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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M4科創走廊”的心臟,為何是小城布里斯托爾?


關鍵詞:
科創走廊 | 城市更新 | 發展戰略
魅力打造 | 文化產業 | 商業促進區
科技創新 | 科技制造
在建設科技強國的背景下,我國涌現出越來越多的科技都市。連接它們,形成協同效應的科創走廊,也進入爆發式增長期。
如長三角G60科創走廊、廣深港澳科創走廊、浙中科創走廊、成渝科創走廊、關中科創走廊、鄭開科創走廊等等。
▼ 長三角G60科創走廊「一廊一核九城」空間布局

眾所周知,決定科創走廊成敗與可持續發展的,是走廊沿線強強聯手的城市群,而不只是一個個園區。例如以101公路為核心的硅谷,是由舊金山、山景城、圣何塞等一系列科技城市構成的「珍珠項鏈式」創新帶。
▼ 101公路為核心的硅谷,串聯起眾多的科技城市

即便不是珍珠項鏈式結構,而是兩端強中間弱的「啞鈴型」,在兩端創新核外溢作用下,它們之間的小城鎮也會迎來發展機遇。如倫敦至劍橋的M11科創走廊,帶動沿線哈羅新城、薩弗倫沃爾登等小城鎮融入科創浪潮。
▼ 倫敦至劍橋的M11科創走廊

▼ M11沿途的哈羅新城轉型知識服務業

如果只有一個強中心的科創走廊會如何發展?
毋庸置疑,強中心形成的大都市圈,帶動其周邊的城鎮發展。在此前《統一大市場下,都市圈協同的5把金鑰匙》一文中,曾提到都市圈產業擴散,會經歷單核聚集、次核擴展、近郊推進,以及邊緣擴散4個階段。
▼ 都市圈產業擴散過程

▼ 倫敦都市圈北部的米爾頓凱恩斯,成為M40和M11科創走廊產業擴散的受益者

只是這種帶動力,會隨著空間距離延長快速衰減,到了走廊末端,帶動力已是寥寥無幾,最終形成「蝌蚪型」結構。
但是,英國M4科創走廊*卻成功扭轉了成為蝌蚪型結構的命運,這里集聚著英國超過四分之一的研發活動,有英國硅谷之稱,不過這是M4經過漫長調整后的結果。
*M4科創走廊:以1980年代貫通的M4高速為軸,由倫敦出發向西,串聯斯勞、雷丁、斯溫頓、布里斯托爾、加的夫、斯旺西等城市,是全長308.8公里的科技創新帶。
▼ M4科創走廊

回到1990年代,M4走廊內倫敦一家獨大,走廊末端的布里斯托爾、加的夫等中小城市不約而同陷入人口流失、產業衰退的發展困局。
▼ M4科創走廊全線貫通后沿線城市人口變化(1980-1990年)

扭轉這一局面,形成M4走廊啞鈴型結構,與一座城市的崛起密不可分,這就是——布里斯托爾。
10余年間,布里斯托爾從人口負增長,一躍成為倫敦之外,最重要的科技集群之一,有近4萬個創新崗位,近450家初創公司,被評選為「英國最智慧的城市」「歐洲綠色之都」(2015年)。
▼ 布里斯托爾城市中心


布里斯托爾還是英格蘭西部,「恒星式」的區域中心城市:布里斯托爾、加的夫、紐波特三城組成的大西部振興計劃的中心,也是英格蘭西部增長中心*的領頭雁。
如果說倫敦是M4走廊的大腦,那么布里斯托爾無疑就是科創走廊的心臟。
*英格蘭西部增長中心:由布里斯托爾及周邊區域組成的城市、企業合作區,旨在引領當地經濟增長和創造就業。
▼ 布里斯托爾俯瞰

布里斯托爾的逆襲,離不開文化、更新、產業、城市群四個關鍵詞。雖然這些詞放之四海而皆準,但布里斯托爾用它們組成了截然不同的城市轉型戰略。
01
強邊緣,弱中心
MEASURE THE WORLD
布里斯托爾距離倫敦150公里,人口約46.5萬(2020年)。
15世紀起,憑借通過埃文河高效進入大西洋的航運優勢,布里斯托爾港(市中心至入海口范圍,占地28公頃)一度成為當時英國的第二大港口。
▼ 1850年,位于城市中心的布里斯托爾港區風貌(來源:Wikipedia)

