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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ABB訪談|陳界仁:培養想象力這件事其實會有大幫助
在2017深港城市建筑雙城雙年展(簡稱深雙,英文縮寫UABB)的官方網頁上,不論是搜索“兒童美術館”還是“陳界仁”,都沒有搜索結果。同樣的情況也有發生在其他藝術家的身上。好在,作品就在那兒,有沒有網頁都可以在現場看得到。
陳界仁,出生于中國臺灣,成長于眷村,最初以行為《機能喪失:第三號》踏上藝術道路。在創作系列攝影作品《魂魄暴亂》后,他的主要創作形式開始向行為結合動態影像轉變。《凌遲考:一張歷史照片的回音》以非凡的方式深入探索了人在恐懼和絕望的臨界點上,作為被拍攝者的能動性;《加工廠》所展示的是女工在流水線上的一種當代的“被剝奪”狀態;《殘響世界》曾作為支援樂生療養院不被拆除的力量之一,而《帝國邊界I》并置了兩種不同的“文明社會”對于外來入境者“集體無意識”般依然存在的歧視。陳界仁將父親和自己被隱身的軍旅歷史鋪展至《帝國邊界II——西方公司》中,還有《朋友瓦旦》、《幸福大廈》……不勝枚舉。在三十幾年的藝術生涯中,他的作品揉合事實與想象,面對心中的疑問,不論黑白還是彩色,色調都并非明亮鮮艷那種。
在本屆深港城市建筑雙城雙年展開幕前夕,南頭古城開始限制車輛進出。開幕當天一早,城中村內飲食店的進貨車輛只能出不能進,以致不少商家并沒有出現旁觀者以為會出現的“生意爆滿”的情況,因為“原料進不來”。第二天,飲食店的情況有所好轉,古城有的邊門可以限時部分通車,正門還是不行。


開幕式舉行時,城中村居民除了個別“代表”以外也都被攔在了改造后的報德廣場外,“沒有黑色帶子的工作牌一律不準進”,保安大哥有他辦事的準則。幸好,觀眾們期待的開幕演出重頭戲——皮三的大型樓房投影《游戲城市》和李凝的凌云焰肢體游擊隊與城中村居民合作的《從眾聲喧嘩到……》因演出“高度”夠高,站在圍欄外也能夠看個清楚。
在雙年展開幕周持續的那幾天,媒體及公關公司的工作人員下榻的酒店附近十字路口,每晚馬路上的掘地聲都將近凌晨1點才暫告段落,不到2點復又開始。看到工頭眼神中的焦慮和禁皺的眉頭,他也犧牲了休息和夜晚的安寧,在距離噪音和寒風最近的地方聽見我們的責問而無言。不知幾個路口開外的那些“方案”和“腦洞”對他,對這座疾步快跑的城市,有沒有意義,有多少意義。
帶著這樣的預設,見到陳界仁這次在南頭古城創作的“兒童博物館”,了解他過往創作的人多少有點意外。“兒童博物館”的創意和展示都并不復雜,而且,甚至有點溫情,符合他的外貌給人的印象。他卻簡單明了地說,小時候培養的想象力,與長大后怎樣處事很有關系。
被陳界仁制作成可滾動觀看長卷畫的紙盒裝置,陳列在這間臨時的“兒童博物館”內壁四周。每位觀眾走入“博物館”,就能隨心所欲地轉動卷軸裝置的把手,觀看深圳當地的孩子們(既有中產家庭的,也有外來務工家庭的)游覽完南頭古城后創作的長卷畫。展廳里靠近視線上方的墻面上,還掛有孩子們在老師拍攝的照片基礎上創作的拼貼畫。孩子的想象力有時令人稱奇。

深雙開幕后,“兒童博物館”還會生長。每天這里都為來往經過的兒童準備了畫筆和空白的長卷,只要孩子愿意,就能在這里坐下來畫出自己腦海里的南頭古城、城中村、城中村里人的樣子。開幕第三天,陳界仁準備的長卷紙已經全部被熱情參與的孩子們用完了。“伯伯再去請工作人員準備多一點紙”,陳界仁說著,就要趕赴“生活現場與生存智慧”論壇現場了。

