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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暗夜的情人|杜拉斯

2022-08-05 12:50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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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情欲與愛的辭海里,一定會有杜拉斯。七夕節的情話里,怎么能少了杜拉斯那些驚世駭俗的句子呢?

杜拉斯在中文世界有很高的知名度,即便是沒有讀過她的作品的人,可能也曾引用過她。

作家杜拉斯 | 圖片來自《愛、謊言與寫作:杜拉斯畫傳》

但杜拉斯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這個問題似乎很難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我們唯一確認的是她一生都在寫作,她用寫作反反復復地去拆解和重構自己的人生和苦難。而在寫作之外,她所做的一切——政治運動、戲劇、電影,甚至愛情,甚至做飯,對她來說都是寫作的一部分。杜拉斯的一生,本就是一個傳奇故事。

今年4月,大方聯合楚塵文化和上海圖書館邀請了黃葒、袁筱一、楚塵、胡桑、毛尖、沈奇嵐、余明鋒、趙松、周公度、張引弘等不同領域的學者,通過朗讀加解讀的方式,帶大家一起走進杜拉斯的精神世界。

如果沒有辦法左右自然的生命

至少可以夢想著左右符號世界

01| 抵死也要做點什么的勇氣

袁筱一(法語譯者)

今天這個活動我也在朋友圈發了一個公告,當時我留了一句話:杜拉斯是我已經久遠的少女時代的記憶,但它也許可以成為我老年時代的生活。

其實這句話并不是玩笑。我很喜歡黃葒翻譯的《愛、謊言與寫作:杜拉斯畫傳》里面的序言的結尾,它提到杜拉斯最后一本謝幕之書里的一個場景,黑夜里的情人揚·安德里亞曾經這樣問她:“誰會記得您呢?”杜拉斯回答道:“年輕讀者,小學生。”

這既是真實的,其實也是有點詭異的,杜拉斯的作品都不應該成為小學生,也不應該成為少女的閱讀對象。但是杜拉斯在道德層面或者語言層面的破壞中,卻一直有一種無辜和天真在。這也是為什么杜拉斯無論在哪個年齡寫作,都可以打動少女的原因。那是一種非常極致的無邊無際的黑暗,在黑暗中的恐懼摸索,和不顧一切要活下來的那種原生的動力。我想這可能是最能夠扣緊少女心弦的,因為你會覺得她和你心有戚戚焉。

而這樣的一種原生動力,到了青年或者中年,那可能的確是不受人喜歡的。但是年輕的時候,她的確可以讓無處安放的荷爾蒙可以得到釋放。到了老年,杜拉斯可能又會成為另外一種力量,因為杜拉斯絕對不是像很多人所理解或者說闡釋的那樣,僅僅停留在膚淺的自戀里面來對抗暮年。杜拉斯其實非常清楚暮年已至的無力。因為寫《情人》的時候她已經七十歲了,但是習慣斗爭的她有一種抵死也要做一點什么的這種勇氣。今天我也重新回憶了一下少女時代讀到杜拉斯的那種感受。到今天,我可能忽然間明白了她到了老年以后,究竟要做些什么。如果人沒有辦法左右自然的生命,至少可以夢想著左右符號世界。

所以趁今天這個機會,我也重讀了我在二十多年前翻譯的《杜拉斯傳》。今天重讀的時候,再次打動我的已經不再是她少年時代的那種原生的動力,而是她暮年的那種掙扎,比如她和電影《情人》導演阿諾之間的相愛相殺,甚至談不上相愛,相殺的更多一點。這種掙扎其實是我們年輕的時候是不能夠理解的。

最后我還想讀一小段《勞兒之劫》。我讀的版本《勞兒之劫》的版本是北大的王東亮教授的版本。20年前我還有寫小說愿望的時候,是很想仿寫的。這部小說非常好地解釋了什么叫“敘述一切的小說把故事解構掉,但所有沒有寫到的,卻可以反過來串聯成一個故事”。

02 | 杜拉斯現象

楚塵(出版人)

自我做出版以來,就特別關注杜拉斯。《情人》是午夜出版社出版的,1984年得了龔古爾文學獎。在1984年之前,午夜出版社的經濟狀況基本是很拮據的。但是《情人》出版后,奇跡般改變了它的命運。1985年,“新小說派”克勞德·西蒙又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包括后來的好多作家,像薩洛特的作品,也是由午夜出版社出版的。午夜出版社在整個世界文學占有的比重特別大。