20世紀初,隨著布里斯托爾飛機公司的創立,英國飛機公司、勞斯萊斯(航空發動機)等企業紛至沓來,這也促進了當地汽車制造業的發展。布里斯托爾成為英國重要的制造業城市,布里斯托爾港成為英國汽車進出口的主要港口。
▼ 1950年代的布里斯托爾港區(市中心段,來源:Wikipedia)

1. 成也倫敦
二戰期間,布里斯托爾市區幾乎被炸為廢墟,戰后進行了大規模重建。在此后,布里斯托爾的城市發展,進入受制于倫敦發展的階段。
在《大倫敦規劃》(1944年)以綠環控制城市規模的影響下,布里斯托爾也通過了控制城市邊界,保護外圍鄉村的雅芳綠帶規劃,形成城市外圍的綠帶。
▼ 布里斯托爾雅芳綠帶規劃范圍

1952年,城鎮發展法案在倫敦通過,倫敦進入疏解內城壓力,人口、制造業向外遷移的階段。布里斯托爾的小城鎮,憑借田園、村落、山谷構成的典型英國鄉村風貌,以及鐵路、公路組成的交通優勢,成為倫敦人的理想居住地之一。
▼ 布里斯托爾的英式田園風格

2. 敗也倫敦
在布里斯托爾享受倫敦疏解帶來的紅利時,城市中心卻開始沒落。
與倫敦港、利物浦港的衰落一樣,布里斯托爾港位于市中心的老港區,受限于河道型港口,無法通過大型集裝箱貨輪的瓶頸,城市航運中心以及相關配套業,開始向埃文河入海口的皇家波特伯里碼頭遷移。
1972年,皇家波特伯里碼頭區深水碼頭建成,市中心的布里斯托爾老港區(后文簡稱老港區)被廢棄。
▼ 新舊港口的區位關系示意

1971年,M4公路倫敦至布里斯托爾段開通,布里斯托爾位于M4沿線的帕茨韋、菲爾頓等制造業小鎮,迅速發展為制造業聚集區。M4的物流優勢,帶動皇家波特伯里碼頭的快速擴張,市政府一度打算把老港區改為高速公路,提升物流效率。
▼ M4沿線制造業聚集區與老城的空間關系

1977年,倫敦頒布《內城地區法》,這標志著城市發展重心回歸內城,倫敦開啟虹吸模式。于是,布里斯托爾本已衰退的城市中心,在M4和鐵路疊加的虹吸作用下,城市人口在1971年達到42.8萬人的頂峰后(20世紀),便一路下滑。
也就是說,M4塑造出布里斯托爾強產業邊緣的同時,也在不斷分流城市中心的人口。
02
粘合劑戰略,重塑城市中心
MEASURE THE WORLD
布里斯托爾擁有兩所研究型大學,布里斯托爾大學和西英格蘭大學,以及眾多的技術學院,它們是城市制造業發展的基石,例如城市的航空產業就是圍繞西英格蘭大學建立。
有產業、有人才,按理來說城市不應出現大規模人口流失,但在1971—1981年,城市人口流失了近4萬。
▼ 布里斯托爾兩所大學區位示意

客觀上,M4和M5高速(1977年建成,至伯明翰)對城市人口流失有所影響。
但最為關鍵的,還是市中心的老港區廢棄后,導致原本圍繞港口發展的商業區以及服務業衰落,引發系統性的衰退,進而形成一個沒有魅力、沒有活力的市中心,這自然不受「愛熱鬧」的年輕人待見。
城市要想逆襲,重塑城市中心勢在必行!
1. 藝術驅動,重塑失敗
按同時期倫敦、利物浦、曼徹斯特等城市更新的規律來看,低成本快速見效的藝術化,無疑是更新初期的有效手法之一。但在老港區,由于土地權屬復雜,政府缺乏資金等原因,更新一直停留在討論階段。
▼ 1970年代衰敗后的老港區,由于土地所有權復雜,遲遲未更新(來源:Wikipedia)