澎湃新聞:您這次怎么想到用跟小朋友做工作坊的方式來創作?
陳界仁:這個形式我在臺灣就做過一次,我覺得兒童美術,或者說藝術首先是關于如何開發想象力,這個大家都知道。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或多或少都會被約定俗成的成規給制約,所以培養想象力這件事其實會有很大幫助,包括我們成人后,在處理一些事情時,可以用更立體、更靈活的方式,去面對各種難題。
“兒童博物館”內有兩種創作形式。一種是跟我合作的美術班的老師們先拍照,小朋友再畫在照片上,或者把畫拼貼在照片上。下方這些卷軸裝置,則是我們帶他們走完南頭古城后,讓小朋友回到畫室憑記憶畫的。
我們看這些卷軸畫,一開始大部分小朋友都會畫南頭古城的古城門,但慢慢地看到后面,會發現他們每個人觀察到的與想像的事物都不太一樣。怎么讓小朋友保持這種各自不同的觀察與想象,對他們長大之后怎么處理事情,我認為是有幫助的。
在城中村做作品,自然要和當地有連結。但我不住在這里,很難于短時間內,就提出對本地居民有用的方案,那不如讓小朋友們去展示他們的想法,這比我憑空提出一個方案更好,所以在墻上的作品介紹上,我只寫我是發起人,而不是藝術家,藝術家是這些參與的小朋友。本來想再多擺一些桌椅,讓城中村的小朋友可以來畫。(因為這個空間的關系,只能擺一張桌子,但小朋友和家長還是絡繹不絕。——編注),這既可以給城中村的小朋友多一個活動空間,同時也能增加“兒童博物館”的展品內容。
這也是一種日常生活中的行為藝術,小朋友本來就喜歡畫畫,這個空間也是為城中村所有的小朋友而準備的。

澎湃新聞:這些孩子的年齡層大約是怎樣的?
陳界仁:這些小朋友,主要是小學二年級生,有部分是一年級和三年級生。差不多是6、7、8歲的孩子。我們可以想像一個情況,如果十年后他18歲,再重看自己曾經畫過的畫,肯定會很驚訝自己曾這樣看世界,再過10年,或許他已忘記這件事,但再重看時,或許會喚起他重新認識想象的重要。
如果現實上可行的話,我會希望這個“兒童博物館”可以一直保留下去,這不只是保留童年記憶,也是提醒我們保持想像的重要性。
比如說,今天開幕前,先辦一個南頭古城居民的深雙導覽,就不會因為展場還沒有布展完,讓居民因為好奇而堵在開幕式場地的外面,無論是讓居民先看已經完成的部分,或是看還在施工的狀況,我覺得都是好事。
即使要維持秩序,也有很多種方法,不需要只用限制當地居民出入的方式,這也讓參展人很尷尬,覺得自己影響了居民的生活權益。我覺得這些都和想象力有關,怎么解決事情,處理好事情,應該有很多種方法,而不是只有一種固定模式。
我們看小朋友的畫,雖然都是畫南頭古城,但因為每個小朋友觀察到的都不一樣,所以也很像我們看到很多個南頭古城,而不是只有一個。
比如古城內有一個新安煙館,導游雖然只是在門口,跟小朋友解釋吸鴉片為什么不好(他們沒有親眼看到里面的場景——編注)。但有一個小朋友就去聯想屋內的場景可能是什么樣子,所以他最后畫的卷軸畫內,出現的都是古代人。從這些小朋友的畫,我們可以看到一個古城,卻可以有多種想像,多種時空并存。

澎湃新聞:這時候兒童的想象力挺勃發的,對我來說看了也有啟發。
陳界仁:是的,所以這種想像力我們要維持住,保持住這種精神。這也提醒我們處理任何事或面對任何問題,一定都還有其他更好的方法。比如維持秩序的大哥們為什么只使用一刀切的方式,如果他采用更具變通的辦法,也一樣可以維持好秩序,處理事情的方式本來就有很多種。無論對官方或我們而言,都可以從這些兒童畫中學到很多事,這也是我來南頭古城最大的收獲。
參考文獻
傅爾得,“陳界仁︱藝術家的終極關懷:人的處境”,《攝影世界》2015年5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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