杜拉斯是一個很奇特的“現象”,她在法國是家喻戶曉的一個人物,但是在中國大陸其實還是一個只被少數人知道的作家。我問過很多人,包括看過《情人》電影的觀眾、豆瓣上的文藝青年,其實他們都不知道《情人》是杜拉斯寫的,他們只知道這是梁家輝演過的一部電影。這也是為什么我們還要不停地出版杜拉斯的作品,不停地來做和杜拉斯有關的活動,不停地回憶她,不停地朗誦她的作品。我覺得還是需要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讓更多的讀者朋友了解杜拉斯。

《情人》 | 上海譯文出版社

03 | 疏離世界的回望姿態

胡桑(詩人、譯者)

我是大概1999年第一次讀到杜拉斯的《來自中國北方的情人》。當時我還在讀中學,因久聞杜拉斯的大名,去書店里淘了一本書,沒有淘到《情人》,淘到了《來自中國北方的情人》。當時讀完不太理解,因為杜拉斯的文字里面有很多含混的東西,還有很多關于情感的幽深的東西。在年輕的我眼里,這樣的故事不是很清晰,我不清楚她為什么要這么敘事,也很困惑。

我發現杜拉斯的文字里有一種距離感,或者說叫疏離感。這種感覺跟她經常被人說的那種“自戀”感之間構成了一種纏繞。她老是重復敘述她的人生,不斷重復個人神話,給人一種自戀的感覺。但這種個人神話又被她用一種較有距離感的敘事稀釋。在《來自中國北方的情人》里,這種距離感體現為一種回憶的姿態,她好像一直在追憶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她念念不忘,要回憶出一段一段往事,而往事又置身在一個遙遠的長距離空間。在這個空間里面,她的主人公都沒有名字。這次重讀我才能理解為什么她的主人公都沒有名字,只有她、他。她不想讓大家知道這個人一定是我或者一定是某個生活在世界上的人,她把它變成了一種較為普遍的存在。敘事的距離感在杜拉斯漫長的敘事寫作的過程中經常被使用。所以在講述故事的時候,她一直是帶著一種疏離人,疏離這個世界的回望的姿態。重讀之后我感覺到里面的空間感,那種回望過去的空間感。杜拉斯一直試圖在超越她自己的時間,她控制敘事,句子很短,都是寥寥幾筆,但是這寥寥幾筆的空間感里面,又有那種濃郁的情感和對時間、對人生的留戀。她在有關最后一部小說的采訪里說,要把語調降低,近乎低調,然后語調溫和,甚至要變得平庸。她要創造出一種跟《情人》不一樣的語調,在這種溫和甚至平庸的語調里面,情感就降低了。她好像在用一生的力量回望她自己的在越南的生活,和她自己最初對寫作的渴望。

但是我們知道在這個小說里面,包括在《情人》里面,這種力量就是離別,她必須離別,必須告別。當那個人告別之后,她用一種回望的姿態重新理解它的時候,她寫作的欲望就誕生了。

《中國北方的情人》 | 上海譯文出版社

04 | 孤獨

沈奇嵐(作家、策展人)

我想分享的是她的這篇《寫作》,找的關鍵詞就是“寫作的孤獨”和“孤獨的寫作”。這兩個是對杜拉斯而言特別重要的關鍵詞。之所以我會選這篇文章,是因為在讀大學的那會兒看杜拉斯會覺得驚為天人。但現在再看的話,我想了解的是她作為一個創作者是怎么看待創作的。這些年我有很多的工作是跟藝術家一起去做展覽,會聊很多關于創作的事情。在《寫作》這篇文章和這本書里面,杜拉斯說了創作是怎么一回事兒,所以我覺得這篇文章是一篇揭秘文章。

《寫作》 | 上海譯文出版社

在這篇里,她在書寫里面一下子就跳了20年,然后你會發現你一下進入它的一個作家維度的孤獨時光,每一個寫作者或者創作者,在創作的時候,一定是進入到另外一個時空的,我覺得這其實是很關鍵也很秘密的一點,就是一個創作者進入創作階段的時候,他不在正常的生活時間里,他也不在一個尋常世界的維度里面,那個房子是他的一個堡壘,他的一個平行時空或者平行世界,然后那是寫作的秘密,后來我在黃葒老師的一本叫作《瑪格麗特·杜拉斯:寫作的暗房》里面,看到過這樣一種說法,在瑪格麗特的身上什么都沒浪費,她身上發生的一切最后都變成了作品,而且一一遍地變成作品。

