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M是科學（Science）、技術（Technology）、工程（Engineering）、數學（Mathematics）四門學科英文首字母的縮寫，STEM領域的高層次人才是構成國家競爭力的關鍵因素，20 世紀80 年代，美國國家科學委員會（NSB）深刻地認識到這一點，提出“STEM教育集成”的建議并發(fā)展成為國家戰(zhàn)略。長期以來經濟社會發(fā)展的實踐證明，STEM人才對一個國家的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至關重要，對美國來說，深厚的科學家和工程師隊伍基礎是其競爭優(yōu)勢的關鍵組成部分，美國強大的非對稱優(yōu)勢是它吸引和留住世界上最優(yōu)秀人才的能力；對中國來講，STEM人才的培育與不斷壯大關乎國家未來，意義重大。

一、值得關注的美國STEM人才方面的政策動向

2022年1月21日，拜登政府為吸引STEM領域人才赴美、留美頒布了一系列新政。一是放寬了STEM專業(yè)人才拿美國綠卡的要求，同時新增22個STEM專業(yè)，除了傳統觀念上的生物、化學、計算機外，還覆蓋了金融科學、社會科學、商業(yè)分析、環(huán)境科學等學科專業(yè)。二是STEM留學生OPT延期，OPT是為在美國留學生量身打造的美國就業(yè)許可，一般來說有效期為12個月，現在將STEM學科留學生的OPT延長至36個月。三是延長了J-1簽證STEM人員實習工作時長，允許持有J-1簽證的STEM學術人員畢業(yè)后在相關領域工作36個月（之前為18個月）。四是放寬了O-1A簽證審理規(guī)則，修訂了STEM專業(yè)申請人在遞交O-1簽證的相關標準，簡化了程序。以上這些舉措，讓STEM相關專業(yè)畢業(yè)的留學生有更多時間留在美國工作和生活，增加了他們拿到簽證和綠卡，也就是留在美國的可能性。這些法案最終生效，將是美國國會30年來最重大的移民立法方面的改革。

2022年2月4日，美國國會眾議院通過的《2022年美國競爭法》法案中包括了兩項對中國技術人才赴美創(chuàng)業(yè)和希望獲得美國綠卡的中國博士生頗具吸引力的條款，如果生效，中國頂尖科技人才留美將更加便利，同時為美國在中美科技人才爭奪戰(zhàn)中提高競爭力提供了政策支持。   

2022年5月9日，包括幾十位前美國參議員和美國國防部、能源部、國土安全部、中央情報局等機構的47位前政府高官，就STME人才問題共同致信美國國會參議院多數黨領袖查克·舒默、眾議院議長南希·佩洛西、參議院少數黨領袖麥康奈爾、眾議院少數黨領袖麥卡錫和兩黨創(chuàng)新協調委員會成員，信中特別指出：美國在科技領域的領導地位，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使用國內外人才的能力，全球STEM人才在美國國防工業(yè)的關鍵部門(從計算機到航空航天)發(fā)揮著領導作用，在人工智能(AI)和半導體相關專業(yè)的美國研究生中，近三分之二是在海外出生的；當前，雖然美國仍是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國際科學家和工程師理想的目的地，但美國移民體系的瓶頸可能會浪費這一優(yōu)勢，未來應允許擁有STEM學位的移民申請不再受配額限制等。

2022年5月26日，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在喬治·華盛頓大學發(fā)表關于美國政府對華政策的演講，在其中涉及中國赴美留學生內容時，布林肯表示：美國最強大、甚至是最神奇的事之一，是長期以來是全球人才的目的地。美國很幸運能夠讓數百萬中國留學生在美國學習；其中80%的中國理工專業(yè)博士生畢業(yè)后在美工作，這驅動美國本土創(chuàng)新，讓所有美國人受益。

