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一個民間評劇團:每年下鄉500場謀生,舉債創作免費送基層
【上海文藝評論專項基金特約刊登】
編者按:這是一個民間評劇團的故事。團長咸紅杰和她的小鳳霞評劇團常年活躍在京津冀的鄉村舞臺,扎根農村,專為老百姓唱大戲,闖出了一條屬于自己的路。作為一個民間劇團,每年大概要演出500場。劇團還舉債創作新戲,免費送去基層演出300多場。
早上5點多在北方凜冽寒冷的天色中出發,坐半天車到達某個村,扒拉兩口飯就開始化妝,下午一點開始演出,晚上再來一場。演完了就睡在農家的土炕,隨便吃點粗糧,隔天開著劇團的大篷車繼續趕往下一站,這是河北滄州小鳳霞評劇團的日常。
作為一個自負盈虧的民間評劇團,和中國許許多多這樣的劇團一樣,他們年復一日地在中國北方的鄉村大地輾轉、演出,用演出收入養活劇團五六十個演職人員。一年至少演出500場。一天兩場是常態。
對他們來說,舞臺就是村口搭起的露天大棚。不管是三伏天里烈日當空,還是寒冬臘月里的朔朔冷風,他們都要雷打不動地敲鑼打鼓、唱念做打,在村民們眼里,他們是親如自家人的“莊戶劇團”。

但對滄州小鳳霞評劇團團長咸紅杰來說,她在這樣的舞臺之外,還渴望另一個舞臺。2015年,她在巨大的經濟壓力下創作出了新編大戲《紫花丁》,之后下基層400余場,行程1萬余公里。去年,劇團帶著這部劇來到上海演出,榮獲了“第27屆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集體獎”。

時隔一年,咸紅杰再度帶著評劇經典劇目《乾坤帶》來到上海演出。一個常年扎根基層的民間評劇團,兩度來到上海演出,并且受到專家們的關注,這在以往并不多見。
更讓人意外的是,雖然劇團生存異常艱辛,但咸紅杰硬是把新編劇《紫花丁》送到了京津冀農村的角角落落,一年多間,在各地免費演出了300多場。

作為評劇表演藝術大師新鳳霞的關門弟子,咸紅杰至今記得老師給了她“小鳳霞”這個藝名時說的話:“這個名字對你來說不是光環,而是責任。”

滄州小鳳霞評劇團是在2014年成立的。在此之前,這個劇團叫做泊頭市青年評劇團。1996年,當時才23歲的咸紅杰“被迫”帶著這個劇團走上了艱難的“求生之路”。
當年戲曲市場日益萎縮,劇團難以為繼,因為還不上貸款被銀行封箱。當時的團長給已經走紅的咸紅杰打了一個電話,希望她回到劇團挑班。

彼時的咸紅杰已經拜師新鳳霞5年,每年都有幾個月和老師吃住在一起跟著學戲。考慮再三,咸紅杰回到曾經演出的劇團,和銀行簽下三年還款的軍令狀,帶著差點被封箱的家當和劇團同事,走上了自救謀生的道路。
她帶著劇團回到了恩師新鳳霞的家鄉天津,在那里用一出新鳳霞親傳的《花為媒》打開了局面,唱出了名氣。只用了一年時間,劇團在天津一帶就掙了40多萬元,還清了銀行所有貸款。
此后,咸紅杰和她的劇團常年活躍在京津冀的鄉村舞臺,光在天津一年就要演出300多場。因為扎根農村,專為老百姓唱大戲,劇團闖出了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然而,民間小劇團的演出條件是異常艱辛的,說起這么多年的種種經歷,咸紅杰已經習以為常。

20年間,劇團下鄉演出遭遇過暴雨、大火、積雪、車禍等各種意外。2002年天津某村演出結束后突發大火,把劇組服裝、道具、音響全部燒毀,咸紅杰一邊安排人去保定買服裝,一邊連夜用老百姓家的縫紉機做好臨時大幕,第二天照常開演。2010年的暴雪天氣,演出的舞臺在山頂寺院的廟會,演員們抬著道具服裝走了一個多小時的積雪山路,幾天后更是差點在盤山路上遭遇翻車。
為了演出,咸紅杰還曾經懷孕七個月唱了半個月,每次演完都需要打保胎針。也是因為演戲,她最終沒能和自己的父親見上最后一面。
作為一個常年在下鄉演出的民間基層劇團團長,咸紅杰的汽車十幾年里換了4輛,每年要跑十五六萬公里路程,輪胎幾個月就要換一副新的。

舉債創作新戲,免費送去基層演出300多場
對于一個每天都在為了生存而演出的民間劇團,創作是一件很艱難甚至很遙遠的事情。
但咸紅杰始終覺得,作為一個劇團,不應該沒有原創劇目。她希望能創作出評劇經典《劉巧兒》那樣的有時代氣息的作品。
此前,她從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中看到了青縣金牛鎮養老院院長周汝珍的報道,作為“中國好人”和全國“道德模范”,周汝珍的故事讓咸紅杰非常感動。
最終,在滄州市委宣傳部的支持下,劇團創作出了以“滄州好人”周汝珍為題材的《紫花丁》。
小鳳霞評劇團雖然是民營劇團,但演職人員不少,每年演出雖多,賬面上卻幾乎沒有盈余。在政府的創作資金之外,咸紅杰四處籌措資金,尋找創作團隊,最終把作品搬上了舞臺。
之后一年間,這臺戲下基層演出了400余場,觀眾達60萬人次。其中有300多場演出都是劇團“免費贈送”。咸紅杰說,邀請我們的演出方一般都點傳統戲,不知道新編戲。我們就買一送一,因為我希望能讓更多普通老百姓知道“滄州好人”周汝珍,知道她感人的故事和高尚的品德,也希望她能像劉巧兒那樣唱響全國。
這么多年帶著一個50多人的劇團在自負盈虧的壓力下,常年為下鄉農民演出,咸紅杰坦言自己有時候也覺得特別累。“因為又要當爹又要當媽,又要拉演出又要搞創作,還要處理劇團很多瑣碎的事情。”
中間也有過很多次機會可以去國家劇團當一個演員,但每每都還是放棄了。她也有過后悔的時候,可最終還是舍不得這個團隊:“我走了,培養我成長起來的這個團可能就散了,20年前我不舍得,現在就更舍不得了。”
因為創作《紫丁花》,劇團至今還欠著債,但咸紅杰看上去挺淡定:“沒事,回去慢慢還。用演出費,還有我自己的小三產,攬些小建筑土方工程。”





- 報料熱線: 021-962866
- 報料郵箱: news@thepaper.cn
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許可證:31120170006
增值電信業務經營許可證:滬B2-2017116
? 2014-2025 上海東方報業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