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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玫瑰與白玫瑰》:要愛的王嬌蕊,注定嫁不了缺錢的佟振保

之前,讀過《紅玫瑰與白玫瑰》,里面的情節基本忘了,唯獨記得張愛玲寫王嬌蕊輪廓美的文字,“一條一條,一寸一寸都是活的”。
這句話和林語堂在《京華煙云》描述男子理想中的女人,“身體輪廓要豐滿,要柔軟”,大致類似。
但很顯然,張愛玲的表達更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01
王嬌蕊無疑是個貪玩的女子,結了婚也沒有絲毫收斂。張愛玲不止一次在小說中寫她貪玩的證據,比如接吻時太嫻熟了些;比如丈夫前腳剛離開,她后腳就打電話叫之前的租客姓孫的來。
戀愛于她是一樣本事。她說,一個人學會了一樣本事,總舍不得放著不用。佟振保初見她,她濕的頭發上沾滿了白色泡沫,穿著沒有系帶的浴衣,絲毫不避諱和丈夫的朋友是第一次見面。
她的直覺告訴她,自己是美麗的,富于魅力的。說話也嬌憨有趣,形容難喝的厚重的汁液為喝墻似的。
佟振保叫她王太太的時候,她說,別盡叫我王太太,我有名字。這不是她自我意識強,不想成為男人附屬品,而是她在努力向婚外的男人傳達一個信息,那就是我是我自己的。

她不露痕跡地給男人們遞了一個臺階。當男人們循著臺階找上來的時候,她也就找到了她的樂趣。
婚姻于她更像是一個避難所,當災難過去,她還是要自由地行走在她喜歡的喧鬧世界里。
更何況丈夫并不構成障礙,只一味慣著她,出了問題,只怨恨那些婚外的男人,他奮力驅趕他們,猶如驅趕狂亂飛來的蜜蜂。
他的這些動作,在王嬌蕊眼里,自然也是自己有魅力的明證。
02
嬌蕊娘家應該并不缺錢,父母把她送到英國讀書,只為抬高她的身價,讓她能找個好人家。
因為年輕,所以揮霍。等意識到名聲眼看要搭進去的時候,王嬌蕊這才手忙腳亂抓了個王士洪。
嬌蕊有點像《紅樓夢》中的寶玉。因為自小衣食無憂,所以生存的安全感十足,有任性的資本。喜歡沉浸在自我建造的城堡里,歡樂嬉戲,以為這就是人生的意義。
只不過寶玉更純粹更潔凈些,想做一輩子的護花使者,而嬌蕊混沌著想一輩子有男人前呼后擁和她玩愛情的游戲。
王嬌蕊在遇到佟振保之前,游戲玩得游刃有余。

她看上去好像一點也不缺愛,或者說熱鬧,但有時因為過于容易到手,缺乏挑戰的難度,歡樂也就變得短暫,很容易陷入到無聊無趣中去。
王嬌蕊遇到佟振保,正如寶玉遇到齡官,被人拒絕,才明白自己并不是宇宙的中心。
佟振保沒順著那個臺階走上來,她很不安。佟振保不在時,她把他的大衣拿到身邊,點他吸過的香煙。
她告訴佟振保自己的心是一座房子,可以推倒重建。
她每天聽著電梯上來下去,說自己的心也跟著提上去,又在中間斷了氣。
她用力擁抱佟振保,讓佟振保體會是不是和以前有點不一樣。
如果說一開始她是施展了她的本事的,但隨著時光的推移,她開始變得笨拙、不確定起來。
她沒有錢上的不安全感,只有愛上的不滿足感。
正是佟振保口中的“闊小姐的安全,因為是承襲來的,所以不拿它當回事”,也正因為這樣,王嬌蕊才敢“一直向前闖,遇到什么就是什么”。
03
民國時代的陸小曼,婚后遇到了徐志摩,才發現遇到了愛情,于是開始折騰。
王嬌蕊也是這樣的女子,敢于向前闖,她發現自己愛上了佟振保,就暗地里寫信告訴給了王士洪,要他給她自由。
然而,佟振保在這場情愛里,可不像徐志摩在他的《愛眉小札》里表現得那般癡狂,佟振保很是心口不一。
他一方面不拒絕王嬌蕊的床,體會著墮落的快樂;一方面在心里把王嬌蕊想得很壞,一開始覺得王嬌蕊是想把他拉下水,好和姓孫的長期往來,后來又疑心自己做了傻瓜,王嬌蕊想要離婚,是故意把濕布衫套在他的頭上,如果社會不答應,毀的是他的前程。