近年來，在中美競爭博弈的大背景下，美國朝野聚焦于STEM人才方面的使用和歸屬，正在出臺和醞釀一系列的配套方案和政策，預示著未來中美在STEM人才方面的競爭將愈來愈激烈，需要引起我們足夠的重視和關注。 

二、清醒認識中美STEM人才的機遇與挑戰(zhàn)

近日，美國喬治敦大學安全與新興技術中心（CSET）發(fā)布了一份名為《China is Fast Outpacing U.S. STEM PhD Growth》的報告，對中美獲得博士學位的STEM人才進行了詳細研究和對比，該報告指出：“2000年，美國大學授予的STEM博士學位共18289個，中國大學授予的博士學位為9038個，在22年以前，美國大約是中國的兩倍。但從2007年開始，情況逐漸發(fā)生變化，中國授予的STEM博士學位首次超過美國；而到了2010年，中國大學的STEM 博士畢業(yè)生擴大為34801 名，而美國大學只有26076名。從2010年至今，這個差距一直在增大，2019年，中國大學培養(yǎng)了49498名STEM博士畢業(yè)生，而美國只培養(yǎng)了33759 名。基于目前的招生模式，該報告預計，到2025年，中國每年所培養(yǎng)的STEM博士畢業(yè)生將達到8萬名左右，屆時美國則只有近4萬名，中國將大約是美國的兩倍”。

從以上統計數字可以看出，近年來，中國培養(yǎng)的STEM人才數量有了一個長足的進步，在海外也擁有一批高端的STEM人才，令人鼓舞；同時，我們還要清醒地認識到，在STEM人才之爭中，我們還面臨著很多劣勢和困難。比如，從人才吸引力看，根據美國戰(zhàn)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的研究報告，美國對國際科學家和工程師的吸引力仍然要大得多，調查顯示，60%的海外高級STEM人才會考慮移居美國，而移居中國的這一比例約為10%。這些數字在過去十年中幾乎沒有變化；同時，CSIS對STEM博士畢業(yè)生是否打算留在美國從事他們的第一份畢業(yè)后工作的調查發(fā)現，近年來有意留在美國的比率一直在85%到90%左右。

根據美國CSET的調研，截至2017年2月，2000年至2015年間美國大學的17.8萬名國際STEM博士畢業(yè)生中約有77%仍居住在該國。2000年至2015年間，超過55000名中國人從美國大學的STEM博士項目畢業(yè)，占所有國際畢業(yè)生的近三分之一，截至2017年2月，這些畢業(yè)生中約有5萬人 (90%) 仍居住在美國。

美國保爾森基金會Macro Polo項目2019年統計顯示：中國過去十年培養(yǎng)的頂尖人工智能人才中，三分之二在國外工作，并主要集中在美國（85%），集中在如谷歌、IBM這樣的科技公司和美國高校。近年來，雖然中國在人工智能、生物醫(yī)藥、集成電路、高端設備制造等領域已經培養(yǎng)了一支人才大軍，但其中超過一半的頂尖人才最終留在了美國，而不是被國內公司和機構聘用，這應該引起我們足夠的重視。

近年來，受疫情等因素影響，跨境人員交流人數銳減，中國赴美留學生總人數從2019年的37.3萬，降至2020年的31.7萬，2021年進一步減少為29.2萬人，過去兩年赴美留學生人數進入負增長，按目前的狀況發(fā)展，未來5-10年，中國可以吸納的海外留學生人才是否進入到了一個存量與增量遞減的“特殊時刻”？留學生中STEM人才的流失海外問題該如何解決？值得我們深入研究和關注。 

