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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君”時佩璞的傳奇:可能的故事 (1)
原創 慢兒蕩土著 民國女子

01
這是巴黎。時佩璞坐在那兒,窗子開得很大,夜空低垂著,仿佛要搭在窗沿。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坐在那兒的,這些天都有點神思恍惚。
寬大的睡袍遮蓋著他的身體,他的長發披拂著,一綹單獨披在臉頰上,把他那雙深邃的眼睛更襯得深深暗暗,無限神秘。
手邊那杯干邑已經盡了,他也懶得再倒一杯,任它空著。他有點想念中國,想念北京了。
02
那還是60年代,他那時正年輕,年輕得像一枚只是微微泛黃的杏子,指甲一掐,就掐得出水來。
那時的北京,像一件稀世的玉器,蒙上了塵埃,一副很矜貴的樣子,但又灰撲撲的,說不出的一種暗敗神秘的氣息。
他喜歡那種氣息,因為他喜歡神秘,他也覺得,自己是個相當神秘的人。他為自己的這份神秘隱隱感到自豪。
03
他在昆明念書時,就喜歡京劇,漸漸就由喜歡變成了沉迷。
后來,干脆拜了京劇名角兒姜妙香為師。
姜妙香一見時佩璞,就覺得這是個可造之材,雖然學得晚了,不過他條件好,又肯學,唱出個名堂不是沒可能的。
姜妙香混跡梨園行這么多年,經見的多了。
姜妙香雖工小生,但是他從小就學旦角兒,后又專攻青衣,再后來才改唱小生,可以說,沒有他不會的行當。
時佩璞跟著這樣一位師傅,自然學得也雜,幸而他聰慧過人,又肯勤學苦練,也就唱什么像什么。
04
大學畢業后,時佩璞到北京青年京劇團工作。
他是編劇,也是演員。
劇團里,像他這樣相貌好,又年輕,又多才的男性,不多。
很多女孩子就喜歡他這種沉默的英俊男子,一個個對他熱情極了。
只是他自己不上心,全當沒那么回事兒,只是每天都忙著看書,編劇,練功,到了演出時,就更忙,簡直沒有誰比他還忙。
他是京劇團的一顆星,很靜,但是很亮。
05
1964年1月27日,中、法兩國政府發表聯合公報,表示正式建交。
時佩璞想不到那天晚上他們會相遇。
06
那晚,京劇院有節目匯演以示慶祝,其中就有京劇《奇雙會》里《寫狀》一折。
故事講述的是,陜西褒城馬販李奇離家之后,其女桂枝遭受后母虐待,逃走后的桂枝被客商劉志善認作義女,又被許給秀才趙寵,趙寵中試后任職褒城縣令。
李奇歸來,家中已天翻地覆,他又被后妻誣陷逼死丫鬟春花,前任縣令受賄,將李奇打入死牢。
趙寵接任后,下鄉勸農。待趙寵回衙,桂枝訴說情由,求趙寵援救其父。
因案為前任所定,趙寵只能為桂枝代寫辯狀,明日按院來時,叫她前去鳴冤。
時佩璞正是反串李奇之女李桂枝。
07
時佩璞削肩蜂腰,眉目俊秀,行頭一上身,儼然一個嬌俏多情的妙齡女子。
他眼睛里原就有一種碧潭般的深沉憂郁,這李桂枝一身冤情,自然滿目帶恨結怨,他只用那么頭一低,眉一橫,活脫是李桂枝站在跟前。
時佩璞在鼓聲和琴聲的夾雜中,邁著細步,擺著水袖,走上臺來。
通明的光線把他帶進那個遙遠的時代,他成為了女子,眉眼矜持而無助。
京胡拉起,像陡然而來的夜風,飄拂過他的面龐。
他抖了抖白如煙霧的水袖,咿咿呀呀唱起來,慢條斯理地表露著她的哀切與悲憤。
08
時佩璞站在那明光如晝的光圈里,并不知道,在那光圈之外的茫茫黑暗中,正有一個男子注視著他。
那是一個年輕的法國男子,他坐在臺前黑暗中,竭力去聆聽那時而低沉時而高亢,但始終都很奇異的歌聲。
京劇,是馳名世界的中國歌劇,但他一點也欣賞不來。
如果不是時佩璞反串的李桂枝出現,他是看不下去的。
有幾次,他都想起身離去,反正黑暗中,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但就在起身的時候,總有一種力量拉住了他,他也說不清那是什么力量,他只好坐下,繼續熬。
終于,時佩璞的李桂枝出現了。
他從沒見過這么美的女人,那包裹了一層又一層的袍子和袖子,本來是臃腫的,但穿在她身上,卻變得輕盈而瀟灑。
她像一個不可逼視的神仙,在那華服和濃妝的堆疊中,散發著難以言喻的美艷和神秘。
09
他叫伯納德·布爾西科,是駐京法國大使館的會計和打字員。
單身生活太無趣了,這晚,他就和大使館幾個朋友到京劇院看演出。
他的朋友們都說京劇怎么怎么好聽,有趣,他卻只覺沉悶。
然而,沒想到,他會在這個幾乎使他昏昏欲睡的京劇舞臺上,見到讓他當即著迷的女人。
太不可思議了。
他的眼睛,由原來的無神和黯淡,漸漸轉為專注,甚而癡迷。
他好像看不清似地,伸長了脖頸,手托著臉頰,瞪大了眼睛,目光追著時佩璞飾演的李桂枝。
桂枝鬢角絹花的顫動,仿佛都能連帶顫動了他的視線。
他要在散戲后站在她面前,必需。
他激動地對自己說。
10
戲,散了,看戲的人一個個都走了。
布爾西科說臨時有事,要他的朋友們先走一步。朋友們也有他們的事情,就沒有追問什么。
他一個人來到劇院門口,站在晚風里,等。
她一定會出來的,他想。
他在這陌生的門口,總顯得傻傻的,別人不說,他自己也覺得。
如果她最終沒有經過這里,他豈不是真傻?
他有點惴惴的,走來走去,時不時看一眼門里。
他平時也不覺得自己有多么高大,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實在太高大了,高大得無法掩藏自己的傻。
他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但并不輕易感情用事。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人,僅僅是遠遠地看一眼,就這么激動,激動得必需要和這個人在一起。
月亮變小了,但還是很亮,亮得有些冷冽,像一小片冰涼的玻璃碎片。
布爾西科看看手表,嘆了口氣,他準備回大使館。
就在這時,時佩璞來到了劇院門口。
原標題:《“蝴蝶君”時佩璞的傳奇:可能的故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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