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保定高碑店市泗莊鎮各村里的燃氣設備都寫有警示標志。 澎湃新聞記者 刁凡超 圖

【編者按】

近日，為了全面了解2017年冬季供暖工作進展，環保部派出839個組，對“2+26”城市相關村（社區）供暖保障情況進行全覆蓋檢查。

檢查內容主要包括居民供暖是否正常、燃氣采暖氣源是否穩定、電采暖的電價優惠政策是否落實、燃煤采暖的煤炭是否供應、計劃內和計劃外的氣代煤和電代煤改造任務完成情況等。

澎湃新聞記者跟隨一路督查組到河北高碑店進行了走訪。

河北“禁煤區”在建設完成后迎來了首個冬天。

與北京接壤的河北18個縣市區用了一年的時間，實現全域散煤清零。

于地方政府而言，禁煤工作量大、面廣、時間緊、任務重。

對于居民來說，“煤改氣”工程在帶來清潔、方便的同時，也有人存在擔心氣源供應不足和“費用高不舍得用”的情況，甚至個別村民還不了解、不清楚燃氣的安全使用和應急措施。

近日，為了全面了解2017年冬季供暖工作進展，環保部派出839個組，對“2+26”城市供暖保障工作組織開展專項督查。

12月16日至17日，澎湃新聞（www.kxwhcb.com）跟隨督查人員，在河北保定市高碑店泗莊鎮19個村隨機走訪了57戶完成了“氣代煤”的村民，自11月15日開始通氣供暖至今滿一個月的時間里，村里一度存在因前期氣源不穩定，白天分時段限氣的情況，但進入12月份后，供氣已基本穩定。

不過高碑店市政府一位不愿具名的人士表示從長遠考慮要防止幾個問題：管道氣供應不足；管道氣和LNG點供站液化氣氣價倒掛嚴重；燃氣供應不穩定對供暖設備造成一定損壞等。

河北多地官方人士在接受澎湃新聞（www.kxwhcb.com）采訪時表示，“煤改氣”對于改變當地偏重煤炭的能源結構、改善空氣質量有重要意義，今冬首次大范圍實現“氣代煤”供暖的地區，應以此為契機，完善各項配套措施，加強宣傳教育，化解這些“前進中的障礙”。

中國工程院院士郝吉明日前也表示，當前“煤改氣”遇到的一些難題是暫時的，越過這些門檻前途會更加光明，天空會更藍。

在廣大農村，“氣代煤是新鮮事物，如何安全使用需要加強教育和宣傳。

高碑店10萬戶“氣代煤”1.4萬戶“電代煤”全部完工

70多歲的李海龍，家住河北保定高碑店市泗莊鎮南大街村。

“這環保，搞得挺好，好多天沒有霧霾了。”李海龍站在自家院子里，他指著房后對澎湃新聞說，“你瞧，這西山（北京西山），（我）小的時候能看到，前兩年冬天霧霾嚴重都看不見，這兩年又瞧見了。”

2016年10月20日，京津冀及周邊地區大氣污染防治協作小組第七次會議提出，要在京津冀核心區劃“禁煤區”，隨后出臺的《京津冀及周邊地區2017年大氣污染防治工作方案》進一步明確：北京、天津、廊坊、保定市今年10月底前完成“禁煤區”建設任務，10月底前要完成小燃煤鍋爐“清零”任務。

從今年1月份河北省發布的2017年《政府工作報告》可見，“禁煤區”建設成為今年河北省解決大氣污染問題的重點工作之一，并貫穿始終。

“按照‘企業為主、政府推動、居民可承受’的方針，宜氣則氣、宜電則電，大力實施‘電代煤’‘氣代煤’等清潔能源替代工程，城市主城區基本淘汰35蒸噸及以下燃煤鍋爐。抓好農村散煤替代和清潔高效集中利用，鼓勵各地積極探索并及時推廣散煤治理的好經驗、好做法，確保廊坊、保定禁煤區18個縣（市、區）散煤歸零。”上述政府工作報告里寫道。

為此，河北專門成立了“氣代煤電代煤工作領導小組”，對清潔取暖工作進行部署和推進。

時間不足一年，任務重，責任大。

泗莊鎮李南村村支書潘才說，他們的做法是鎮上開會分任務，村干部帶頭包戶傳達政策，村里喇叭、微信不斷宣傳。“換爐子的時候都已經跟大家講明政策了，村民都理解，也都很支持。”

