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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歲大媽講脫口秀,一開口就贏了

“希望年輕人知道,我們不光會跳舞帶娃,也會講段子?!?/p>
盼了一年,新一季《脫口秀大會》終于來了。
每年都不乏新手因這場盛會出圈,而這次,聚光燈打在了一位58歲大媽的身上。
調侃完自己,又吐槽了比賽,一頓輸出后,黃大媽早已把觀眾逗到發蒙,連同臺競爭對手都忍不住起立鼓掌。

"大媽們,究竟還有多少驚喜是我們不知道的"。
當然,這份突兀里還是帶著一絲合理性的,畢竟脫口秀本身就是一個吃閱歷的行當。在被年輕人壟斷的那些年里,真正飽含素材的中老年群體,一直缺席于脫口秀舞臺。
好在黃大媽來了。這位58歲的長沙大媽,瞞著家人來講脫口秀,一張口就驚艷四座,在這場語言競技中贏得所有嘉賓青睞,滿分晉級。脫口秀缺失已久的大媽視角,終于有人開始填補。
嗯,有麥瑟爾夫人那味了,我們決定去長沙會一會這位大媽。
在近3小時的采訪中,她和我們聊了很多,有退休前的生活,也有她和脫口秀相遇的故事,還有成名后的一些戲劇性經歷。以下,是黃大媽的自述。

火了之后
我那期節目是8月31號晚上播的,我當時還專門跑去樓下用手機看了我的表演,因為我不知道我在電視上是什么樣子的,我怕嚇到老公和女兒,他們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我上了《脫口秀大會》。
9月1號一大早,我弟弟先在網上刷到了我的視頻,然后立馬發到了家族群里,我女兒和丈夫才第一次知道我在講脫口秀。
我不是故意隱瞞他們的,我之前去講開放麥的時候,也不會刻意告訴他們,他們可能以為我只是去跳舞或者打麻將,畢竟我愛好確實挺多的。
所以我女兒嚇壞了,但蠻開心的,說媽媽你也太牛了吧,然后就一直在翻評論:媽,有人說你像鄧麗君,還有人說你像倪萍。
我老公也看了這個節目,我不知道他有沒有get到其中的笑點。但是他知道我火了,因為那幾天他的同學群都炸鍋了,都跑來向他求證,問這是不是你老婆。

還未退休的黃阿姨。/受訪者供圖
那幾天,我還接到了好幾個前領導的電話,說他們在電視臺或者報社的朋友想要采訪我。我當時有點蒙,就沒有答應,因為我參加脫口秀就是退休沒事干,想去玩一下,確實沒想著要出名。
沒過幾天,偉大爺告訴我上熱搜了,我還不知道熱搜是什么。
之前參加脫口秀的時候,他們幫我注冊了一個微博,偉大爺幫我登進去,我看到了私信這個東西,發現全是媒體的采訪邀請,然后還有一些周琦粉絲的留言,因為我在節目里調侃了人家。


年輕時,黃大媽因工作原因結識NBA球星。/受訪者供圖
火了之后,有一些30多年都沒聯系的人突然打電話給我,還不止一個。
還有個曾經很好的朋友,幾年前因為一個小誤會把我給刪了,前幾天又偷偷把我加回來了,說她兒子特別喜歡我,讓我和他視頻。
還有幾個前同事突然跑來問我,說你女兒什么時候辦了喜事,為什么不打電話通知我們?
我說我女兒沒有結婚啊,然后他們就發給我一張截圖,上面是一個網友在我那條視頻下的留言:黃大媽是我丈母娘,她在外面講脫口秀我們全家確實不知道,謝謝大家喜愛關注。
這個網友寫得好正經,上千人給他點贊,搞得和真的一樣,笑得我和我老公瞌睡都沒有了。
我能猜到這次我為什么會火,因為很多觀眾在看到我的時候,可能都會想到自己的媽媽,他們會覺得我媽還在那里跳廣場舞,但是別人的媽媽已經在講脫口秀了,他們就覺得很新奇。

