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5100多戶家庭問卷、8600多份成人問卷（15歲以上）、近1900份少兒問卷：上海大學“數(shù)據(jù)科學與都市研究中心（Center for Data and Urban Science, CENDUS）”歷時一年于2017年7月完成了上海都市社區(qū)調查（Shanghai Urban Neighborhood Survey, SUNS）。

調查對上海540個社區(qū)進行數(shù)據(jù)搜集，問卷對象包括居（村）委員會、業(yè)委會、物業(yè)公司、社會組織活動以及社會工作者等社區(qū)治理主體。調查人群包括戶籍人口、非戶籍人口的成年人和未成年人，關注的問題有就業(yè)、移民態(tài)度、教育、住房等公共話題。

澎湃研究所經(jīng)授權選摘刊發(fā)調查的部分內容。本文討論了上海市居民的婚姻配對問題，通過調查來回應當下中國人是否依然存在門當戶對觀念。

調查發(fā)現(xiàn)，在7209對夫妻調查者中，雙方戶籍相同的家庭占全部樣本的84.13%，雙方教育水平相同的家庭占全部樣本的60%，戶籍同類婚和教育同類婚是當前上海居民婚姻生活的主要配對形式。

有多少人贊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在上海都市社區(qū)調查的8631名受訪者中，接近60%的人贊同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而不同意這一說法的只有14%。這也與我國目前仍然相對普婚和早婚的社會現(xiàn)實是一致的。調查發(fā)現(xiàn)，新上海人（61%）更為同意該觀點；而學歷越高的人對此贊成度也越低；單身人群（37%）對該觀念的同意度遠低于已婚人群（62%）；年輕人也更不贊成該觀念，90后的支持度僅為37%，而70后的支持度則為60%。

有趣的是，該觀念的性別差異統(tǒng)計結果不顯著，這也進一步說明了在我國相對普婚的社會中，支持結婚的觀念深入人心，不分男女。然而年輕人、單身者和高學歷人群對此觀念的接受比例明顯偏低，這可能是當下和不遠的未來我國向低結婚率和更低生育率社會轉型的人口學方面的主要推動因素。

進一步比較各個世代的本地人、新上海人和外地人的觀念差異，我們發(fā)現(xiàn)同一世代中，本地人的觀念比新上海人包容，新上海人又比外地人更為包容。性別差異似乎也隨世代的年輕化而加大，90后本地女性對此接受度最低，只有24%。也就是說當不同出生地和戶口的年輕世代對于婚嫁觀念越來越包容的同時，年輕女性進步的步伐遠遠大于同齡的男性。這也可能是未來相當長的時間內我國男女兩性的性別、婚姻、家庭觀念處于復雜、碰撞的社會動因。

總體而言，我們沒有發(fā)現(xiàn)高學歷的本地男女在婚嫁觀念上有著比其他人更為包容或者更為保守的現(xiàn)象，但是高學歷人群無論是本地人、新上海人還是外地人性別差異都比較大——高學歷男性比高學歷女性更為贊同這種傳統(tǒng)的婚嫁觀，差異達到7到15個百分點。突出的是，在高學歷人群中，新上海人無論男女對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接受度更高，而尤為突出的是外地女性對此接受度為最低（41%），低于外地男性15個百分點。這一定程度表明了所謂的外地人其實是一個差異性很大的多元化的群體，特別是有一些學歷程度比較高、思想相對更為現(xiàn)代和包容的女性，可能會有選擇性地流動到上海這個國際性大都市，去尋求自己的個人發(fā)展機會和理想的生活方式。而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在性別、婚姻方面的觀念遠遠走在受過高等教育的男性的前面，可能也將是我國性別動態(tài)的一個長期特征。而這些態(tài)勢和國外的一些動向也比較一致。

門當戶對還存在嗎？

婚姻是人類社會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與什么樣的人結婚歷來是每個人一生中的頭等大事?；榕鋵ο蟮倪x擇不僅會影響家庭的生活質量和婚姻幸福，也會對日常生活中的家務分工、生兒育女行為帶來重要影響。中國的傳統(tǒng)婚姻歷來強調門當戶對。那么，如今在上海這樣一個國際化程度高的現(xiàn)代大都市，門當戶對的觀念還存在么？

