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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超越了命運的車輪:《在輪下》
原創 小羊的下午茶 民國女子
初讀《在輪下》,似曾相識,恍如我的高中生活撲面而來。
那個年代還沒有雞娃、內卷這樣的詞,既不提倡什么素質教育,也不喊著給學生減負。
大概也沒啥負可減。
沒有才藝班、沒有補習班,就連接送都不必。
小學就在村口,吃完飯自己拿個包去上學,大多順路叫上同村的孩子,你等我,我等你,湊成支小隊伍去學校。
初中就在隔壁村,吃完飯自己吭吭哧哧騎個車去學校。
高中是隔壁村的隔壁村,大概就自家外婆的距離,放假時騎騎自行車也就到了。
鄉下的孩子,不想讀,也就算了,反正學個手藝、找個事做,總歸不愁沒飯吃;想讀書,就得從小升初、中考、高考一層層擠過去。
能擠過獨木橋的,就是讀書的苗子,父母大都只能出出學費,學業上的幫助是給不了的。反倒是老師,會額外指點苗子的功課和學業,補習費是不收的,遇到家境差的,還要自掏腰包,幫補點生活。

就像《在輪下》的漢斯·吉本拉特。
01至純至脆
漢斯·吉本拉特是小城之光,當之無愧的學霸,小城唯一派去參加州考的人選。
老師們寄予他無限的希望,熱心輔導他的功課。
學校的課之外,下午四點,校長每天給漢斯補希臘文;六點鐘,熱心的牧師輔導他的拉丁文和宗教課。數學老師每周給他輔導兩次,每次一個小時。
州考要進的是教會學校,除了希臘文、拉丁文這些世俗科學外,每天早晨開課前一個小時,漢斯還要去聽堅信禮課程。
他沒有辜負期望,以第二名的成績考入神學院。
皆大歡喜。
卻也隱憂重重。
考試后,“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這名聲不好的小巷世界,卻沒有鮮活的、更值得經歷的事情來替代它。”
他熱愛學習,也有學習的天賦,他喜歡希臘文的優美,拉丁文的明晰。
他也想通過學習擺脫周圍的生活。
如果考不上神學院,父親無力供他去全科高中,他能做什么?去事務所當個學徒?
那對他來說是可怕的,“一輩子做個可憐的庸碌之徒,過那種他一直鄙視的、想要擺脫的生活。”
然而生活中如果僅剩學習,又是多么的脆弱和單薄。
漢斯·吉本拉特沒有母親,父親以兒子的學業為傲,卻不懂得關心孩子的身心健康;老師們對漢斯期待很高,毫無保留引導他追尋知識,卻沒有留給他足夠的時間去親近自然,調養身體。
為了考試,漢斯·吉本拉特疏遠了朋友,放棄了最愛的釣魚,犧牲了健康,常常因為焦慮不能專注于眼前之事。
其實他還年輕,本可以在考后的假期中得到滋養,也可以在后面的學校生活中進行調整。
可惜的是漢斯沒有這樣的機會。
假期不過是學習生活的延續。
起初跟著牧師學習希伯來文,后來又補起了《荷馬史詩》和數學,偶爾抽點時間去釣魚、散步和游泳,還會有浪費時間的負罪感。
新的學校里這一問題變得復雜了。

02 海爾納的友誼
對漢斯來說,離開家鄉,在陌生的毛兒布隆神學校嘗試住宿,是新奇的體驗,也是挑戰。
沒有母親,父親管教嚴厲,漢斯“缺乏與別人建立親密關系的能力”,甚至對熱情有本能的恐懼。
然而,漢斯也渴望享受友情。
可惜的是,他和海爾納的友情最終斷送了兩人在毛兒布隆神學校的學業。
海爾納的性格和處境與漢斯完全相反。
海爾納家境優越,漢斯家境貧困;海爾納知識面廣,充滿叛逆精神,漢斯性格拘謹,服從權威; “一個是浮躁的詩人,另一個踏實而熱衷功名。”
漢斯既被海爾納大膽魯莽所吸引,又擔心朋友占據了太多本該用來學習的時間。
神學院的生活讓生性開朗的海爾納倍感壓抑,這種壓抑成了他向漢斯傾訴的主題。
海爾納和同學魯休斯爆發了沖突,被學校關了禁閉。
同學們躲著他,漢斯出于懦弱和虛榮心也躲著海爾納,
同學兼舍友興丁格的意外死亡打破了兩人的僵局,漢斯主動去找海爾納道歉,兩人重歸于好。
經歷過考驗的友情格外純粹,甚至達到了戀情的深度。
經歷過孤立的海爾納變得偏執易怒,投入友情的漢斯成績直線下降,他倆一同被同學所排擠。
漢斯想在友情和學業之間維持平衡,最終精神衰弱,上課眩暈。
海爾納則最終無法忍耐學校生活,在一次離校出走后被開除;漢斯的精神衰弱日益嚴重,只能退學休養。
兩個聰明伶俐、才華橫溢的孩子以自己的方式離開了校園。

03 命運之輪
如果說海爾納的反抗是生命意志高揚下的逃離,漢斯的衰弱其實是透支生命的慢性反抗。
海爾納的痛苦是才華個性與呆板體制的沖突,漢斯的痛苦則來源于學習目標的單一性和人生的多樣性的痛苦。
父親的嚴厲、師長的期待讓漢斯的人生變得單一而透明。
如果身體足夠健康,目標足夠堅定,漢斯也許會成為晚年后悔埋首書齋的浮士德。
可惜的是,他并沒有熬到浮士德的高齡。
校長曾諄諄告誡漢斯:“非常好,千萬不能松懈,否則你會被攆到車輪下的。”
漢斯一直被這樣的焦慮灌輸著,一直力爭名列前茅,然而,他畢竟不是學習機器。他和海爾納的友誼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罷了。
在校長眼里,“海拉斯”寢室中興丁格、海爾納和漢斯都被攆到車輪下。
興丁格死于意外;海爾納天性不適合教會學校的規訓,離開學校,未必不能走出另一條成功的道路。
唯獨漢斯,被規訓過度壓抑了生命力,離開學校后他失去了生活的目標。
那個叫愛瑪的姑娘樂意和害羞的漢斯調情,卻也只是調情,她離開時甚至沒給他一聲告別。
漢斯選擇當一名機工,也體驗到勞動的樂趣,不過一切都是短暫的。
在慶祝兒時好友奧古斯特學徒滿兩年的狂醉之后,他淹沒在冰冷黑暗的河水中。
人們找到他時“男孩的容貌仿佛開得正艷的花朵突然夭折,被生生地從快樂的軌道上拉了下來。”
他還來不及看到單行道外那美好廣闊的世界。
可是,真有那美好廣闊的世界嗎?
漢斯的家境,漢斯的天賦,父母和師長提供的是不是僅有的階層上升通道?
然而,總有些東西更有價值,比學校、考試和階層上升等一切都更重要。
那就是我們自己。

原標題:《誰超越了命運的車輪:《在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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