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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迪·艾倫:我沒說過要退休
近日,86歲的導演伍迪·艾倫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宣布將退休,未來將專注寫作,考慮出版小說。然而,隨后他又發布聲明,否認退休。他說的是考慮不再拍電影了,因為現在電影直接或者很快上流媒體的模式讓他覺得少了樂趣,他很愛影院觀影體驗。目前,他非常興奮在巴黎拍攝自己的第五十部電影。(太卷了吧。en……這很伍迪·艾倫)
無論是備受寵愛還是飽受爭議,伍迪·艾倫毫無疑問一直站在電影行業的浪潮之巔,制造一個又一個話題,引領著時代和美國影業的發展,并受到人們的關注。伍迪·艾倫本身就是一種聲音,一個符號,一段記載。

伍迪·艾倫(Woody Allen)
年幼的時候,伍迪·艾倫夢想成為一個棒球運動員,最終他還是走上了一條讓人歡笑的道路,執掌喜劇導演,這讓他那期盼家中誕生醫生或律師的父母頗為失望。在伍迪·艾倫的電影中,人們從哭泣到綻放笑容,然后遺忘了時間、遺忘了死亡,他的電影仿佛一劑良藥,緩緩注入觀眾的人生之中。
從《安妮·霍爾》到 《午夜巴塞羅那》,再到《魔力月光》,伍迪·艾倫一直用他冷靜而客觀的眼光審視這個世界,審視著我們每一個人。
今天和大家分享《伍迪·艾倫傳》譯者陸泉枝的文章,書中探討了伍迪·艾倫最喜歡的話題(上帝,馬克思,弗洛伊德),他的靈感源泉(英格瑪·伯格曼,費德里柯·費里尼,亞倫·雷奈以及索福克勒斯)以及他生命中的女性們(露易絲·拉塞爾,米亞·法羅,黛安·基頓),伍迪·艾倫生動的形象躍然紙上,對他來說,犬儒也是一種解脫。


一位犬儒主義電影大師的肖像
——《伍迪·艾倫傳》譯序
文 | 陸泉枝
作為世界影壇的常青樹,伍迪·艾倫(1935— )從影已有半個世紀之久,基本以一年一部電影的節奏推出自己的作品。他不僅自編自導,而且很多時候還在片中出鏡,這在世界電影史上的確鮮有前例。不過,任何藝術家的創作,無疑都離不開個人經歷與想象虛構那種看似渾然天成的有機融合。
正如艾倫本人所言,他“所有的作品基本上都帶有自傳性”,但這種做法顯然讓周圍有些親友大為不快,正如影片《解構哈利》中,露西對哈利的控訴就尤為切題,她指責作家將他人的痛苦化為“自己的金子”。然而,亦如本書作者評述,導演始終玩著“自傳條款的真假游戲”,而且最終虛構還是占據了主導。于是,在滿足觀眾窺私欲望的同時,艾倫自由地暢游于真實與虛構的邊界地帶。
本著這種宗旨,本書作者很好地將導演的生平傳記與影視創作結合起來加以平行分析。由此,導演在曼哈頓的童年生活、對各級教育的憤懣、表演脫口秀的經歷、多次有始無終的婚戀(最終卻以娶自己的養女宋宜荒誕收場),這些細節多少可以從《無線電時代》《安妮·霍爾》《丹尼玫瑰》《解構哈利》《丈夫與妻子》等片之中窺見一斑。毫無疑問,讀者透過這幅肖像,將會更好地評介導演的電影作品。

伍迪·艾倫與宋宜
伍迪·艾倫出生在紐約布魯克林區的一個猶太大家庭,父母屬于中下工薪階層。這是一個敏感、憂郁但熱衷反思的孩子,母親的苛責與疏遠養成了他靦腆、孤僻的性格。他從孩提時代起就過早關注人世的生死與人生的意義,而從消遣中行樂就成了解脫死亡的一劑靈丹妙藥。盡管身處經濟蕭條的羅斯福新政年代,但文化娛樂活動并未因物質的匱乏而停滯不前。那是電影的黃金年代,《一夜風流》(1934)、《魂斷藍橋》(1940)、《卡薩布蘭卡》(1942)等佳片迭出。這個泡在電影院長大的孩子,從五歲就初入街區附近各大影院。也正是童年時期對電影的廣泛接觸,為日后艾倫從脫口秀表演轉向銀幕奠定了基礎。
當他還是一名高中生的時候,十六歲的艾倫開始為報刊專欄和電視節目寫笑話并迅速躥紅。高中畢業后,他于1953年進入紐約大學學習傳媒和電影,卻由于《動畫制作》科目掛掉而退學。