調查顯示，上海人對“門當戶對是婚姻幸福的必要前提”這一說法有較高的認可度，約一半的人同意這一說法，五分之一的人無所謂，另有30%的人對此表示不同意。其中，女性對門當戶對的認可高于男性，超過一半的女性同意上述門當戶對的說法。超過一半的本地人和新上海人同意這一說法，但只有40%的外地人贊成這一說法。

我們也發(fā)現(xiàn)，高學歷者相對更認同門當戶對。比如，有58%的高學歷者贊成門當戶對，而低學歷者僅有略高于40%的受訪者對此表示同意。單身者對門當戶對的認同度比已婚者低9個百分點，而年輕人對此的贊成度也在降低，只有37%的90后同意這一看法。這一方面反映了我國經(jīng)濟發(fā)展和快速城市化過程中的階層固化現(xiàn)象，中產(chǎn)階層希望通過門當戶對的婚姻來維護自己的社會經(jīng)濟地位，而低收入群體則希望沖破束縛和階層固化，實現(xiàn)社會流動。而另一方面可能也說明了門當戶對在今天的話語體系中，反映了年輕人對早期家庭成長環(huán)境和“三觀”是否相同等生活方式和個人價值觀念方面的重視。這里還有一層更微妙的意思，就是教育程度高的人不一定是思想觀念變革和現(xiàn)代化的引領者，盡管他們擁有更多的文化資本——包括傳統(tǒng)的，也包括現(xiàn)代的，但他們可能是保守觀念和傳統(tǒng)思想的擁躉。比如和中低學歷人群相比，高學歷人群比較反感男主外女主內和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傳統(tǒng)觀念，但卻又比較認可門當戶對。和教育程度低的群體相比，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在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之間往往有更大的選擇權力、自由度和空間。

雖然單身者和未婚者贊同門當戶對的比例并不高，但根據(jù)已婚者的調查，以戶籍狀況和教育程度為指標，我們發(fā)現(xiàn)，在7209對夫妻調查者中，雙方戶籍相同的家庭占全部樣本的84.13%，雙方教育水平相同的家庭占全部樣本的60%，戶籍同類婚和教育同類婚是當前上海居民婚姻生活的主要配對形式。

若以此下結論，我們認為，當下，門當戶對的現(xiàn)實依然存在，即使是在上海這樣的國際化大都市。

在8520個被訪者中，已婚人士約占78%，從未結婚的人占12.46%，同居而未結婚人士占1.07%，離婚人士占2.62%，喪偶者占5.8%。本分析僅針對已婚、離婚和喪偶人士，合計7209對夫妻，不包括從未結婚和同居而未結婚的被訪者。調查了解了7209對夫妻結婚時的戶籍狀況。調查發(fā)現(xiàn)，結婚時夫妻戶口狀況相同的家庭共6065個，占全部已婚家庭的84.13%。其中，夫妻雙方均為上海非農戶口的家庭有2514個，占全部已婚家庭的34.87%；外省妻子嫁給上海本地丈夫的家庭共有468個，占全部已婚家庭的6.49%；而外省的丈夫娶了上海本地妻子的家庭共有156個，僅占全部已婚家庭的2.16%。總體而言，外省女性通過婚姻實現(xiàn)跨省向上流動的比重要高于外省男性。

調查還考察夫妻雙方在結婚時點的教育水平匹配狀況。在所有已婚家庭樣本中，夫妻雙方均為大學及以上水平的家庭為1275個，占全部家庭樣本的17.5%；夫妻教育水平相同的樣本家庭為4387個，約占全部家庭樣本的60%；妻子教育水平高于丈夫的樣本家庭共有949個，約占全部家庭樣本的13%；剩余27%的家庭樣本，丈夫的教育水平高于妻子?？傮w而言，教育同類婚是主要的教育匹配模式，約6成的樣本屬于教育同類婚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