反倒是市中心北側的Tokes Croft最早嘗試用藝術化復興。
Tokes Croft是移民聚集區,城市的空心化使這里成為占屋*運動的中心,占屋者將這里改為酒吧、夜店等功能,城市政府希望以此為基礎,打造出城市藝術區,增加城區魅力。
*占屋:占用閑置或廢棄的空間或建筑物(通常為住宅用地), 而沒有一般法律認定的擁有權或租用權。在二次世界大戰后曾在數個國家形成社會運動,以平衡社會不平等。
▼ 老城北側的Tokes Croft區

于是Tokes Croft被劃定為城市涂鴉藝術中心。但是,涂鴉藝術大師班克斯在此繪制完第一副涂鴉作品后,引發的卻是破窗效應*。涂鴉布滿區域的建筑墻面,雖然吸引來越來越多的藝術家,但Tokes Croft卻逐漸向越來越激進的藝術自治區發展。
*破窗效應:指環境中的不良現象如果被放任存在,會誘使人們仿效,甚至變本加厲。
▼ 被劃為涂鴉區的Tokes Croft(來源:Flickr)

政府曾嘗試在這里改造藝術工作室、公寓和商業設施,推動城區復興,但在當地居民激烈的對抗中,未能實現。
此后,本地第三方組織承擔起社區的管理工作,混亂局面才有所改善。政府此后的商業化進程,依然是舉步維艱,被壓制的涂鴉需求開始向周邊區域不斷蔓延。
時至今日,Tokes Croft被作為城市藝術化標簽,對于到此一游的游客很具吸引力,不過對于城市政府甚至多數市民來說,可謂是啞巴吃黃連。
▼ 2018年,筆者考察布里斯托爾時,涂鴉已蔓延到市中心的商務區

回到依然在爭論中的老港區改造,雖然各方意見未統一,但老港區改造不走藝術化路線,獲得共識。
2. 粘合劑戰略,公私共進
老港區土地權屬,主要涉及BCC、JT集團、英國鐵路、天然氣公司、勞埃德銀行,改建高速公路、填平港區做開發的方案先后被提出。但是這些方案,均遭到市民的強烈反對。
1971年,社會團體與市民們自發在老港區舉行了首屆布里斯托爾海港節,以表達留住港口歷史文化的訴求。
▼ 最早由市民、社會團體自發組織布里斯托爾海港節(來源:Wikipedia)

老港區整體更新議程不了了之,各方進入了符合自身利益的碎片化改造階段:勞埃德銀行在此建設區域總部;JT集團開始做住宅開發;BBC利用老倉庫改造出英國第一個媒體中心;英國鐵路、天然氣公司則做起了倉庫出租和停車場的生意。
這些更新各自為戰,缺乏整體戰略,在社會關注熱度降溫之后,不僅項目的價值大打折扣,更無法扭轉老港區衰退的趨勢。
▼ 1990年代初,碎片化更新的老港區,未能帶來繁榮(來源:Wikipedia)

1994年,由布里斯托爾政府牽頭,聯合老港區的5家土地所有者簽訂了港灣協議,成立港灣贊助商集團,政府將通過公開募集(以公益事業彩票為主)等形式,為更新提供持續的資金支持。
1997年,城市政府發布了市中心衰敗20多年來,首個振興計劃:
核心是實施老港區的整體更新戰略,逐步推動老城區、老火車站區兩個片區的改造,三個區域的更新形成聯動,整合支離破碎的城市中心;分別形成城市的文化中心、商業中心、金融中心,共同激發城市活力,因此被稱為城市的「粘合劑戰略」。
▼ 粘合劑戰略分區示意

