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 索恩thornbird 索恩thornbird

“

他沒有等待命運向他微笑，而是決心塑造自己的命運。只要更廣泛的國際局勢仍然不穩(wěn)定，他就會做任何必要的事，說任何必要的話來實現(xiàn)目標——即使這意味著違反禁止虛假見證的戒律。然而，他能否成功是另一回事。

”

馬基雅維利：他的生活與時代

[英]亞歷山大·李 (Alexander Lee) 著

唐建清 譯

出版時間：2022年7月

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 索·恩

01

天佑勇者

自從切薩雷·波吉亞垮臺后，尼科洛一直努力保護自己免受命運的殘酷打擊，但他仍然擔心自己可能無力抗拒她的任意妄為。在撰寫《十年紀第一》之前不久，他未雨綢繆，向帕多瓦大學的占星術(shù)教授巴托洛梅奧·韋斯普奇尋求建議，他也是尼科洛國務(wù)廳同事阿戈斯蒂諾的親戚。也許擔心自己生在一顆不祥的星辰下，他想知道一個人能否逃脫先天的影響。韋斯普奇的回答令人鼓舞。占星家認為，盡管命運是一位倔強的女主人，但尼科洛可以通過抓住提供給他的機會和適應(yīng)變化的環(huán)境來塑造自己的命運。

尼科洛不禁相信了他的話。就在最近，他覺得他終于開始重新掌控自己的生活了。雖然民兵組織仍在等待法律認可，但他已經(jīng)訓練了數(shù)量可觀的士兵——盡管他自己并無軍事經(jīng)驗可以借鑒。事實上，從狂歡節(jié)游行開始，他就廣受稱贊。2 月21日，羅馬的一位銀行家列奧納多·巴爾托利尼贊揚他在建立這樣一支“了不起”的軍隊方面取得的成就，3月4日，也就是在他離開佛羅倫薩前往卡森蒂諾招募新兵的幾天后，紅衣主教弗朗切斯科·索德里尼用更熱情的言詞向他表示祝賀。他也享受著文學名聲的滋味。在 2月的某個時候，阿戈斯蒂諾·韋斯普奇安排由巴托洛梅奧書社印刷《十年紀第一》的修訂版；不久，尼科洛的詩就受到佛羅倫薩一些重要人物的稱贊。甚至埃爾科萊·本蒂沃利奧也寫信說，他不禁對尼科洛所取得的成就表示“由衷的欽佩和贊賞”。

但正當尼科洛認為自己占上風時，卻又一次遭到命運的打擊。當他在卡桑蒂諾忙于公務(wù)時，他從阿戈斯蒂諾·韋斯普奇那里得到消息說，一個名叫安德里亞·吉蘭迪·達·皮斯托亞的印刷商正在銷售盜版的《十年紀第一》。當然，阿戈斯蒂諾已將此事報告了“八守望者 ”，并向尼科洛保證，吉蘭迪的所有書籍都將被沒收。但這還是讓人心煩意亂。在大雪中回家的路上，尼科洛可能忍不住會想，是否有人看過吉蘭德的版本，并把書中明顯的拼寫錯誤歸罪于他，而不是印刷工人。

這還不是全部。尼科洛3月底回到佛羅倫薩時，發(fā)現(xiàn)民兵事宜陷入爭議之中。在未能說服“大議會”批準新的稅收來支付裝備費用后，皮耶羅·索德里尼任命切薩雷·波吉亞以前的傭兵隊長唐·米凱萊·德·科雷拉為民兵指揮官，這讓每個人都感到意外。很有可能，這純粹是個實用主義的決定。盡管堂·米凱萊是個殘忍、可怕、令人生畏的人，但他同時也是一個有天賦的軍人，能夠平息鄉(xiāng)村地區(qū)的騷亂，確保民兵做好準備保衛(wèi)佛羅倫薩，抵御未來任何外部威脅。但是“旗手”的反對者深感不安。