三、采取有力措施應對未來中美STEM人才之爭

根據前文統計數據，中國STEM領域的人才基數已超過美國，R&D人力資源穩(wěn)居世界第一，正是看到了中國追趕的步伐，美國為了推動中美科技“脫鉤”，近些年在人才自由流動上設置了諸多障礙，如限制中美學者間的正常交流，阻撓相關領域的中國留學生赴美留學等等；正是認識到了美國在STEM人才方面面臨的“中國威脅”，這些所謂“威脅”正在美國有關部門和精英階層形成共識：即急需進行STEM移民政策改革，如果不進行重大改革，美國將難以保持長期競爭力并實現近期的技術優(yōu)先，如半導體供應鏈安全、人工智能的領先地位和清潔能源創(chuàng)新等，這也推動和促成了2022年初美國拜登政府的STEM人才改革政策的出臺。同時，美國政府近年來加大了對從小學到大學各個層次的STEM教育的支持力度，推出教育基金，鼓勵各州改善STEM教育，加大對基礎教育階段理工科教師的培養(yǎng)和培訓。政府還要求科學家多去學校演講和參與課外活動，以激發(fā)年輕人對科學知識的興趣。

中美競爭的核心，一定程度上是STEM 人才的競爭，有鑒于此，針對美國在STEM人才方面近期采取的舉措，建議有關部門在以下幾方面及時采取有效的應對策略，以爭取在未來中美STEM人才之爭中獲勝。

第一，重視基礎教育階段STEM學科的配套改革。近年來，國內高考選考物理的人數出現明顯下降的問題要及時糾正，雖然這兩年，在部分省份，通過實施“3+1+2”模式，這一現象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但通過對山東省2021年高考一分一段表各科考試人數的分析發(fā)現，選考物理的學生占比依然最低，僅為38.18%，這對中國未來STEM人才的培育非常不利。這種狀況亟需在基礎教育和高考政策配套改革中，采取有效措施加以改善。

第二，落實高等教育階段STEM人才的培育方式改革。近年來，各高校從“拔尖計劃”到“強基計劃”，在不斷探索拔尖創(chuàng)新人才的選拔培養(yǎng)路徑，著力培養(yǎng)學生面向未來的科學和工程素養(yǎng)以及學科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選拔培養(yǎng)有志于服務國家重大戰(zhàn)略需求且綜合素質優(yōu)秀或基礎學科拔尖的學生。2020年召開的全國研究生教育大會也提出，要培養(yǎng)造就大批德才兼?zhèn)涞母邔哟卫砉ゎ惾瞬拧Ｔ诋斍爸忻揽萍几偁幍膰谰蝿菹拢枰袊咝：椭锌圃旱瓤蒲袡C構在STEM人才培養(yǎng)上與時俱進，時不我待，為加快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chuàng)新高地拿出更加切實有力的政策并及時總結推廣。

第三，聚焦關鍵核心技術攻關領域STEM人才的培育與引進。當前，在人工智能、集成電路、高端裝備制造、生物醫(yī)藥等與中國發(fā)展戰(zhàn)略密切相關的高技術領域都面臨與美國進行人才競爭的問題，因此，未來，應大力做好以上關鍵核心技術攻關領域的STEM人才的引進與培育工作，各級政府部門應及時設置這些重點領域的海外人才專項基金，向來中國工作的海外高級人才提供資金、住房、科研項目等方面的大力支持，積極開辟海外STEM頂尖人才獲得中國綠卡的通道，多方面拓寬與國外理工類、工程類頂尖研究機構的交流渠道。

第四，推動高水平大學海外留學生回歸工作。2022年6月7日，面向全球最頂尖大學的留學生，上海推出了新的落戶政策，明確表示針對畢業(yè)于世界排名前50名院校的留學回國人員，取消社保繳費基數和繳費時間要求，全職來上海市工作后即可直接落戶；畢業(yè)于世界排名51-100名的，全職來上海市工作并繳納社保滿6個月后可申辦落戶，這是上海市助力復工復產，實施的人才特殊支持舉措，在全國范圍內，也很有代表意義。針對美國移民政策的改革，國內城市在爭搶海外一流STEM人才時，應該拿出更強力度、更有吸引力的配套政策，切實加強和改進高水平大學海外留學生的引進與使用工作。 

[作者于博系上海科技管理干部學院（上海科學技術政策研究所）研究員，管理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