這是一個把自己轉移到另外一個時空當中去的做法。我跟很多做繪畫的很優秀的藝術家聊過,他們覺得他們面對畫布,把自己的生命和心血和那種熱情就轉移到畫布上去,我覺得這是創作的一個秘密。像嘔心瀝血,然后像做一個燕窩一樣,你最后那個東西是你用骨血做成的一個秘密。

《寫作》其實是在杜多拉斯晚年時候作的,就寫了一本書,她那時候生了一場很大的病,差點死了,后來又活過來了。所以在那個時間點上,她在回望自己一生的創作生涯,她在《寫作》這篇里其實經常會進入到她的意識流當中,而在里面去抓住她要說的核心,其實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特別重要的是在這篇的結尾,也是關于寫作的秘密和創作的秘密。我覺得這里其實杜拉斯也揭示了秘密的感受,最后是你寫的東西帶著你走,很多創作視覺藝術的藝術家,他們在創作的時候說最后繪畫是畫筆帶著你走,你一開始去創作的時候,完全不知道自己最后創作出來是什么東西,但最后那個東西帶給你地未知的東西才是值得去追求的東西。

05 | 何種人生?

周公度 詩人、出版人

我個人閱讀杜拉斯是緣于我的同學。今天讀的書是杜拉斯晚年的一本書,當時她應該是80多歲了,非常獨特的一本書,而且黃葒老師的譯文非常的好,體現了一種非常珍貴的詩意。這本小書只有幾萬字,是一個非常很珍貴的情詩集。同類的作家到了80歲的時候,還會不會這樣寫?不要說80歲了,我60歲都很難。這本書的書名叫作《就這樣》,也將在大方出版(預計第四季度,中文版首次引進)。

成為杜拉斯或者成為波伏娃,這是兩種人。成為波伏娃意味著這是一個咖啡式的人生,但如果成為杜拉斯感覺會是一個酒精小船。在杜拉斯身上少女特征多一些,在波伏娃身上可能自信的魅力更多一些。

她重新擦亮了金錢的新鮮感

06 | 成為她自己

黃葒 法語譯者

我就屬于既讀杜拉斯也讀波伏娃的人。既翻譯杜拉斯,也翻譯波伏娃。我感覺不管是杜拉斯還是波伏娃,傳遞給大家的信息是:你要成為你自己。

在某種程度上杜拉斯的作家的身份是最吸引我的,因為她在《外面的世界》里說:“我首先是一個作家,其次才是一個人,一個生活中的人。我作為一個作家而存在,要勝于做一個飲食男女,我就是這樣看待我自己的。”所以我覺得在某種程度上,可能的確杜拉斯更吸引我的是她作為作家、作為知識分子的這種姿態,她的這一種對世界的理解,甚至是對世界的某一些批判。

杜拉斯不僅寫了很多東西,也拍拍了很多戲劇和電影,甚至在音樂上也有很大的造詣。她自己也會經常談起她自己的創作。前幾年大方出版的《1962-1991私人文學史:杜拉斯訪談錄》,是來自第一人稱的答案,它可以讓我們聆到作家自身的聲音:她是怎么樣來談論她自己的寫作、談論對她的一些質疑,又如何回應某些文學潮流。其中《唯一的主題是寫作》的寫作背景,是《情人》剛獲了龔古爾文學獎,《解放報》的記者瑪利亞納·阿爾方對她做訪談。我覺得它很好地解釋了為什么杜拉斯會寫作《情人》,為什么在寫完《抵擋太平洋的堤壩》《伊甸影院》之后,依然還會有一個無法歸類的寫作手法。杜拉斯本人在意的是寫作,是怎么樣把這個故事寫出來。《情人》這部作品,或者說復數的“情人”,這一系列的“情人”給我帶來的感受是:我看到了寫作的一種發展,以及寫作的一種進行時。

杜拉斯說我想人是孤獨的,但無論如何還是要閱讀,要閱讀,一位作家不能不讀同時代做同時代人的作品,我覺得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我覺得人是孤獨無依的,所有的作家都是孤獨的,他們聚成一個團體也是很自然的,所以我覺得這個也是為什么今天我們聚在一起,然后我們重讀杜拉斯,然后我們可能讀完一本,然后我們會接著讀另一本。