尼科洛開始懷疑能否主宰自己的命運。他感到沮喪，從眾人的目光中退縮，埋頭于工作中。即使如此，他也只處理日常事務(wù)。盡管他可能是4月中旬派遣唐·米凱萊去處理穆杰羅騷亂的幕后主使，但他對隨后幾周內(nèi)這位傭兵隊長的殘酷成果不感興趣。他似乎也沒有在5月中旬“公共債務(wù)”的改革中扮演任何角色。他甚至避開了家族事務(wù)。5月25日，托托給他寫了一封口氣相當嚴厲的信，提醒他有個案件急需解決，還有一筆財產(chǎn)交易需要他關(guān)心。

然而，正當尼科洛向命運屈服時，國際舞臺上的發(fā)展使他相信，命運終究是可以掌握的。

02

走鋼絲

在佛羅倫薩收復(fù)比薩的同時，康布雷聯(lián)盟也在迅速占領(lǐng)威尼斯的領(lǐng)土。到月底，只有少數(shù)城鎮(zhèn)仍在威尼斯人的控制之下，由于沒有防御，三個最重要的城鎮(zhèn)——帕多瓦、維羅納和維琴察 ——在帝國軍隊離開德國之前就向馬克西米利安的大使投降了。

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威尼斯似乎也要陷落了。但是馬克西米利安剛翻過阿爾卑斯山，聯(lián)盟的命運就開始逆轉(zhuǎn)了。一如既往的優(yōu)柔寡斷和反復(fù)無常，皇帝無法充分利用他帶來的龐大軍隊，很快就失去了他的盟友為他贏得的大部分城鎮(zhèn)。7月17日，威尼斯軍隊重奪帕多瓦，盡管馬克西米利安在人數(shù)上占有壓倒性優(yōu)勢，但他無法將他們趕走。由于缺乏資金和裝備，他被迫撤除圍困，后退到維羅納，并向路易十二求助。當路易沒有像他所希望的那樣迅速做出回應(yīng)時，他試圖通過向威尼斯人提出休戰(zhàn)來為自己爭取一些時間，但現(xiàn)在威尼斯人已經(jīng)恢復(fù)了信心，他們沒有心情進行討價還價了。馬克西米利安受到羞辱，撤退到特倫托，留下軍隊繼續(xù)戰(zhàn)斗。

然而，在離開維羅納之前，皇帝與佛羅倫薩簽署了一項協(xié)議，規(guī)定以四萬金幣—— 分四期付款——的回報，確認佛羅倫薩的利益，并將它置于他的保護之下。6 也許可以理解的是，佛羅倫薩人對此并沒有特別的熱情。畢竟，他們僅僅在一年前拒絕了類似的協(xié)議，而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重新占領(lǐng)了比薩，也不需要另一個協(xié)議了。但路易十二將這一協(xié)議強加給他們。威尼斯人的迅速恢復(fù)使他感到驚慌，他擔心如果馬克西米利安失去信心，整個戰(zhàn)役可能會受到威脅。因為急于在自己不花一分錢的情況下加強友誼的紐帶，路易要求佛羅倫薩與皇帝達成某種諒解；佛羅倫薩因為仍然依賴法國的支持，就覺得很難拒絕。

第一批錢已由佛羅倫薩使節(jié)當即交付。但當?shù)诙蔚狡跁r，“十護衛(wèi)”選擇讓尼科洛去交付。他是一個合適的人選，是個可靠、經(jīng)驗豐富的外交官，并相當熟悉馬克西米利安的宮廷。然而，最重要的是，他是一個敏銳的觀察者——“十個護衛(wèi)”知道他們可以信任他，他會在皇帝不在的時候小心翼翼地了解他在做什么。尼科洛在兩三個騎兵的護衛(wèi)下，帶著一萬金幣前往曼圖亞，在那里他會發(fā)現(xiàn)馬克西米利安的一個代表正等著他。付了錢，他就讓護送者回佛羅倫薩，自己前往維羅納，“或者在最方便的地方”了解更多“關(guān)于皇帝的事情，尤其是他在意大利的活動”。在逗留期間，他必須定期更換住所——以便掩蓋他的使命的真正目的——并匯報“任何值得注意的事情”。但在接到“十護衛(wèi)”的命 令之前，他是不能擅自離開的。