他是窮人家出身,能出國留學,畢業后到一個大廠工作,很不容易,他是極力要保住這份前程的。
張愛玲寫他“在事務所里有一種特殊氣派,忙得抬不起頭”,“不是夏天,他也能忙得汗流浹背”,“中國同事很多罵他窮形盡相”。
他的忙,是所有人都看見的忙,帶有表演的成分。
保住當前的工作,如果有可能,再繼續向上攀爬。這才是他重視的核心東西。
就像《紅樓夢》中的賈雨村,什么感恩,什么良心,都是身外之物,不值得他這種積極上進的男人留戀半分。
所以,即使后來王嬌蕊一再表示,自己會改的,在醫院里給他遞茶遞水,遞溺盆,趴在他身上痛哭,他自己也大受震動,沒想到王嬌蕊竟愛他到這種程度,但都不足以撼動他分手的決心。
04
佟振保喜歡“那種熱的,放浪一點的,娶不得的女人”,婚姻要幸福,就要娶自己喜歡的女人啊(喜歡娶不得的女人,佟振保這男人還真是矛盾啊,這是他的貪心所在,注定要一生糾結)。
但他更要婚姻好看,要婚姻好看,就要娶道德規范下的女人。
佟振保作為一個社會公認的好人,一個曾經深夜送初戀女友回家都不曾亂來的柳下惠,一個缺錢要保前程的年輕男人,他一定會選擇后者。
但這種選擇和他的喜好又相沖突,他就這么把自己逼到了生活的死角。
幾年后,他們相遇了。
王嬌蕊因為自己的莽撞,很吃了些苦,但精神狀態是快樂的,世俗一點說,物質的豐裕程度降了,但活力還在。
佟振保眼看即將升為副總經理,物質上豐裕了,卻變成了一個空心人——發現道德規范下的妻子也在出軌,和一個臉色蠟黃、腦后有疵痢疤的裁縫,于是出去嫖娼,同時感覺有無數的煩憂和責任像蚊子一樣嗡嗡嗡地圍著他,吮吸著他。

幾年前,她痛哭的時候,他沒有安慰她;幾年后,他看見她,不由自主地哭了,她也是沉默的。
我疑心張愛玲是贊成嬌蕊“向前闖”的姿態的,用現代的話說,就是女性要有自我成就的力量。
只要有這力量在,即使吃了些苦,交了些學費,最后結果沒有那么盡如人意,也是值得的。
05
最后,覺得情感疆域里有無數類似王嬌蕊和佟振保這樣的故事。

舉一個例子,比如李國文的《死扣》,就是一篇后續版的《紅玫瑰與白玫瑰》。
簡單說,它講的是大學里有一個范教授,好人,風范人物,所有那些喜新厭舊的、第三者插足的、家庭不和的,找出種種理由要和老婆離婚的,無不被訓誨開導,要以范教授為楷模。
但只有范教授知道自己有一個秘密,他也曾有過愛情,只不過經過權衡,最終犧牲愛的人,選擇了平安不波瀾的度過有前程的一生。
原標題:《《紅玫瑰與白玫瑰》:要愛的王嬌蕊,注定嫁不了缺錢的佟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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