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知道自己怎樣離世，但必須知道你如何來到這個世界。”這是紀錄片導演陳為軍在系列作品《生門》中提出的命題。

2017年12月21日，以生育為題材的醫療類紀錄片《生門》在東方衛視晚間黃金檔開播。該片以武漢大學中南醫院婦產科為背景，通過40多個家庭和產婦的真實故事，向觀眾展示生命誕生過程中的殘酷和溫情。

2013年至2014年前后，陳為軍和他的團隊在中南醫院婦產科駐守跟拍了700多天，記錄下了發生在那里的60多個家庭迎接新生命的時刻。已經在2016年上映的電影《生門》，選取了其中四個最為扣人心弦的故事，以此為窗口展現了中國底層人群在面臨醫療、經濟、傳統文化、倫理道德等一系列沖突時進行的選擇。

而目前正在東方衛視和愛奇藝同步周播的劇版《生門》一共13集，每集時長70分鐘左右，相比電影版，劇版的故事線會更多元、人物也更豐富。

在過去很長時間，紀錄片都是屬于邊緣化的電視類型，能夠進入院線的紀錄片就更少。而近兩年隨著《我在故宮修文物》《二十二》等優秀紀錄片的播映，紀錄片不僅能在網絡上走紅，還能登上大熒幕。

2016年12月，電影《生門》上映，豆瓣評分8.6，收獲了一眾好評，卻慘遭票房滑鐵盧——在人們已經對商業大片動輒單日收入過千萬習以為常的時候，它僅斬獲了160萬的可憐票房。

時隔一年，劇集版《生門》再次向衛視的黃金時段發起沖刺，這一次它能不能破除魔咒，取得口碑與收視俱佳的成績？

據了解，《生門》的劇集版制作完成后，曾經聯系過四大衛視，最終只有東方衛視拋出了橄欖枝。

“我們打一開始就抱定了要上衛視的念頭，但真正與東方衛視敲定的時候還是有一些意外。” 《生門》劇集的宣發負責人和晶晶表示，去年6月劇集版制作完成就立即與各大衛視接觸，直到接近年底，東方衛視才給了回應，“等了快半年，本來都不抱希望了。”

“與東方衛視談下來的價格基本上就是這部片子的制作成本，我們甚至不奢望賺錢，回本就好了。”和晶晶告訴澎湃新聞（www.kxwhcb.com）記者，《生門》整個項目從策劃到制作完成歷時6年，制作成本在1300萬-1500萬范圍，與那些“上山下海”的自然探索類紀錄片相比，這個花費并不算高。

在與衛視協商的過程中，和晶晶和她的團隊也在同步尋找愿意采購這部劇集的網絡平臺。在她看來，盡管他們認為一部紀錄片可以在衛視黃金時段播出是對片子本身極大的肯定，但網絡平臺顯然傳播力更大。同時，她還擔心，電視的開機率逐年降低是個不爭的事實，并且現在喜好看電視的主流人群與紀錄片的主要受眾也并不那么匹配。

愛奇藝是第一個表現出購買意向的網絡平臺，不過他們也向制作方提出，要買這部片子可以，但至少能有一家衛視可以同步播出。“可能他們認為衛視播出對這部劇集是最好的宣傳。”和晶晶說道。

根據與東方衛視的采購協議，《生門》劇集只有達到約定的收視率，才能獲得合同全款，否則采購價格就要打個折扣。

電影票售出不可退，哪怕觀眾中途離場，也能計入票房。但劇集不是，每播出一集都有可能對接下來的收視產生影響，觀眾對于這部片子的喜惡是不斷釋放出來的——他們用手中的遙控器投票。

因此，導演陳為軍在策劃之初，就想著打破通常紀錄片平實的敘事傳統，以美劇的剪輯風格來講述產房里的故事。在他的設想里，每一集中把不同主人公的故事穿插在一起、以各種矛盾的聚集與爆發來制造懸念、推動情節。只有做到情節上的牽動人心，才會有觀眾繼續追下去。

