全中國唯一人們大量買票去看藝術展的城市,60%到80%都是買票的,我覺得這個非常好。上海也有一個經營型的政府,我們的一些大型設施在設計一開始就引入經營團體,比如說奔馳文化中心,它可以保證這樣的一個文化設施,一年250場演出。這樣的文化設施是用起來的,在這里,可以集聚全球的資源,能夠展現給上海市市民。上海市市民的人口結構也能夠匹配這個程度,因為上海市民已經不僅是上海人了,是全球人口。我的博士論文當年就是做國際化社區,當時一個重要的方向就是融合,國際人士已經不需要抱團取暖,現在可以看到老外在全上海各個角落都有。對于上海這樣一個國際化大都市,這是一個必然的選擇。
澎湃新聞:您剛才提到了國際化,我們發現很有趣的是:一方面,上海很多建筑師對城市歷史特別尊重和熱愛,他們在改造工業遺產的時候都會有所取舍和保留;另一方面,類似于陸家嘴、外灘,這種比較具有地標性的地方,吸引了大量國際大牌建筑師、建筑團隊。這可能也是上海國際化的表現,是嗎?
戴春:對,這是很有趣的。在這方面,上海一直非常國際化,上海很多標志性建筑都是老外做的,比如說金茂大廈就是老外做的,但是東方明珠是我們自己人做的。這一次,浦東十大文化設施的公布,上海把自己放到國際舞臺上,以開放的一個心態,歡迎國際上最優秀的設計師在這里留下作品。這幾大文化設施全部都是國際征詢。我們也可以看到中國的年輕建筑師也有競爭力,比如說上海博物館(東館)這么重要的一個建筑,(李立)他們中標,也非常不容易的,這也代表我們中國設計師能夠在國際舞臺上占有一席之地。
其它的文化設施,這些項目的中標建筑師都是不錯的。而且這些入選方案,預期可以成為上海市的標志。比如說挪威的斯諾赫塔(Sn?hetta)是全球做歌劇院最棒的一個事務所,這一次的上海大歌劇院項目方案也是非常酷炫。未來如果我們上海配合的設計院,能夠共同來把這個項目做好的話,大歌劇院會是非常優秀的建筑。
浦東美術館是讓·努維爾的作品。讓·努維爾也是全球最知名的建筑事務所。隨著上海的國際化,國際上對于我們的關注更深入、更細節,更接地氣。讓·努維爾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一個方案?最重要的是他理解了外灘。外灘被我們保存下來的這一面,真的要在對岸來看。他覺得最美的東西就要從那邊展現出來,所以他給了一個非常簡單的方案,就是一個大景框,我覺得這個項目非常好。而且它提供了一個上海市民能夠參與公共活動的空間。我覺得這是值得期待的。從浦西看過去,它本身的標志性也還是不錯的。

澎湃新聞:陸家嘴和外灘是一個兩岸互相能夠觀景的地方,浦東美術館的建筑也考慮到了這層關系。而且他愿意做整個區域的設計,而不是單個的建筑。
戴春:實際上當代的建筑師不是只做一個標志性的方案、單獨的一個建筑,他更重視建筑跟周邊環境之間的關系,希望在整個城市的環境里面為城市的公共空間做貢獻。現在的設計師常常寧愿免費多做一些設計,也希望自己的建筑在建成的時候能夠融入周邊的環境。
澎湃新聞:陸家嘴是金融區域,很多人也沒有想象到還有這樣一個區域可以做文化設施建設。所以這樣的選址是基于怎樣的考慮?
戴春:我覺得是這樣的,浦江兩岸之前都是工業設施,以前一直沒有釋放出來。不光是陸家嘴,還有徐匯,好像根本就沒有地了。實際上,很多人從來沒覺得徐匯是岸邊的一個區,可是實際上,在徐家匯中心點往南走15-20分鐘就到岸邊了。可是在以前誰也不會去的,因為那都是廠房。我們規劃的人士、城市研究的人士,都知道這些地方,只不過我們的城市生活進不去而已。借助我們的大事件,像展覽、藝術季、雙年展,就可以帶動這些區域的置換,其實是功能的置換。
這樣就可以發掘出更多的空間,完善城市功能。我們的文化設施其實是城市功能的一部分。以往我們先發展經濟、先發展其他方面。對于上海來說,雖然是一個大都市,也有非常多的文化設施,但是還需要更有標志性的文化設施,更有引領性的文化設施。所以上海市來推動這個建設還是非常有價值的,只是浦東的空間更多一些。
澎湃新聞:美術館和房地產之間的關系是怎樣的呢?
戴春:實際上在房地產領域這塊,我們的社會激勵還不夠。按理來說,在國外的話,這些美術館或者文化設施,很多都是社會力量來做的。我們也在探索,怎么能夠用社會激勵的方式,讓更多的社會人士、社會企業,包括房地產商,介入到文化設施的建設以及運營中來。我們國家其實是很想推動這個,所以房地產商開發的時候,政府有一套要求。比如說必須要建小區,必須要建幼兒園,必須要建公共設施。但是也有一個非常大的缺失,就是建好了公共設施,可能沒有人運營。另外,我們的社會政策還沒有鼓勵到他們,比如說你可以鼓勵房地產商去運營這些藝術機構,運營的時候可以帶來稅收方面的補貼。我們的城市研究者也在推動這個事情的實現。目前我覺得還是有一定的缺失。從城市的角度來說,從房地產商的角度來說,它其實也愿意先有一些文化設施,然后讓周邊地塊價值提升。我們現在的問題是,這些事情都由政府在做,社會力量做的不是太多,屈指可數。
外灘美術館是由洛克·外灘源支持的。它就是比較國際化的運作方式,但是對它來講也是難度挺高的。西岸這邊有一批私人的美術館,不管是龍美術館、余德耀美術館,他們是靠自己的一套運作方式來支撐。所以我覺得我們的政策是不是能夠更多鼓勵這些民間力量,去辦好這些文化機構。