下文我們將拆解粘合劑戰略,看它是如何一步步重塑城市中心,實現引人、留人的。
03
文化、商業、產業
一個都不能少
MEASURE THE WORLD
布里斯托爾粘合劑戰略實施,改造時序是老港區→老城區→老火車站,對應發展策略為豎立文化標簽→構建消費中心→形成服務業中心。
1. 文化先行,拆改并行
為何是文化先行?
首先,市民對港口有著強烈文化自信;其次,文化能展現城市的個性,解決城市獨特吸引力問題。
「文化是人們定居的生活質量考慮因素,與基礎設施一起成為企業搬遷的主要動力……布里斯托爾的創意產業與其文化基礎設施有著復雜且高度相互依存的關系。」
—— 摘自《布里斯托爾的文化、創意和再生》
彼得博伊登顧問公司
▼ 文化已成為布里斯托爾最重要的吸引力之一(來源:Flickr)

但問題是,文化雖好,但定義過于寬泛,落地實施不具體,老港區是怎樣做的呢?
老港區,從形式到內容,同步推進更新建設。
老港區被埃文河分為南北兩岸,北岸主要以倉儲、貨運為主,具有價值的歷史建筑較少;而南岸曾是工業制造區,歷史代表性建筑較多。北岸改造為代表城市新文化形象的城市活動中心,南岸則是代表港口文化的博物館群落。
①. 北岸大拆大建,文化新城樹形象
北岸是平衡各方利益后的「新城」,政府要新形象、新功能,企業要利潤,因此,更新以大拆大建方式進行。
▼ 老港區北岸「新城」俯瞰

文化主要體現在,以千禧廣場為中心的文化建筑群,有城市文化中心(后改為科學藝術中心)、IMX電影院、溫室植物園(后改為水族館)、BBC多媒體中心等。
▼ 千禧廣場為中心的文化建筑群

此外,「新城」格外注重濱水岸線的休閑屬性營造,除了各類公共空間外,還在底商設置餐飲、酒吧、零售等功能,打造市民喜愛的濱水休閑區。
▼ 新、老建筑均設有濱水商業


既然是新城,它的功能肯定是復合的,辦公、居住、商業一應俱全。開發建設中,還結合了毒地處理、生態修復、建筑低碳等技術,彰顯新城建設標準的國際化。
▼ 生態住宅區

②. 南岸拆改并行,歷史文化活化
與北岸不同,南岸具有歷史價值的建筑眾多,在應留盡留的原則下,更新改造分為三類。
首先是保護建筑。在修舊如舊的前提下,改為各類文化藝術場所,如阿爾諾非尼藝術中心是由保護建筑改造的文化活動場所(展覽、表演、講座等功能)。
▼ 老港區南岸保留建筑多,因此功能改造居多

其次是舊外貌新結構類。主要以文化建筑為主,如布里斯托爾工業博物館(后升級為城市博物館)、大不列顛號蒸汽船博物館、海事博物館均做了大量結構改造。
此外,小的廠區空間,被改造為小劇場、排練場等文化活動空間。
▼ 大不列顛號蒸汽船博物館


最后是重建類。新建筑以公寓、辦公、商業等功能為主,與老建筑們共同構成配套齊全的文化活力區。
看到這里你也許會心存疑慮,這不就是以文化為名的地產開發嗎?文化能支撐這座新城嗎?
③. 產業「經營」更新,老港活力可持續
要知道,布里斯托爾有英國第二大電影制片廠The Bottle Yard Studios,也有BBC自然歷史部門(《藍色星球》等紀錄片制作方)等三個部門,還有獲得奧斯卡獎的阿德曼動畫(《小羊肖恩》《無敵掌門狗》等代表作)。
此外,城市的舞臺劇、歌劇市場活躍,有眾多各色小劇場,還有兩所大學藝術院系源源不斷地提供人才。
▼ BBC位于布里斯托爾的總部(來源:Wikipedia)

不過,這與老港區的更新有何關系呢?
我們暫時將目光聚焦到老港區南側的紹斯維爾區(Southville)。
1970年代,老港區的衰敗,使紹斯維爾區賴以生存的煙草廠倒閉,產業工人社區開始空心化。紹斯維爾花園式聯排住宅、低租金,以及公園、學校、商業等完善的生活配套,成為上述領域文化從業者的居住地、創作地。
1998年,煙草廠改造為文化綜合體,工作室、商業、集市、劇場一應俱全,很多從事創意設計的工作室來到這里,紹斯維爾成為一個文化社區。
▼ 紹斯維爾區俯瞰