年輕時的伍迪·艾倫
顯然,這是一個不務正業的學生,大學生活一年之后就遭退學也是最好的明證。這次輟學少了一名大學畢業生,卻多了一位自學成才的電影大師。或許,大凡有才有志之人,無不成于樊籬之外。這次求學失敗的經歷,無疑醞釀了艾倫對于教育體制的極端厭惡。在《安妮·霍爾》中導演借主人公艾維之口,如此諷刺學校的教員:“那些不會干事的去教書,而那些不會教書的去教體育。”
在擺脫家庭和學校的管束之后,二十歲不到的艾倫獲得了真正的自由,自此便可以專心從事笑話寫作。隨著寫作經驗的日漸積累,艾倫并不甘于替其他脫口秀演員作嫁衣,于是向經紀人杰克·羅林斯和查爾斯·約菲提議,自己欲從幕后走到臺前表演脫口秀。從1963年首次登臺《今夜秀》開始,不到幾年的時間,這個生性羞怯的猶太人竟成為紐約夜總會和電視脫口秀的寵兒,在博得觀眾笑聲和掌聲的同時,更奠定了自己在紐約娛樂界笑星的地位。

年輕時的伍迪·艾倫
在紐約這座不夜城從事脫口秀表演兩年之后,1965年艾倫受邀擔任影片《風流紳士》的編劇,由此踏上了邁向第七藝術之路。毫無疑問,對于擅長笑話寫作和脫口秀表演的艾倫來說,早期的作品必然承襲了搞笑的風格。然而,這部電影的拍攝完全成了世俗的游戲,之后他從日劇改編的《老虎百合》(1966)以及他參演的《皇家賭場》(1966)則成為他電影生涯中兩次“可怕的經歷”。艾倫對于好萊塢影片拍攝和運作模式的失望,不僅導致他日后在多部影片(《名人百態》《好萊塢結局》)中對其加以貶斥,而且也解釋了他從不出席奧斯卡領獎典禮的緣由。顯然,他已與好萊塢分道揚鑣,且勢不兩立。
三十三歲那年,艾倫正式獨立拍攝了《傻瓜入獄記》(1969),自此走上了自編、自導、自演(大部分影片)的道路。此后,艾倫的影片繼續他的搞笑路線,不過也始終沒有引起觀眾和評論界的過多關注。1977年,艾倫推出的《安妮·霍爾》無疑是他職業生涯的分水嶺,因為該片不僅于次年斬獲四項奧斯卡獎項(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原創劇本及最佳女主角),而且也標志著導演個人影視風格從搞笑喜劇向嚴肅正劇的成功轉變。對艾倫來說,這些獎項毫無價值,而實現個人的藝術訴求才是終極目標。

《安妮·霍爾》劇照
撇開導演的猶太家庭背景、復雜的個人情史、奔走歐美兩地拍片的事實,我們需要像本書作者那樣給他貼上“犬儒”的標簽,來探求導演作為影人的藝術抱負以及他在作品中所要揭示的真與美。
犬儒主義作為古希臘亞歷山大時期的一個學派,曾與斯多葛、伊壁鳩魯和懷疑論學派并駕齊驅。作為一個標簽,它首先與犬好斗而執著的天性密切相關。作為一個流派,它又與第歐根尼這位哲人對人生的反思、藐視權威的反叛精神不可分割。據說,這位希臘人曾以木桶為家,漫步城邦向同胞講述哲理,不過世人卻將他視為瘋子。更為甚者,在亞歷山大前去拜訪時,他非但沒有卑躬屈膝,反而躺著慢條斯理地說:“請不要遮擋住我的陽光。”
這種不卑不亢的氣魄不但沒有惹惱這位大帝,而是令他發出了這樣的感嘆:“如果我不是亞歷山大,我愿作第歐根尼。”

伍迪·艾倫作品集
作為一名現代犬儒,艾倫就人生為何值得活下去這樣的終極問題進行深入思考,而家庭、教育、宗教、人世、婚姻、性愛、權利、命運、理性,所有這一切都未能逃脫他犀利的審視與顛覆性批判。塵世的凡人都終有一死,那么人生的意義何在?在艾倫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這個問題就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頭。這是身為紐約猶太知識分子的艾倫,對于上帝和來世的質疑,對于天堂和地獄的否定。
然而,這種耽于沉思的個性,在為導演帶來創作靈感和拍攝素材的同時,卻減損了他本人的婚姻與愛情幸福。從第一任妻子哈倫·羅森(1956—1961)到第二任路易絲·拉瑟(1966—1970),再從女友戴安·基頓(1970—1975)到生活伴侶米婭·法羅(1979—1992),艾倫最終卻以娶比自己小三十五歲的養女宋宜(1997—至今)結束了個人婚姻生活。