大媽講脫口秀,本身就是一個梗
上《脫口秀大會》之前,我講了一年的脫口秀。
剛剛退休那會,大概三年前吧,我就開始喜歡方清平和黃西的段子了,后來有了《脫口秀大會》,我就一季一季追了下來。
第三季有個偉大爺,說是長沙一家脫口秀俱樂部的主理人,我當時就很意外,原來長沙也有人在搞這個,我后來費了老大勁才打聽到這個俱樂部的名字。
看了幾次他們的開放麥,我感覺有的人說得蠻有意思的,但是有的挺尬的。
不過我發現來聽開放麥的人都很包容:有人忘詞,下面會鼓掌;段子不好笑,下面會鼓掌;演員緊張到臉上的肌肉一直跳來跳去,下面還是會鼓掌。
我就感覺開放麥這個形式很好,而且如果我上去講的話,不會像他們那么緊張。
然后我就發現這個俱樂部還有個公眾號,可以在上面報名講開放麥。我仔細看了一下,發現沒有年齡限制,只需要交一個800字的稿子就行了。
我交了一篇2000字的,講了一些年輕時我做“女流氓”的段子。
但是連著十幾天都沒人給我打電話,那段時間我隔一會就要看一下手機,任何陌生電話我都會接,但一直沒收到他們的回應。

組織晚會時的黃大媽。/受訪者供圖
我覺得自己是落選了,但還是會買票去開放麥。后來有一次,我坐在第一排,當時有個主持人還和我互動,他接不上我的話就開始“懟”我:那大媽要不您上來講一段?
我說我是愿意的,但是你們沒看上我啊。結果演出還沒結束就有工作人員找到我,說如果我愿意把稿子刪短一點,下個星期就可以來開放麥試一下。
后來我才知道,其實當時的編劇覺得我的稿子很不成熟,但是他們老板說“一個 57 歲的大媽,再不行也要讓她上”。
這個老板就是偉大爺,我能上《脫口秀大會》和他有很大關系。
之后第一次上臺,他們都說我講得很炸,但我不知道這些掌聲究竟是拍給我的稿子,還是拍給了我的年齡。

線下演出的黃大媽。/ 受訪者供圖
印象中有一段,我說了一句“那我講點我年輕時候的事情吧,1986年......”這個年份一說出口,他們就笑得不行了,我都不知道他們在笑什么。反而我精心設計的一個梗,他們都沒什么反應。
后來我分析,當時炸場可能是因為他們對一個大媽完全沒有任何的期待,一個大媽會講脫口秀,本身就是一個梗,所以他們會拼命給我鼓勵。
但是我也不在意這些喜歡到底有多少是來自于反差感,大家開心、我開心就行了。
講了不到半年的開放麥,我就去上海參加了一個訓練營。1800人報名,有40人通過考試,我就是其中之一。我覺得還是因為我的年齡吧,畢竟57歲講脫口秀的,全國可能就我一個。
也是因為這場培訓,我被笑果看到了,之后就自然而然地上了《脫口秀大會5》。
我不覺得我有語言天賦,可能我的綜藝感比較好。我還記得之前在線下看脫口秀的時候,旁邊一個20多歲的小伙子問我,阿姨這些梗你都能聽懂嗎,我說為什么聽不懂?但是我也能理解他為什么會這么想,就像很多年輕人都聽不懂我的梗一樣。

“不瞞你們說,我就是來玩的”
我知道有些人喜歡講脫口秀,是因為自己被治愈了,但我不是,我這一輩子到目前為止都很順。
我是在長沙長大的,媽媽是個老師,爸爸是工人,家庭條件不算特別好,但也不是很差。
83年我考上大專,那個時候錄取率是4%。畢業之后我就去了商業局,在商業系統待了30多年,雖然事業心不強,但我的運氣一直都比較好,最后還是從管理層退休的。

年輕時的黃大媽。/受訪者供圖
我剛參加工作,就是負責工會這一塊的,當時會組織各種球賽,所以接觸文體這一塊比較多。
我們這幫搞文體的同事,特別喜歡開玩笑,互懟也沒人會生氣。
我真的覺得這個和企業文化有很大關系。我有朋友是學校里的老師,平時比較嚴肅,你要是跟他隨便開個玩笑,他就會感覺自己被冒犯了,會不開心。
所以退休之后,我就發現身邊能開玩笑的人越來越少了。我喜歡說脫口秀,不光是享受逗笑大家的過程,更重要的是結識一幫能開玩笑的朋友。
就比如,我們在臺上調侃徐志勝丑,沒事,大家只會笑。但是生活中你要是這么做,那你就會被打。
我感覺能聽和能說脫口秀的,都是一群心胸豁達的人,這個就是脫口秀的魅力。