隨著老港區更新完成,以及紹斯維爾區人才支撐,吸引到越來越多的文化創意企業來到老港區南岸,如阿德曼動畫。
2008年,英國實施創意英國戰略*,有城、有人、有產、有環境的老港區,成為創意產業聚集區(也是此后數字化的引領者)。為此,南岸還將一座老建筑改造為集辦公、會展、交流為一體的創意中心。
*創意英國戰略:推動音樂、舞蹈、戲劇、節日、新媒體和視覺藝術的公共投資,并加速這些文化藝術領域與影視、平面設計、電腦游戲、出版、建筑等領域的結合。強調知識產權、數字技術的創造性應用范圍。
▼ 位于南岸的阿德曼動畫(來源:Wikipedia)

原本市民自發組織的布里斯托爾海港節,也成為老港區一年一度的嘉年華,每年都會有多國船只到此參加活動。老港區還是狂歡節、音樂節、帳篷節、話劇節、電影節等等城市節慶活動的舞臺,大大提升了公共空間的活力。
▼ 老港區成為舉辦各類城市節慶的舞臺(來源:Flickr)


至此,老港區完成了從形象到內容的蟬變。
不可否認,文創對城市的GDP貢獻有限,但卻為年輕人提供了從文化消費到文化產業、從被動消費到主動參與的多元選擇,文化真正融入城市,塑造出城市獨特的「護城河」。
「社會再生是一個長期的命題,比經濟發展更不容易衡量。而布里斯托爾的城市文化中心建設通過向大眾提供藝術、媒體和文化遺產,找到了社會的再生方向,激發人們主動參與其中。
主動參與比被動消費具有更大的再生能力,如果人們不參加文化活動,那么城市的經濟發展將不會受益。」
—— 摘自《布里斯托爾的文化、創意和再生》
彼得博伊登顧問公司
2. 商業賦能,構建消費中心城市
粘合劑戰略中的「文化磁極」目標已經實現,接下來就是老城區的「消費磁極」打造。
近鄰老港區的布羅德米德區(老城中心區),是老城在二戰之后重建的商業區。1980年代,曾對該區域進行過步行化的改造,試圖提升城市中心的吸引力,但是因缺乏特色、人口流失等因素,始終不溫不火。
▼ 老城中心的布羅德米德區俯瞰

此次更新,布羅德米德區的核心驅動力,既不是建筑,也不是業態,而是引入了英國較為成熟的商業區運營管理模式,即商業促進區(BID, 針對發展成熟的街區進行商業化提升,2003年通過地方政府法案,目前英國有300多個BID)。
▼ 英國BID的主要特征

①. 與倫敦同等的消費體驗
2005年,英國首個BID在倫敦金斯頓建立,同年,布羅德米德區開始BID的更新建設(2010年完成)。
布羅德米德區火速加入BID行列,一是,希望借助成熟的商業模式避免摸著石頭過河;
二是,通過BID共同參與、共同出資、共同決策、共同獲益的特性,實現居民、業主、企業、政府在該區域形成統一的利益共同體,實現商業區發展的可持續;
三是,市民們不去倫敦,也可以享受到同等的消費體驗,會增加城市的競爭優勢。
▼ BID激活布羅德米德商業區活力

②. 城市的步行樞紐
布羅德米德區BID在空間形式上,采用了步行友好的開放街區,且開放性不僅體現在公共步行空間,還延伸至商業建筑內。
比如作為BID核心改造項目的卡博特廣場(商業綜合體,2008年開業),近14萬㎡的體量與街區無縫銜接,其內部空間也作為城市廣場使用。
▼ 卡博特廣場中心廣場空間,時常會舉辦城市活動

2008年,《公園及公共綠地戰略》(步行300m可抵達公共綠地)實施,BID開放的步行空間,成為此戰略的一部分。人們不僅可以在此購物休閑,亦可通過商業區快速到達市中心各處的公園綠地。
▼ 布羅德米德區的步行網絡連著多座城市公園