澎湃新聞:一個區域的建設發展可能需要時間,有時候,我們看到一個美術館先行運營了,可能需要孤零零待很長時間,周邊才會逐漸豐富和發展起來。你怎么看?
戴春:我覺得這是一個過程。中國的城市還是挺大的,尤其是上海。上海市的發展,尤其是像世博會這樣蠻大的區域,政府一直希望能夠紓解更多的人口到這里來,還是不太容易的。上海是區位意識最強的城市,現在政府希望透過一系列大事件,推動人口均衡發展,美術館是非常重要的。為什么(在世博會區域)引進民生現代美術館?因為有民生銀行這樣一些大小財團的支持,可以讓文化活動持續搞下去,可以讓更多人了解這個區域,慢慢到達這里。另外,我們的交通設施也是慢慢建設過來的。我們的地鐵網絡,我們的橋梁、道路、公路,是解決得非常好的。因為我們的交通規劃做得非常好,我們的建設時序也做的不錯,沒有出現作為超大城市,像北京,那樣的大型擁堵。世博會的這塊區域,隨著交通線路的新建,人口也會慢慢集中到那邊去。
在這樣一些區域里頭,文化設施的建設是先行者,它會慢慢聚集人氣,然后慢慢建設。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建起來,一下子建起來,人口也不一定能過來。大概是這樣的,我覺得大城市也是要慢慢來。其實已經很快了,從2010年到現在,也不過七年的時間,七年的時間已經做了非常多的工作了。
澎湃新聞:您覺得河流對一個城市的意義是什么?
戴春:從傳統聚落的發展來說,一定會有一條河流。很多全球知名城市都有河流,巴黎、倫敦,都有自己的河流。因為當年這個城市在建設的時候,一定是靠著一個河流的,一條河流或者兩條河流。對于上海市來講,它本身就是一個水網城市,只不過隨著我們的城市發展,很多的水系沒有了,被填掉了。上海的道路不是橫平豎直的,都是彎彎的,這些彎彎的道路以前都是河流。黃浦江是我們的母親河,還有蘇州河,這兩條河流其實構成了上海的城市空間格局。這個城市空間格局在未來的城市發展中,要發揮它的骨架的作用,你要順應它。水岸兩邊歷來都是公共空間發展最好的地方。上海以前只是在蘇州河兩岸發展,也很正常。因為蘇州河兩岸的工業遺產搬遷的比較早,比如四行倉庫、蘇河灣那一帶,改造早就開始做了。蘇州河從尺度上來說也比較適應上海市的城市生活。以前的上海就是浦西發展(比較快),浦東一直都沒有(發展),這條大河由于尺度比較大,它想進入城市生活還不是那么容易。另外,它一直以來都有航運功能,導致它有一系列的碼頭,以及伴隨著碼頭的一些倉儲設施。現在它的航運功能慢慢弱化,變成國際旅游港,比如說北外灘。所以市政府提出兩岸貫通,其實很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打開兩岸空間,讓它真正變成市民的公共活動空間。貫通其實很重要的一塊,就是要讓這個空間變成大家的公共活動空間。對于水岸來講,植入文化設施就是非常重要的一塊。因為公共活動,不能只是天天跑步,肯定是要走到一個節點,能夠看到一些東西,這些公共設施就能發揮到更重要的作用。(浦江)橫跨五個區,五個區的岸線貫通,25公里左右,它不是一個線性的空間,應該是兩條線,有多個可以延展的節點。
民生碼頭旁邊的上海船廠應該很快就會開放。船廠的大空間是隈研吾設計的,他們希望引進一些公共藝術作品,希望公共空間藝術化。這是中信集團做的開發,還是比較理想的。你們可以去看一看,他們是請了北川富朗。怎么能夠讓這些空間變得有表情,能夠讓當代藝術的植入變成城市生活的一部分,當然它有商業的一面,可是他請北川富朗就是指導藝術項目,而且也請到很多大牌藝術家。藝術是很重要的,它不應該只是在美術館里面,它也應該在公共空間里面。市民的文化水平提升,欣賞水平的提升是在生活當中的,他每天都能看到這些藝術作品,自然能夠欣賞這些藝術作品。我覺得未來上海還有非常大的希望,有這么多的國際知名的藝術家、藝術策展人,這么多知名建筑師。像這樣的一些設施,這樣一些公共藝術作品,在開放空間里面展現給市民,未來我們的文化結構應該會大大提升。

澎湃新聞:在兩岸美術館的建設過程中,您覺得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問題?
戴春:我們的設計師考慮到了和公共空間的結合,建設當中有很重要的一點,如何尊重這些設計,這是第一個。第二個就是設計完了、建設成了,美術館,還有這些文化設施面臨很重要的一點是怎么來運營?怎么樣讓它真正有活力?怎么樣真正走入市民的生活?這一點也是很重要的。也就是說,上海需要非常好的藝術工作者、藝術策展人,把好的藝術作品引到上海來,展現給大家,要有更多活動在這里發生,這樣的話,這些藝術空間才有價值。因為它不僅僅是一個符號,更應該是一個個能夠走入人民生活的空間。我覺得,未來我們需要更多的策展人、藝術家、藝術工作者在上海立足,要給他們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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