尼科洛于11月10日離開佛羅倫薩，向北穿過穆杰羅前往博洛尼亞。這是一條熟悉的道路，他最喜歡信馬由韁。但他感受不到過去的那種興奮。正如他在給比亞焦·博納科爾西的信（現(xiàn)已丟失）中所承認的，他極度焦慮。盡管他在奪回比薩的戰(zhàn)役中扮演的角色受到眾人的贊揚，但他清楚地意識到，他在戰(zhàn)場上的傲慢行為，以及在斯特羅齊家族的婚姻一事上所寫的譴責文字，激怒了很多人。雖然沒有人當面說他什么，但他必定知道他的敵人只是在等待時機。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在這一使命上煥發(fā)光彩。 甚至比亞焦也這么認為?！叭绻?jīng)勤奮地寫過報告，”他寫道，“那您現(xiàn)在就得這么做，好讓那些看笑話的人閉嘴。

03

君主的抱負

尼科洛坐在書房拱形天花板下的書桌前，沉浸在閱讀中。與以往一樣，他的初戀是古代歷史學家，尤其是李維，但他也抽出時間研究荷馬和維吉爾，以及道德和政治哲學著作，如亞里士多德的《政治學》、西塞羅的《論義務(wù)》和塞內(nèi)加的《道德書簡》。他告訴韋托里，這就是他此生的目的。他很高興與這些早已死去的人物交談，對他們的行為動機提出疑問，并從他們的智慧中汲取營養(yǎng)。在每次持續(xù)四個小時的閱讀時間里，他感到非?？鞓?。他只是在換掉一根忽明忽暗的蠟燭或把一根木頭扔進即將熄滅的余燼時才停下來，他忘記了煩惱、貧窮——甚至死亡。

然而這并非無聊的消遣。他讀的同時草草記下筆記，他在為寫新書搜集材料。誠然， 這只是一個“簡短的研究”——不過是一本小冊子而已 ——但與他以前寫過的任何東西都不一樣；在動筆之初，它就已接近完工?，F(xiàn)在被稱 為《君主論》，最初名為《君主國論》，它試圖盡可能深入地探究君主政體的本質(zhì)。在二十六個簡短的章節(jié)中，此書借助古代和現(xiàn)代歷史的例子，“解釋什么是君主國，它們有什么類型，它們是如何獲得的，它們是如何維持的，以及它們?yōu)槭裁磿А薄Ｈ欢?，這無疑是一本忠告之書，旨在向君主展示他如何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雖然佛羅倫薩很少被提及，但它的忠告顯然是說給美第奇家族聽的。

尼科洛希望《君主論》能恢復(fù)他的聲譽。盡管他知道美第奇家族仍然以懷疑的眼光看待他，但他相信，如果他們讀了他的書，就會發(fā)現(xiàn)他在國務(wù)廳的那些年里并沒有閑著，而且如果有機會，他仍然可以為他們服務(wù)。事實上，他告訴韋托里，“任何人都應(yīng)該樂于接受 這樣一個有豐富經(jīng)驗的人的服務(wù)”。當然，他知道他們可能會有 所保留——甚至可能對他的建議持懷疑態(tài)度——但他的貧窮證明了他的誠實和忠貞。而且，正如他接下來所展示的，往往是那些一開始被君主唾棄的人最終被證明是最忠實的仆人。

為了不顯得太輕率，尼科洛知道他必須避免公開談?wù)撁赖谄婕易宓那闆r。因此，他決定采取一種更謹慎的方式。他以學術(shù)上的客觀立場為依據(jù)，首先對君主國的各種類型進行了分類——盡可能精確地列出它們的特點、長處和弱點。然后他會巧妙地把討論轉(zhuǎn)到美第奇家族在佛羅倫薩的地位上。他迂回地介紹了他的研究對象，這樣，他就可以盡情地剖析美第奇王朝——而不用提及他們的名字。

尼科洛開篇就指出，所有國家不是共和國就是君主國。在之前的著作中他已經(jīng)詳細討論了共和政體，因而，他不打算在共和政體上花費更多的時間，而是直接討論君主國。其中，他簡要地討論了世襲制和復(fù)合制（比如那不勒斯王國，它被并入另一個國家）；但他真正感興趣的是全新的君主制。然而，它有兩種存在形式：一種是靠自己的武力和美德贏得的，另一種是靠別人的武力和運氣的幫助贏得的。

注：本文節(jié)選自《馬基雅維利：他的生活與時代》第四、五、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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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索·恩 | 馬基雅維利——命運與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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