數據顯示，僅高碑店市“氣代煤”改造就鋪設了長輸管線70.5公里，中壓管線464公里，低壓管線2579公里，總計3113.5公里；“電代煤”改造架設線桿4886個，架線246公里，變壓器安裝474臺；建設了5個門站，3個點供站。

上述不愿具名人士透露，目前，上述工程已全部建成并投入使用。“氣代煤”工程中有取暖需求的107322戶已安裝完壁掛爐，并全部點火通氣；“電代煤”工程中有取暖需求的14603戶全部安裝完采暖設備并通電。

“我們對未安裝取暖設備的例外戶，為保障取暖需求，允許其采用原有方式燃煤或用電等取暖，采取一切可能辦法保障冬季供暖。”上述市政府人士說。

“今年我們對煤這塊管得特別嚴，有拉煤的大貨車從我們境內過，我們都不讓進，（因為）萬一被環保部門的碰到了說不清楚。”高碑店市政府辦公室一位負責人說，包括高碑店在內的18個縣市區已在供暖期前全部完成了小燃煤鍋爐“清零”任務。

部分村民習慣在壁掛爐上擺放雜物或用布遮蓋，帶來極大安全隱患，需要及時向他們普及安全使用知識。

目前供氣已穩定

從11月15日算起，北方的供暖期已過了一個月。

12月16日，澎湃新聞在李海龍家看到，“氣代煤”改造拆下的煤爐放在院子里還沒來得及賣掉。

“也賣不了幾個錢，拆下來就放在那兒了。”李海龍指著煤爐說。

大部分的村民跟李海龍一樣，院子里原本放煤爐的小單間改成壁掛爐后，干凈了許多。已經拆下的煤爐，還沒來得及賣掉，有的在上面擺上幾盆花，有的堆上了雜物。

這些或嶄新、或銹跡斑斑、或貼著節能環保標志的煤爐，在“禁煤區”成為歷史。

過去，這些地區冬季取暖以燃煤為主，燃煤時段較為集中，整個北方地區燃煤總量逐年加大，且普遍燃用不符合民用煤質量標準的劣質散煤，基本都是直燃直排，嚴重影響大氣環境質量。

民用散燒煤難以有效治理，替代成為最佳途徑：宜氣則氣，宜電則電，無法替代的也采用清潔煤。

“屋里暖和著呢。”李海龍老兩口對“氣代煤”工程很支持，家里干凈了，空氣好了，對上了年紀的他們來說，冬天再也不用倒騰煤了。

12月16日到17日，澎湃新聞在保定市高碑店泗莊鎮19個村隨機走訪了57戶完成了“氣代煤”的村民，自11月15日開始通氣供暖至今恰滿一個月的時間里，村里一度存在因前期氣源不穩定，白天分時段限氣的情況，但近期特別是進入12月份后，供氣都已穩定。

泗莊鎮鎮長對此解釋說，今年“煤改氣”工作推進以來，各村工程量大，管道鋪設復雜，調試需要時間，“11月份進入供暖期后，一開始供氣存在上游氣源不足的問題，所以白天就存在分時段限氣，或者有的村戶家里管道接口有問題需要檢修，從安全起見也要停氣，但晚上供氣都能保障。”

“11月份剛供暖的時候屬于調試階段，存在陸陸續續斷氣的情況，但一般也只是中午斷一兩個小時。”泗莊鎮李南村村支書潘才說，該村11月15日起供暖，目前村民供暖沒有問題。

澎湃新聞走訪時發現，村民普遍表示，“煤改氣”后，家里取暖干凈了，不用燒煤更省事了。

已經拆下的煤爐還沒來得及賣掉，這些煤爐在“禁煤區”成為歷史。

天然氣三年補貼期

對于“煤改氣”后帶來的家庭取暖支出，按照《河北省省級大氣污染綜合治理財政補助資金管理辦法》，政府對按戶燃氣設備購置安裝投資的70%給予補貼，每戶最高補貼金額不超過2700元；居民使用采暖用氣時，給予采暖用氣每立方米1元的氣價補貼，每戶每年最高補貼氣量1200立方米，補貼政策及標準暫定三年。

以泗莊鎮東大街村為例，一般農戶家庭取暖面積三四百平米，“煤改氣”后，供暖面積基本不變，按往年用煤量算取暖價格，“煤改氣”后冬季取暖支出要多一千余元，按照河北省目前的補貼計算，基本與往年持平。