在《最次的職業》里,記者問杜拉斯:你寫作難道不會累嗎,杜拉斯說會累,她認為寫作是最次的,也就是最糟糕的一個職業。記者又問:那為什么您還是會繼續?杜拉斯回答說:每位作家不都是這樣嗎,每寫一本書的時候都覺得寫夠了,不想再寫了,然后又會重新開始。我覺得生活也一樣,不管是精彩還是糟糕,第二天還是會到來,生活還會繼續。我們讀書也一樣,我們還會繼續嗎?是的,我們會繼續讀書,繼續閱讀杜拉斯,繼續閱讀其他的好書。

07 | 成熟的寫作,天才型作家

趙松(作家、評論家)

大家容易對杜拉斯產生兩個誤解。第一個誤解就是說杜拉斯是一個自戀的人,好像總是寫自己,沒完沒了地寫自己。但杜拉斯是一個很嚴肅的小說家,而且她是一個只經過很短的準備期就進入成熟期的作家,她對尤其是現代以來的小說是什么,以怎么樣的語言方式才能夠生成(而不是簡單的構建起來的東西),都有很清楚的一個認識。對她來講,其實自我和他人都是素材,都是平等的,并沒有哪個更重要一些,最重要的是用什么方法來重構這個東西。這些東西是一直在變的。她既可以寫《抵擋太平洋的堤壩》,也可以把素材打碎,再寫出《情人》。它的重構性,是出于作家高度的自覺。她恰恰展現了這種小說之中同樣的素材可以產生不同的變化。甚至不能稱之為同樣的素材,而是說對于同樣的人與事的不同的截取方式以及重新組織的方式,可以產生完全不同的作品,我覺得這一點是非常本質的。杜拉斯是天才型作家,最像她的中國作家是蕭紅。很多人認為蕭紅寫作是一種本能的寫作,還很隨性,但實際上都是這種很有天賦的。盡管我們只能通過翻譯來讀杜拉斯,但是仍然能夠間接地感覺到:她對語言的那種認知度是非常本質的。第二個誤解是人們認為她寫得很隨意、很隨性。其實她非常清楚在語言之中作品是如何生成的。那是一種語言的流動,多層次的語言流動。《物質生活》的第一篇里她提到流動的寫法,其實是揭開杜拉斯寫作秘密的一個非常關鍵的詞組。

《物質生活》 | 上海譯文出版社

08 | 自我

余明鋒(學者)

我的主題詞就是“自我”,是杜拉斯寫作也是哲學思考的一個關鍵詞。自我這個詞可以分化出很多方面,首先第一方面的是“自我傾訴”。剛才趙松老師也談到,研究者經常談杜拉斯的自戀,因為她的作品都有一種自傳性,并且不斷地、重復地在談,怎么看待這個問題,首先我想強調的是另一面:面對杜拉斯的文字的時候,我個人有一種很強烈的讀者身份感。當我面對她的文字,我感到的是自己面對的是一場傾訴,仿佛杜拉斯自己在面對著讀者的凝視、傾聽。尼采的文字是要和讀者發生對話的,這和杜拉斯非常像。

最近我在讀笛卡爾,這位理性主義之父非常善于交談,和后來的理性主義者是很不同的。這個原因在于:笛卡爾仍然位于奧古斯丁的傳統當中。他承接的是奧古斯丁的《懺悔錄》,承接懺悔體這樣的一種自我表白、自我敘述。這里面當然有自我構造,但是和哲學家的說理性對話、和笛卡爾式的理性主義的自我不同——尼采在這點上是一個哲學上的例外,更像一個法國人,他后來主要的影響確實也在法國那一邊——杜拉斯與讀者的這種對話中,她的敘述是卷入其中的,不再是干凈的、清醒的、冷靜的主體的自我,而是一個生存自我,這是我要提出的第二個關鍵詞,“生存自我”,于是這種敘事一方面帶著情緒的起伏,另一方面又呈現出一種斷片式、跳躍式的特點,給我們一種像電影畫面的切換的感覺。但是到19世紀下半葉到20世紀的時候,自我意識發生了轉變,這個自我意識開始卷入自己的生存,在喃喃自語的回憶當中,仿佛斷線的風箏,以這樣的方式向我們呈現。只有當作者把讀者放在了傾聽者的位置,才能寫下如此有私密感的文字。她的文字具有高度的私密感,非常類似精神分析的操作程序。拉康讀了她的作品之后非常感興趣,夜里打電話跟她聊天。后來拉康寫了一篇文章說杜拉斯是無意識地理解了他。我的總結是,她把一般的讀者擺在了一個傾聽者的位置,而把專業的讀者擺在了精神分析師的位置。我想當年大學的時候,沒有讀懂杜拉斯的原因可能就在這里:不再是古典小說的結構,不是一個全能的敘述,它是一個卷入式的,要求讀者去進行一場私密性的傾聽,是這樣的一個寫作方式。