▼ 布羅德米德區至老港區的景觀步行空間

至2019年,布羅德米德BID平均每年訪客量近2,000萬,布里斯托爾城市中心在英國零售中心排名中,由第27名上升至第12名,成為英國西南部的消費中心城市之一。
布羅德米德區的商業+老港區的文化,在緊湊的城市中心組成了一個文化商業區,成為人們到布里斯托爾看一看、逛一逛的核心驅動力,并為城市提供了多元化的就業崗位。
不過文化與商業,依然不足以支撐起城市中心的經濟發展。
3. 打造CAZ,重塑老城產業核心
大家在【丈量城市】之前,關于倫敦、利物浦、曼徹斯特等港口城市發展的文章中,已熟知這些城市的經濟發展,很大程度上是繼承了英國在海洋霸主時代發展起的金融、保險業,布里斯托爾也不例外。
布里斯托爾是倫敦之外,英國最大的金融服務業集群之一,約有3.4萬個崗位(2018年)。不過在城市空心化、老港區衰落時期,很多金融機構要么去了皇家波特伯里碼頭,要么離開了布里斯托爾。
▼ 位于老港區的勞埃德銀行

金融業是如何再次崛起的呢?
客觀因素有,布里斯托爾機場于1997年升級為國際機場(通往歐洲各國,2019年客運量為896萬),帶來的國際化因素。但核心原因還是布里斯托爾圣殿區火車站區域的更新(2012年啟動)。
火車站區域的更新,在空間模式上采用TOD(公共交通為導向),內容承載上則是城市的金融中心。
▼ 布里斯托爾圣殿區火車站TOD俯瞰

▼ 布里斯托爾火車站

當然不是說,更新之后企業就蜂擁而入,背后還有三個關鍵驅動力。
其一,圣殿區火車站區是英國44個企業專區*之一。這也就意味著,來此的企業,享受與倫敦金融城同等的服務與優惠。
*企業專區:2012年,英國政府指定的推動國家競爭力和地方發展的企業聚集區,專區內的企業享受稅收折扣、投資抵稅、簡化規劃審批等優惠措施。主要針對金融服務、生物醫學、數字化、創意、先進制造、可再生能源等領域企業。
▼ 更新后的布里斯托爾企業專區

其二,2010年席卷全球的創新與投資熱潮,為企業專區積攢了充足的本地客戶群。
例如布里斯托爾大學和西英格蘭大學非常重視研究成果的轉化應用,兩所大學孵化出130多家初創企業;政府成立了研究和企業部 (RED)促進技術與企業的對接。
還有,城市原本就具有優勢的媒體產業,成為英國數字媒體產業的引領者,是企業專區大客戶之一。
其三,緊湊的城市結構,使之前文化、商業的更新,亦可服務圣殿區火車站區,實現從CBD到CAZ(中央活動區)的躍遷。
▼ 布里斯托爾企業專區通過密集的橋梁與商業區、文化區連接

在以上發展背景下,圣殿區火車站區首期完工后(約15公頃),不僅吸引到國內外的金融服企業,還有IBM等科技類企業區域總部,BBC Studios等數字媒體企業。
此外,Entrepreneurial Spark、SET squared等針對初創公司孵化器,布里斯托爾大學新校園(數字經濟為主)的引入,加強了CAZ的創新屬性。
▼ 區域內的BBC Studios

這也就意味著圣殿區火車站區,已不是傳統的金融區,而是金融與科技混合的創新區。
目前,圣殿區火車站區,在向一座以金融服務、創意經濟、數字化為核心的產城融合區發展,預計建設完成后(至2037年,共130公頃),將新增2.2萬個工作崗位,1萬個居住單位。
到這里,原本空心化的中心城區,已借助文創老港區、布羅德米德BID、圣殿區火車站CAZ的組合拳,成為充滿魅力和機遇的市中心;城市口從2001年的38萬,增加到2021年的46.6萬;20-29歲的年輕人,占總人口的22%,是全英平均水平的2倍。

布里斯托爾已打破「強邊緣弱中心」的結構,成為一座引人、留人的城市。
04
M4科創走廊的心臟
MEASURE THE WORLD
再回到M4科創走廊布里斯托爾段的發展。
在城市中心崛起時段,這里也沒「閑著」,已從制造業區轉向高端制造聚集區:
高端制造聚焦于航空發動機,如空客、勞斯萊斯、BAE系統(武器制造)均在此設有廠區;圍繞制造業上游的芯片設計需求,由高通、飛兆半導體、意法半導體等企業,在此形成集群;芯片設計集群,反過來又引來全球通信領域的企業,如愛立信、華為等。
▼ 布里斯托爾空客園區