《生門》劇集版的第一集就充分體現了這種充斥著疑問與沖突的故事張力：一個自稱26歲的女青年懷孕40周情況危急，始終不愿意說出個人真實情況，但被發現已有一個15歲的女兒；一個患有精神分裂癥的準媽媽胎死腹中，產婦不配合醫生，丈夫不露面，婆婆卻著急張羅出院……

目前劇集版《生門》剛播出兩集，首集播出后就沖到了同時段52城收視率統計排行的第二名。而網絡平臺上的反饋也超出了團隊的預期，愛奇藝的數據顯示，兩集播出后總觀看量超過了800萬。

和晶晶認為，紀錄片永遠無法像一些商業大片那樣自帶粉絲和流量，它的觀眾人群是需要培養的。2017年的慰安婦題材紀錄片《二十二》在院線上映后斬獲了過億的票房，這給了她一個很大的啟示：“紀錄片的傳播更像是一種漣漪效應，需要第一波觀眾給出正向的反饋之后，才會有更多的人愿意來看，從小圈擴散到大圈。”

關于劇集最后能達到怎樣的收視成績，《生門》制片人戴年文向澎湃新聞記者坦言自己不敢奢想：“現在的收視率和網絡點擊量已經超過了我們和播出平臺的預計值，我們非常高興觀眾喜愛和接受這部作品。”

從目前已經播出的兩集來看，劇版和電影一樣更多地聚焦在底層人群所面對的困境。譬如，電影版中就講述過一個想要拯救早產妻兒，卻囊中羞澀的丈夫的故事。面對高達5萬元的手術和后續住院費用，這個手中只有5000塊的農村丈夫手足無措，卻又樂觀地勸慰病床上的妻子：孩子在肚子里總比提前生下來好，至少在肚子里不用花錢……這一個個真實發生的故事就像一個放大鏡，透過它，人們會看到一個城鄉貧富差距巨大、農村醫保不健全、醫患關系緊張又微妙、重男親女觀念根深蒂固的現實中國社會。

和晶晶說，此前制作團隊對于片子內容能否過審有過擔憂，畢竟拍到了很多社會的陰暗面和不和諧之處，“現在大家能看到的故事都已經經過了篩選”，換言之，現實生活包含著更激烈的人性掙扎和更殘酷的生活磨難。

“你會看到這部片子中展示了很多問題，有一些展現了這個社會非常殘酷的一面，有一些則表現出了不同人群之間非常緊張的關系，我們認為比起揭露問題更重要的是展現解決問題的過程。”和晶晶說道，“事實上，在片子的最后，大家都會發現發生在各色家庭中的矛盾都獲得了圓滿的和解。”

負責過《生門》電影宣傳的廖茗告訴澎湃新聞記者，《生門》從策劃到制作都得到了國家衛計委的支持，電影版的過審比他們想象的更為順利。

“廣電總局沒有提太多的刪改意見，可能因為衛計委已經先審過一遍的緣故，在醫患關系、城鄉差距、農村醫保等容易揭露社會矛盾的議題上表現得反而比預期的更為寬容。”廖茗回憶稱，電影成片后，唯一的一處大的改動就是刪減了一個女醫生催促一個交不起住院費的丈夫的鏡頭，原片中醫生多次催促丈夫去繳費，最后成片只保留了其中兩次，“主要的原因是不想塑造一種醫生只會要錢的形象，這就偏離了主題。”

在戴年文看來，像《生門》這樣的關注現實、貼近生活的作品，值得更多的關注和回報，盡管在目前階段還無法實現。

“原來的紀錄片都是投資人表達自己，沒有商業回報的可能，我們想做的是打破影視作品唯明星論的現狀，做出一個嘗試。”戴年文表示，“只有當紀錄片也能成為文化投資的一個選項，如果有商業投資人開始關注紀錄片，這個行業才會有大的發展。”

和晶晶已經想好，如果劇集版的《生門》傳播效果不錯，她和團隊就打算推出相關系列的短視頻，同時出書的計劃也可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