這種敘述還體現了另外一方面,就是人性的復雜。因為生存的個體是生存自我。和理性自我不一樣,它是在各種欲望、 觀念的糾纏之中的。閱讀杜拉斯的文字能給讓我意識到人性的復雜,認識到我們的生存不是一個簡單的整齊劃一的東西。

我的最后一個關鍵詞是“自我塑造”。寫作本身就是自我塑造的一個藝術,我們生活本身就是需要一個自我塑造的藝術的,而寫作把自我塑造的藝術再提升一層,把生活視為素材。我們的生活,光有經歷永遠是不夠的,生命還有另一個方面,就是自我塑造、自我書寫。這個時候寫作以一種把生活本身作為素材的態度,把我們所經歷的都視作進一步自我塑造的一個環節。這個時候,寫作本身蘊含著一種生命的態度,也蘊含著一條自我救贖的道路。

最后我想談回傳記,我們這個時候在讀杜拉斯的傳記就會有另一種視角。首先,她的文學作品里面是把她的生活作為要素,這個時候她用同一個素材寫三部小說,素材的選用服從的就不是簡單的生活事實,而是文學本身的邏輯。這時候讀傳記就非常重要。因為讀傳記能夠幫助我們看到作者在哪些地方做了加工,更容易讓我們體會她的手法。這個意義上,傳記的閱讀不只是出于對作家本人感興趣,而且能對她的文學的邏輯有一個新的理解。

電影《情人》劇照 | 圖片來自網絡

09 | 奢侈

毛尖(學者、作家)

大家都知道,杜拉斯是全世界小資的心上人,但杜拉斯自己其實并不喜歡被直接掛鉤小資的。我特別想弄明白,她文本里的什么東西會這么吸引小資,這么吸引青春期讀者,包括吸引我們這一代人。我基本上把杜拉斯的所有小說都看了,最近又看了袁筱一翻譯的《杜拉斯傳》和黃葒翻譯的《杜拉斯畫傳》,特別想推薦大家看。這兩本書特別適合疫情時期看,可以讓我們緬懷一下生命可以多么汪洋。

看完這兩本傳記我多少有點明白了,為什么小資讀者,或者說青春期讀者,會那么喜歡杜拉斯,這就說到今天的我的關鍵詞:奢侈。我就覺得杜拉斯非常奢侈,在我們年輕的時候,我們都很喜歡看周潤發對著壞警察發一千發子彈,這就是那種奢侈感,對生命的豪華感。她把生命的那種勃勃能量都灌輸進了她所有的奢侈行為,基本上不管不顧,一條路走到黑。她一輩子寫小說寫專欄寫劇本,玩先鋒玩電影搞戲劇,把一個文藝青年夢想的事情全部干了一遍,從1914年到1996年,她把我們十輩子要做完的事情用一輩子來終結了。杜拉斯染指的很多領域,也永久性地改變了很多東西的質地。舉幾個奢侈的例子,我今天給她定的“奢侈”的關鍵詞,一個是情人,一個是汽車,一個是鉆石。

舉一個“情人”的例子。她和羅伯特在一起的時候,又和迪奧尼斯搞得魂飛魄散,搞得迪奧尼不知道如何描述他們的關系,只好用特別激情的方式呼喊說我們在通奸,但她另一邊確實又是很愛羅伯特的。黃葒翻譯的《杜拉斯畫傳》里有一段對杜拉斯和羅伯特夫妻關系的定義,說瑪格麗特和羅伯特的關系就像同一只手上的手指頭一樣密切。后來羅伯特死時,瑪格麗特雖然沒有去參加他葬禮,但是表達了她的緬懷,她說這是我認識的——對,這是我認識的,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這個表達是非常厲害的。所以雖然杜拉斯對羅伯特也不忠,但是杜拉斯覺得羅伯特是一種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存在。她不可能在一個男人身上放置身心的。所以在杜拉斯的社交領域里面,性、領土、理想,這些大家都是可以彼此交換的。所有的人都懷著一種非常慷慨的愿望,愿意對他人敞開心扉。這種自由,每個人都感受到自己可以在那里重新過上青少年時代,都覺得自己一邊過著青少年時代,一邊又覺得更有把握更集中更自由。