2005年,英國公布的六個科學城市中,布里斯托爾是其中之一。我們知道,這個時期城市中心正處于振興階段,科學城市稱號中的「科學屬性」,無疑主要是由M4沿線的制造業聚集區擔當。
▼ 布里斯托爾M4沿線的科技園區

隨著市中心的升級完成,制造業區與市中心的雙核驅動結構搭建完成,布里斯托爾向M4科創中心方向發展。
1. 強化科創的比較優勢
成為科創中心必然要發揮比較優勢,那么布里斯托爾的比較優勢是文化?商業?還是制造?
恐怕都不是,布里斯托爾高端制造弱于北邊的伯明翰,西邊加的夫在商業方面有過之無不及,文化肯定沒法與東邊「世界文化遺產」巴斯相提并論,布里斯托爾只能說經過多年發展,不再是有明顯短板的城市。
布里斯托爾的比較優勢到底在哪兒?
▼ 加的夫老城商業區(布里斯托爾西側)

▼ 「世界文化遺產」巴斯(布里斯托爾東側)

無疑,文化、商業、科研、制造形成的復合式創新,才是城市的比較優勢。
「這是一個我們嘗試新想法和測試各種不同做事方式的城市,我們正迅速成為英國的創意之都、創新中心、實驗之城……」
—— 喬治·弗格森 布里斯托爾前市長
①. 跨學科創新
布里斯托爾先后建立了布里斯托爾機器人實驗室(BRL,2006年建成),國家復合材料中心(NCC,2011年成立),雖然兩者最初目的是加強航空領域的優勢,卻產生意想不到的跨學科創新的成績。
▼ 布里斯托爾機器人實驗室

比如,飛行汽車企業Vertical Aerospace(2016年成立),是依托本地航空、汽車制造、工業設計的優勢,進行再創新;
Open Bionics(2014年成立)是仿生假肢領域的初創公司,其技術很多源于布里斯托爾機器人實驗室,以及國家復合材料中心;
從數字技術到通信技術的企業匯集,M4布里斯托爾段,成為英國最早的智慧公路。
▼ Vertical Aerospace的飛行汽車(來源:Wikipedia)

▼ Open Bionics仿生假肢(來源:Wikipedia)

跨學科創新的探索,更讓布里斯托爾找到了新賽道:隨著全球低碳產業的爆發式增長,空氣動力領域的人才,進入風力發電行業創業;國家復合材料中心研究成果促進了太陽能、燃料電池領域的初創企業發展,布里斯托爾成為英國綠色技術中心。
圍繞技術創新、新能源領域的專業類服務機構也在迅速增長,成為市中心CAZ增長最快的新企業類型。
▼ 布里斯托爾埃文茅斯風電、太陽能電場

▼ Marine Current Turbines公司位于布里斯托爾海域的潮汐能發電機(來源:Wikipedia)

②. 從產業園到生活地
布里斯托爾,也面臨過與其它科創走廊沿線城市同樣的困局——大量獨立園區圍繞M4建設,但園區的繁榮,并沒有拉動當地城鎮居住人口增長。
缺乏生活配套,生活不便利是主要因素。
布里斯托爾通過完善園區周邊的商業、商務、生活功能,破解這一困局。比如9萬㎡的Cribbs Causeway購物綜合體,100萬㎡的Horizon 38混合商業區(辦公、商業、酒店、會展、倉儲等功能),已成為M4沿線的工作、消費中心。
▼ Cribbs Causeway購物綜合體

不止如此,M4沿線廢棄已久的菲爾頓機場改造方案已提上日程,這里將建設成集居住、商業、辦公、學校、醫院等功能的新社區,讓更多的「員工」成為「居民」。
就這樣,城市外圍的「產業新城」與市中心的「服務業中心」,相互作用下,布里斯托爾成為一座有活力的科創城市。
▼ 進入新城建設階段的菲爾頓機場