旅游時的黃阿姨。/受訪者供圖
我老公是學醫的,他喜歡玩斗地主和連連看,而且玩得很執著。
我就喜歡唱歌、跳舞、旅游、彈鋼琴、打麻將。我們之間的興趣愛好,不能說是很少重合,而是完全沒有交集。
我以前還會說他,別玩這種太幼稚的,換點別的。后來發現講了他不光不改,我還會生氣,我就不管了,因為也想開了,只要他快樂、輕松就行。
當然最主要的一點是,他也不干涉我。我的愛好他從來不會指手畫腳,不過我也會把家里的家務做好,再出去玩。
我最近接觸的年輕人比較多,他們有時候會羨慕我已經退休了,可以每天睡懶覺。但其實我根本不舍得睡懶覺,我每天12點多睡,早上6點就醒了,我現在有好多事情要做,時間根本不夠用。
打麻將很開心,打“跑得快”也很開心(一種長沙紙牌);同事喊我去唱K很開心,我每天在家里練琴也很開心?,F在又來一個脫口秀,還有那么多我喜歡的節目要追,睡懶覺真的浪費時間,反正死掉之后有大把時間可以補覺。

黃大媽很建議老年人學琴“鋼琴沒有我們想得那么難,而且學會了好處很多”。/ 受訪者供圖
很多人都不理解為什么我要瞞著朋友講脫口秀,其實是因為她們對這個都不感興趣?!锻虏鄞髸泛汀睹摽谛愦髸肺医o我身邊五個玩得最好的朋友都安利了,但是我敢肯定,她們回去都沒有看。
時間久了,也就不和她們說這些了。但是如果我突然告訴她們,我晚上不打麻將要去講一場開放麥,她們肯定會不能理解,“這個世界上怎么還有比麻將有意思的東西”,那我又得解釋半天,好累的。

黃大媽的游客照。/受訪者供圖
后來為什么又要去參加《脫口秀大會》呢?有兩個原因吧。
我是沒忍住想來玩一下的,因為可以見到這么多喜歡的脫口秀演員。這次錄節目,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鳥鳥。
當時她和我一輛車,她還主動加了我的微信,我感到很驚奇,因為這有違她的人設,但是后來我發現她真的很拘謹,她只要碰到別人的眼神,很快就會躲開,所以我相信她是真社恐。
還有一個想法是,希望我的出現可以打破老年人在年輕人心中的刻板印象吧,讓年輕人也知道,我們不光會跳舞帶娃,也會講段子。
然后我也想和中老年朋友說一下,不論是看脫口秀,還是說脫口秀,其實都是一件特好玩的事,就像那姐說的,可以預防老年癡呆。

那英聽完大媽的脫口秀有感而發。/ 受訪者供圖
至于為什么退賽,這個很好解釋?!睹摽谛愦髸繁举|上還是一個比賽,既然是比賽,那肯定有壓力,遲早有不好玩的一天。
你想想,一個58歲的大媽,和一個26歲的豆豆在一起打pk,這個畫面想想都覺得很尷尬。
比賽往后走,就都是高手了,他們好多都是職業選手,又年輕,創作經驗又豐富,我一個新手肯定打不過。
再者,晉級名額對我來說沒那么重要,但是對他們來說很珍貴。
我不是臨時決定的,我從長沙去的時候我就想好了,不管嘉賓有沒有拍燈、拍了幾燈,我都會這么做的。
其實,上臺講一場脫口秀,對我來說跟打一場麻將、唱一次K的意義差不多,之前偉大爺在節目里說的這段,是真的,不是段子。

韋大爺回憶,自己是如何幫黃大媽瞞著她的朋友們的。/ 受訪者供圖
所以這也是我講脫口秀不怎么緊張的原因,包括第一次講開放麥和上節目,我其實都挺輕松。
但是現在火了之后,我反而有了一點點焦慮。我焦慮的是你們的期望值提高了,而我的水平沒有提高。
所以我最近在思考要不要再換一個領域,也許可以到說唱那邊試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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