所以瑪格麗特的生命的欲望一直是用最奢華的愛和性來表達的,一直到遲暮之年,杜拉斯對肉體之愛仍有一種真正的激情。杜拉斯情人無數、鉆石無數,肉身的奢侈她也要,物質奢侈她也喜歡,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奢侈或者說奢侈精神成了她的風格、她的小說形式和她的語法。就是在瑪格麗特的筆下,在文本中的情人手上,也總是戴著鉆石的。

前面余老師也提到過,瑪格麗特會寫到錢這些。在杜拉斯世界中,鉆石、汽車、情人、錢,在庸俗總裁小說里面最庸俗的4件套,在杜拉斯的小說中卻特別煥然一新,我覺得這就是她強悍的能力。我一直想,怎么會對金錢有那么強的一個抒情能力。鉆石汽車這些我們今天在那種爛劇中一天到晚能看到的東西,但是在杜拉斯筆下,她重新擦亮了錢的能量,重新擦亮了錢的新鮮感,所以錢既是欲望的發攻機,又是愛的通行證。通過寫作,杜拉斯把赤裸裸的貪婪變成赤裸裸的欲望,她用文字刷亮了過往歲月的恥辱,她就是用錢用鉆石用汽車——她用文字平息了她的怒火和沖動。

我們看到就在瑪格麗特的文字中,她把自己和母親和她自己非常不堪的童年,一一把酒言歡,噩夢減速以后就變成了蒙太奇,左手是欲望,右手是愛,真的是她把自己的青春期變成了全球的青春期,她成為我們抵擋太平洋的彼岸,在這點上她真和她母親很像的,當年她母親不是買了一塊沒法耕種的地嘛,然后面對著步步近逼的大海,她的母親就是要修筑堤岸,向上帝挑戰,所以就是說瑪格麗特真的是她媽媽的女兒,她用文字為我們的青春期修筑的堤壩,一生她都聽憑欲望的支配,直到死亡。

全家合影(1920年),前排左二是杜拉斯,中間是杜拉斯的母親

圖片來自《愛、謊言與寫作:杜拉斯畫傳》

10 | 極致

張引弘(譯者,編輯)

杜拉斯是一個活得非常極致的人,對待任何事情她都是這個樣子:快樂是劇烈的,痛苦也是劇烈的。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她確實是一個奢侈的人,因為沒有多少人可以用一種極致的方式去調動自己的情感和欲望。杜拉斯似乎要徹底袒露自己的渴望,甚至可以說是一種需要。從她的第一部小說起,就在不斷回到童年。有人說杜拉斯是“騙子”,她把自己的故事不停地改頭換面,隱藏在她的作品中,通過這樣的方式去模糊她自身的真相。但其實換一個角度,也可以說所有這些不同版本都是她的一部分,她在通過寫作盡可能的把自己鋪陳開來暴露出來,恰恰是在用這樣的一種方式去抵達她自己生命的真相,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杜拉斯的文字本身也是極致的。短小的句子,簡單的結構,大量出現的句號,有時一個字就是一句話,有的時候只有動詞——這樣的寫作是沒有解釋的空間的,每句話都必須精準,同時又能夠凝縮出足夠豐富的意涵。生命的最后,杜拉斯已經重病在床,每天寫下和說出的只能是簡短的幾句話,其中充斥著大量的沉默和空白。在這里杜拉斯取消了語言,這些沉默和空白也成了語言的一部分。

【相關圖書】

《杜拉斯傳:我的生活并不存在》

[法] 勞拉·阿德萊爾 著

袁筱一 譯

中信出版·大方x楚塵文化 2022年3月

《杜拉斯傳:我的生活并不存在》作者勞拉·阿德萊爾與杜拉斯私交十二年,掌握大量私密信件,私藏照片和手稿,在詳盡的采訪、冷峻的敘述、嚴謹的解讀中,直面杜拉斯生命中的真實和謊言。

《愛、謊言與寫作:杜拉斯畫傳》

[法] 蒂蕾西婭·塞納克 著

黃葒 譯

中信出版·大方x楚塵文化 2022年3月

《愛、謊言與寫作:杜拉斯畫傳》收錄近兩百幅的圖片,囊括了杜拉斯的個人照片、創作手稿留影以及她參與的電影劇照等,繽紛影像中,闡述了杜拉斯從出生到死亡的傳奇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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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致暗夜的情人|杜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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