2. 組團造就M4的科創心臟地帶
開篇提到,M4科創走廊曾是倫敦一家獨大,如今在布里斯托爾成為創新核后,科創走廊結構從蝌蚪型轉向啞鈴型。
但是,布里斯托爾與倫敦相比,無論規模還是對周邊的帶動力,根本不在一個量級。此外,M4早已從制造業的分工時代,進入以科技研發為核心的集群階段,要想坐實M4科創心臟的地位,與其他城市抱團發展才是最佳戰略。
2016年,布里斯托爾、南格洛斯特郡、巴斯、薩默塞特東北部,聯合組成英格蘭西部增長中心,轄區人口110萬,企業4.3萬家,位于布里斯托爾的英格蘭西部聯合管理局(簡稱WECA)負責運行管理。
▼ 英格蘭西部增長中心范圍示意

增長中心目標是與「北方經濟引擎計劃」*抗衡,推動英國西部大發展。雖然M4末端城市加的夫、紐波特并不在這一發展計劃內,也紛紛申請加入這一聯盟。
*「北方經濟引擎計劃」:2014年提出實施,意圖改變英國經濟與政治重心過度集中于倫敦地區的情況,將英格蘭北部曼徹斯特、利物浦、利茲等11個老工業城市組成城市群,打造成與倫敦并駕齊驅的第二個經濟中心。
WECA作為管理者,沒有行政權,而是類似于一個區域的投資(10億英鎊啟動資金)、協調、招商引資機構。區域發展戰略制定,由WECA與本地企業伙伴關系(LEP,由企業、政府、大學組成)聯合制定。
▼ 英格蘭西部增長中心發展框架(來源:WECA官網)

從實施狀況來看,WECA推動區域一體化發展,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
一是,跨領域的技術合作,幫助各個城市發展自己的比較優勢。如布里斯托爾憑借數字化優勢,幫助巴斯從傳統出版業轉向數字出版以及軟件服務,提升加的夫科技媒體領域實力。
二是,聯合企業、學校,為區域內居民提供技能培訓,促進多元化的就業選擇。培訓從護理到建筑,從廚師到技術學徒等,一應俱全,滿足企業多變的用工需求。
▼ 英格蘭西部增長中心為市民提供的再就業支持(來源:WECA官網)

三是,通過區域交通整體規劃,促進區內人才流動。目前,巴士線路已實現以大區域為單位的線路設置。此外,交通路網作為協調區域內,各城鎮建設居住單位數量與選址的重要依據,實現分散市區居住壓力,提升小城鎮活力的目標。
▼ 布里斯托爾火車站通往英格蘭西部增長中心各城市的巴士

在WECA的助力下,M4西端的科創城市群初具規模,布里斯托爾都市圈,成為M4科創走廊名副其實的創新心臟地帶。不得不提的是,布里斯托爾已經開始「虹吸」倫敦的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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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斯托爾的啟示
MEASURE THE WORLD
我們看到,M4科創走廊早期的蝌蚪型導致遠離倫敦的城市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城市產業沿走廊發展,城市中心喪失活力,逐漸沒落。直到M4轉變為啞鈴型結構,才成就了英國硅谷,布里斯托爾無疑是實現轉折的關鍵點。
▼ M4科創走廊從蝌蚪型到啞鈴型的轉變,布里斯托爾無疑是核心

我們也看到,在存量提質時代,與大城市可以多點開花的發展規模不同,小城市依托「緊湊優勢」集中發力,更容易實現城→人→產的轉型發展。
此外,布里斯托爾城市中心復興,不論是文化區、商業區,還是CAZ,均是由產業驅動的更新發展,而不是「殼」的新舊因素。其M4沿線的產業區,也是從「產」到產城融合,使科創走廊為城市所用。

我們還看到,布里斯托爾今日的成績,離不開產城融合、區域一體化、開放式創新的作用。因為,科創走廊對沿線的中小城市來說是把雙刃劍,只有打造公平競爭環境,形成從規模到創新的比較優勢,才能真正激活走廊的「科創」力,成就有競爭力的創新產業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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