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大利旅行尋書時，沒有怎么給自己拍照，但有一張照片非拍不可——那就是在羅馬卡薩納特圖書館，我和地球儀、天球儀的合影，因為只有對比才能看出：這里的地球儀和天球儀的大小。

我抱著試試看的想法來到了位于羅馬的卡薩納特圖書館（Biblioteca Casanatense），結果運氣爆棚。我向圖書館的工作人員說明來意后，只等了幾分鐘，一個帥氣的意大利小哥就出來迎接我，要帶我參觀。我后來得知，這位小哥名叫丹尼爾·格雷里（Daniele Guerrieri），是專門負責圖書館宣傳和推廣的。格雷里對圖書館的歷史和意大利歷史都能侃侃而談，因為他本人就是學歷史的。

卡薩納特圖書館門口

丹尼爾·格雷里和天球儀

卡薩納特圖書館是在紅衣主教吉羅拉莫·卡薩納特（Girolamo Casanate）的授意下創建的，并以他的名字命名。1620年2月13日，卡薩納特出生于那不勒斯。他在那不勒斯大學學習法律后，開始從事教會工作，并于1686年成為紅衣主教。卡薩納特很博學，喜歡收藏書，經常從歐洲各地“淘書”，甚至把別人的藏書買下來。1693年，意大利教皇英諾森十二世授予他圣堂圖書管理員的稱號。卡薩納特于1700年去世，他在遺囑中表示，將近25000冊藏書全部捐贈給圣母堂的道明會，并留下一大筆錢，用于建圖書館存放這些藏書，以及繼續采購新書。卡薩納特希望這些書能夠讓很多人看到。于是，1701年建成的卡薩納特圖書館成為歐洲最早向公眾開放的圖書館之一。不過，盡管當時圖書館向公眾開放，但實際上只對少數人開放，因為并非所有人都能來這里看書，他們必須是皇室成員或著名學者。19世紀末，卡薩納特圖書館被意大利政府接管，今天依然是國家的財產。

格雷里帶我走進卡薩納特圖書館的主廳，我立刻被這間寬敞明亮、四面墻都是古木書架的房間吸引。格雷里告訴我，這間房間長60米，寬15米，由建筑師安東尼奧·瑪麗亞·博里奧尼（Antonio Maria Borioni）設計。房間內的書籍仍然按照原來的順序擺放，除了宗教類圖書，還包括醫學、地理、歷史、文學和哲學等圖書，其中有大量16世紀初到19世紀初出版的手稿和經卷，加上各類現代文本，存書約一百萬冊。主廳一側擺放著紅衣主教卡薩納特的雕像，這座雕像出自意大利雕塑師勒·格羅斯（Le Gros）之手。該雕像完成于1708年，最初放置在圖書館入口外，后被搬進室內。格雷里告訴我，圖書館內的書籍擺放是很有講究的：遠離紅衣主教雕像的書籍是和地球有關、非宗教類的，比如歷史、法律書籍等，離紅衣主教雕像近的地方擺放的是和宗教信仰有關的書籍，而紅衣主教雕像的背后放的是《圣經》，也就是“知識的頂峰”。當時的人們認為，所有的知識都來自《圣經》和圣托馬斯·阿奎那。

卡薩納特圖書館主廳

圖書館一角

圖書館的藏書

圖書館內的紅衣主教卡薩納特雕像

圖書館內最令我著迷的是兩個巨大的球體：地球儀和天球儀。我從未見過這么大的地球儀和天球儀，并且上面的圖像清晰而細膩。在格雷里的講解下，它們顯得更有趣了。地球儀上畫著紅衣主教卡薩納特、圖書館第一任館長和地球儀制作者的頭像；天球儀上所標注著的星空圖，是當時的學者從圖書館所在建筑屋頂的天文臺中，用科學儀器觀察到的星空圖；地球儀上的中國地圖的北部畫著城墻、炮塔，寫著“這是防御野蠻人的中國城墻”……它們是羅馬最大的地球儀和天球儀，我不禁好奇，圖書館的門很小，它們是如何被放進這個房間的？格雷里為我指點迷津，據說當年為了把它們搬進圖書館，工作人員絞盡腦汁，后來干脆把房間門附近的墻破開，將球體搬進室內，再把墻修回原樣。也就是說，兩個大球有進無出，小偷也很難把它們偷走了。

地球儀

地球儀上的卡薩納特頭像

我經常在歐洲各地的圖書館里見到地球儀和天球儀，它們簡直就是歐洲圖書館的標配。我向格雷里提問圖書館和地球儀、天球儀的關系，格雷里解釋，地球儀和天球儀，如同圖書，也是知識的載體，反映了人們對科學和宇宙學的關注，令天文學家、地理學家、歷史學家產生興趣。地球儀、天球儀有時會成為有權勢的人用來炫耀的物品，并且，歷史上一些統治者之間會將地球儀作為禮物交換，因為地球儀象征著統治者對世界的指揮權。此外，地球儀和天球儀也有一定的裝飾功能。

卡薩納特圖書館收藏有很多重要的古籍，其中最知名的一本是出版于14世紀的《健康全書》（Theatrum Sanitatis）。該書作者認為，健康取決于六個因素：氣候、飲食、運動和休息、睡眠和清醒、快樂、痛苦和悲傷。這本書中包括208幅手繪插圖，描繪了各種植物、動物的治療特性，展現了中世紀日常生活的場景，包括烹飪、釀酒、收割、騎馬、狩獵、擊劍和跳舞等，畫中的人物生動形象，包括商人、屠夫、蠟燭制造商、養蜂人、藥劑師、陶工和裁縫等。這本書是了解中世紀醫學、農業種植和烹飪的重要資料。格雷里告訴我，圖書館內的部分藏書已經被數字化，可以在網上找到。這本《健康全書》聽起來很有意思，作為插畫狂愛者，我已經迫不及待地要上網查找這本書啦。

《健康全書》插畫

作者在卡薩納特圖書館

（崔瑩：記者、紀錄片導演、專欄作家，愛丁堡大學博士，熱愛行走和文學，喜歡收集世界各地的老插畫書，出版有《英國插畫師》《英國插畫書拾珍》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