但也有村民房屋面積較大，“樓房（二層）嫌太貴，白天都關上了”的情況。

澎湃新聞注意到，這些取暖面積較大的村民家中一般經營著箱包加工等家庭小作坊，房屋空間較大，“煤改氣”后若想保證室內取暖溫度，燃氣用量較高。

澎湃新聞記者在邯鄲走訪時發現，因為不太清楚天然氣使用的補貼政策，一些村民還存在“通了氣卻不敢用”的情況。

“通氣了，但是不敢用，據說用氣特別貴，燒煤一個冬天下來只要一兩千塊錢，而燒天然氣需要四五千塊錢。” 邯鄲市永年區河北鋪村多位村民表示，雖然氣溫已經較低，但是為了省錢，還是沒開天然氣壁掛爐，因為擔心“燒不起”，且農村單家獨戶的保暖性明顯趕不上城市小區，即使使用天然氣具有干凈、方便的特點，但仍有所顧慮。

對此，邯鄲市永年區住建局副局長馮建昌對澎湃新聞表示，這與過去基層的作風和宣傳不到位有關，“我回了趟老家，鄰居們就說燒天然氣要五六千，我問誰說的，他們說聽別人說的，我解釋過了他們還是半信半疑，很多都不是自己燒的，只是聽別人說很貴。”

馮建昌表示，現在1200立方米天然氣的補貼是事后補貼，即采暖季結束之后再補給居民，這種做法存在改進空間。 “事后補貼，這個對基層工作是不利的，老百姓都是看眼前利益，我們基層的意見是這1200塊錢先補，可以極大調動老百姓的積極性。”

馮建昌算了這樣一筆賬，百分之八十的用戶一天使用天然氣在十二到十三立方米之內，以每立方米2.4元的價格加之1200元的氣價補貼，“煤改氣”具有一定經濟性。

“農村三個月取暖季，燒煤每噸600多元，三噸煤的價錢和燒三個月天然氣（加上補貼）的價錢差不多。”馮建昌說道。

但補貼政策“暫定三年”的說法亦讓一些居民感到“心里沒底”。邯鄲市永年區環保局副局長譚保林說，居民期待三年之后政策的可預期性。

拆下的煤爐在“禁煤區”

成為歷史。

期待氣源供應穩定

“只要氣源有保障老百姓絕對支持。”這是澎湃新聞走訪過程中聽到村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今年是“雙代”第一年。一位村民對澎湃新聞說：“我寧愿每年多花一千塊錢，也不愿再用煤了。”

相對于村民的普遍支持，高碑店市一名負責環保的官員提出從長遠看也要防止幾個問題：一是防止管道氣供應不足；二是防止管道氣和LNG點供站液化氣氣價倒掛嚴重；三是防止燃氣供應不穩定對供暖設備造成一定損壞。

“管道氣3.19元每方，末端公司賣2.4元，每方虧0.8元；LNG氣化后成本7元左右，末端公司還是賣2.4元，每方虧4.5元左右，這還是在不計算企業運營費用的前提下。四家企業每天都在巨額虧損，對運營形成巨大壓力，資金鏈存在斷裂風險，同時，由于運營虧損，資金周轉困難，有可能造成工程款撥付不及時。”該官員說。

為了保障高碑店的氣源供應，上述官員說，“高碑店市由市政府分管負責人帶隊，分成兩組，與華宇、中茂兩家企業共同行動，齊心協力跑氣源。到河北省燃氣公司和中茂公司駐點，懇請給予我市大力支持和資源傾斜。”

此外，高碑店還啟動了應急保供預案。按照“保民用、限商業、停工業”的原則，對用氣的工業企業停止供氣，對燃氣鍋爐和商業門店限供，全力保障居民用氣。

中茂公司根據居民用氣實際需求，優先保障群眾晚上供暖時用氣，盡最大努力保障群眾生活不受影響。市財政籌措資金，儲備燃煤；購買電暖器、小太陽等取暖設備，必要時發放到群眾家中，不讓群眾受凍。

值得注意的是，澎湃新聞在各村走訪時發現，一些年紀較大的老人對壁掛爐的安全性問題還認知不足。部分村民習慣在壁掛爐上擺放雜物或用布遮蓋，個別老人對天然氣一旦發生泄漏如何應急不清楚、不了解。

對此，環保部督查組在走訪時建議相關部門繼續加大宣傳教育，甚至組織應急演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