伍迪·艾倫和米婭·法羅
導演的生活比他的電影更具戲劇性!而婚姻關系也始終是導演影視作品的主要旋律,影片《安妮·霍爾》《曼哈頓》《開羅紫玫瑰》《愛麗絲》及《丈夫與妻子》毫不例外地講述了男女夫妻(情侶)最終以分手為必然歸宿的結局。是導演用情過于花心,還是愛情被婚姻埋葬?對此我們不得而知。
或許,對于身為犬儒的艾倫而言,婚姻已成為他個人自由的羈絆。因為對于反叛的靈魂,沒有什么比自由更為重要。不禁讓人想到匈牙利詩人裴多菲·山陀爾的名詩《自由與愛情》: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不過,艾倫對于人類社會二元婚姻關系的叛離,不僅體現在自己的私人情感生活上,同樣也體現在他近年的影片《午夜巴塞羅那》(2008)中。該片大肆宣揚后現代戀愛觀,將個人肉體歡愉作為最高的法則,徹底顛覆了“1+1”的家庭模式,無疑迎合了當今歐美社會對于多元家庭關系構建的呼吁。

《午夜巴塞羅那》劇照
除家庭和婚姻制度以外,艾倫對于社會權利對個體施加的壓迫同樣給予批判和控訴。這種對于權利的反叛從他的未來主義喜劇片《傻瓜大鬧科學城》(1973)就已初露端倪。片中,導演將時間定格在二百年后的2173年,此時人類社會已步入高度發達的智能時代,一切體力勞動儼然已被機器人獨攬,不過社會權利斗爭依然如現今那樣上演。由艾倫扮演的邁爾斯·門羅,作為當前邁向未來的個體,他對于蘇聯領袖斯大林和法國首腦戴高樂張冠李戴式的戲謔與調侃,充分折射出導演對于一切社會形式的質疑,同時也反映出他對一切社會權利的蔑視。從這個層面來說,導演在十年之后推出的《西力傳》(1983)看似在講述一個因境而異的變色龍故事,實則從另個角度譴責了社會權利脅迫的個體趨同。

《傻瓜大鬧科學城》劇照
在反叛家庭、社會、權利的影壇生涯中,導演主要以反諷與戲謔作為自己最有力的手段,而質疑、顛覆和反諷也正是犬儒主義哲學的精神理念和有力武器。從撰寫笑話與表演脫口秀起步的艾倫,顯然充分掌握了幽默反諷的秘訣。他諷刺大學教育(《星塵往事》),諷刺宗教與上帝(《愛與死》),諷刺婚姻性愛(《性愛寶典》),諷刺自己的母親(《俄狄浦斯的煩惱》),諷刺權利與趨同(《西力傳》),諷刺好萊塢商業片(《名人百態》)。作為一種言語層面的修辭手段,反諷無疑提供了最有力的顛覆性策略和手段。因為只有顛覆現有的社會價值體系,才能為新生的價值體系提供成長的沃土和空間。
秉承古代犬儒質疑、反叛、反諷的哲學理念,伍迪·艾倫以同行少有的創造力和旺盛的精力活躍于世界影壇半個世紀,可謂獨樹一幟,盡匹夫之力抗娛樂之主流。在好萊塢商業片橫掃電影市場的當下,導演始終堅守自己的道路,以個人才華為觀眾奉獻或優秀或平庸的作品。從這點來講,盡管公眾對艾倫的作品褒貶不一,不過導演可以按照個人想法拍攝電影,無疑實現了一位影人的藝術夢想與精神訴求。人生浮沉于世,向往的無非是不羈的自由。
伍迪·艾倫本身就是一種聲音、
一個符號、一段記載。
一個犬儒主義影人的全像
《伍迪·艾倫傳》
(法)艾娃·卡昂 著
陸泉枝 譯
內容簡介
無論是備受寵愛還是飽受爭議,伍迪·艾倫毫無疑問一直站在電影行業的浪潮之巔,制造一個又一個話題,引領著時代和美國影業的發展,并受到人們的關注。伍迪·艾倫本身就是一種聲音,一個符號,一段記載。
年幼的時候,伍迪·艾倫夢想成為一個棒球運動員,最終他還是走上了一條讓人歡笑的道路,執掌喜劇導演,這讓他那期盼家中誕生醫生或律師的父母頗為失望。在伍迪·艾倫的電影中,人們從哭泣到綻放笑容,然后遺忘了時間、遺忘了死亡,他的電影仿佛一劑良藥,緩緩注入觀眾的人生之中。
從《安妮·霍爾》(Annie Hall)到 《午夜巴塞羅那》(Vicky Cristina Barcelona),再到《魔力月光》(Magic in the Moonlight),伍迪·艾倫一直用他冷靜而客觀的眼光審視這個世界,審視著我們每一個人。
書中探討了伍迪·艾倫最喜歡的話題(上帝,馬克思,弗洛伊德),他的靈感源泉(英格瑪·伯格曼,費德里柯·費里尼,亞倫·雷奈以及索福克勒斯)以及他生命中的女性們(露易絲·拉塞爾,米亞·法羅,黛安·基頓),伍迪·艾倫生動的形象躍然紙上,對他來說,犬儒也是一種解脫。
作者簡介:
艾娃·卡昂(1986— ),任教于巴黎大學(南特),《圓圈》(Cercle)雜志[戛納+電影]版塊專欄作家,并主編電影與電視雜志《鼓掌》(Clap)。
原標題:《伍迪·艾倫:我沒說過要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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