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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文學獎走過50年停辦,它為文學生態留下了多少聲音和遺產?
原創 鄭周明 文學報
一個在本土文學市場深耕多年的文學獎,必然在不同程度上影響著文學樣貌的變化,對于擁有50年歷史的英國科斯塔圖書獎(The Costa book awards)而言更是如此,它的歷年獲獎名單中包括作家石黑一雄、威廉·特雷弗、伊恩·麥克尤恩、科爾姆·托賓、希拉里·曼特爾、薩莉·魯尼等等耀眼的名字。但遺憾的是,今年6月初,冠名主辦方Costa咖啡宣布該獎將正式停辦,首席執行官吉爾·麥克唐納表示:“在50年之際慶祝英國和愛爾蘭那些才華橫溢的作家所寫的一系列令人愉快的獲獎書籍之后,Costa咖啡做出了結束該圖書獎的艱難決定。”
”

這個消息一經公布,即引發了英國文學界的普遍傷感,這顯示了科斯塔圖書獎50年來對大眾閱讀風向已經形成了重要影響力。水石連鎖書店的小說主管貝·卡瓦略說:“過去50年來,科斯塔圖書獎發現了許多優秀英語書籍,發揮了重要作用,并幫助提升了一批優秀作家的職業生涯,如今他們中的許多人是我在工作中相遇的令人興奮的、有才華的作家。”她也補充說,書商將“非常想念這個獎項,以往的獲獎圖書持續位列書店的熱銷名錄,而且影響還不止于此”。知名版權代理公司RML的文學經紀人尼爾·安德魯也在社交平臺上表達了沮喪,“這對行業和作者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感謝他們在50年來所做的支持,但這是一個巨大的損失,并突顯了他們對我們所有人的重要性。”曾經的獲獎作家菲利普·普爾曼發文感謝該獎對他的重要幫助,并說這是“對兒童文學的重大打擊”,他認為,科斯塔圖書獎挑戰了大眾對童書“無足輕重,是大人不該看的書”的既有印象,向所有人展示了童書也值得被“認真對待”。

▲ 部分歷屆獲獎作品封面(50周年回顧視頻)
從上述來自文學不同職業身份的聲音大約可以感受到,科斯塔圖書獎對英國與愛爾蘭文學市場而言,有著舉足輕重的歷史影響。自1971年設立以來,科斯塔圖書獎就下設小說、傳記、詩歌、新人獎及兒童文學五個單項獎,并在其中選出年度最佳圖書獎,近年獎金維持在6萬英鎊,它與布克獎、女性小說獎等文學獎共同組成了當代英國主要文學獎陣營。事實上,這三個獎項也在歷史發展中形成了迥異的評判標準和評獎風格,布克獎更注重權威性、導向性與國際聲譽,女性小說獎的設立源自于對布克獎早期評獎傾向于男性作家的現象而創生,科斯塔圖書獎則偏向于鼓勵年度較受讀者歡迎的新作,當然也包括對有潛力的新人的發現和支持。


▲ 布克獎、女性小說獎
回看科斯塔圖書獎50年的歷程,會發現有不少細節是搭建起一個文學獎的風格以及大眾信譽的關鍵因素,同時也對那些有志于文學事業的新人們起到推波助瀾的重要作用。正如今年2月揭曉的第50屆科斯塔圖書獎獲獎名單中,外界再次看到了它的“新意”,年度圖書獎由詩人漢納·洛威憑借詩集《孩子們》(The Kids)獲得,這位45歲的詩人其實是個文學新人,她的寫作生涯開始得很晚,在教授六年級學生英語文學時才產生了寫詩的興趣,“我想通過英國詩歌選集來激發學生的興趣……但后來,我開始秘密地寫作。”在她看來,詩歌的形成以閱讀困難和精英主義著稱,但這跟學校教授詩歌的方式有很大關系,因此,她萌生了為自己的學生寫《孩子們》的靈感。再往前一屆的2020年度最佳圖書頒給莫妮克·羅菲的《黑海螺美人魚》(The Mermaid of Black Conch)時,知悉自己獲獎的那一刻,她表示“驚呆了”,因為此前她創作了七部小說而籍籍無名,生活在不確定性和貧困中前行,小型出版社也沒有多余的資金為她的新書宣傳,而獲獎帶來的3萬英鎊獎金以及下一部作品簽給了企鵝蘭登書屋讓她的文學道路突然開闊了許多。


▲ 最近兩屆的科斯塔圖書獎年度最佳圖書
這樣的作者具有典型的科斯塔圖書獎風格,它善于發現有潛力的文學新人,同時注意到他們的作品在過去一年受到了一些好評,也許這些好評還不足以讓布克獎評委們看到,但科斯塔圖書獎的評委們表達了更寬容的姿態。回到2019年初,該獎將2018年的年度小說頒給了年僅28歲的愛爾蘭作家薩莉·魯尼的第二部小說《正常人》,使得她成為該獎歷史上最年輕的獲獎者,文學市場為此視科斯塔圖書獎是推動愛爾蘭文學大眾化的重要支持力量。

在科斯塔圖書獎的50年頒獎歷史上,我們還看到無數當時還在上升期但后來成為名家的作家群體,這對評委而言也需要有極大的勇氣,因為有時難免會被讀者指摘有跟風評獎嫌疑。2012年的年度圖書獎頒給希拉里·曼特爾的《提堂》時,評委們的顧慮在于這本書已經在過去一年的圖書市場獲得了巨大成功,并且不久前還獲得了布克獎,但在最終投票時還是全員舉手贊成,不改要選出年度最有趣同時也最耐讀的好書的初衷。更多的情況則是科斯塔圖書獎領先于布克獎網羅那些“遺珠”,1986年它將年度最佳圖書頒給了石黑一雄的第二部長篇小說《浮世畫家》,三年后石黑一雄的創作才獲得了布克獎的首肯。此外諸如1976年威廉·特雷弗《黛茅斯的孩子們》、1985年珍妮特·溫特森《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1999年J.K.羅琳《哈利·波特與阿茲卡班的囚徒》、2000年扎迪·史密斯《白牙》、2009年科爾姆·托賓《布魯克林》等作品的獲獎,都能看出科斯塔圖書獎在選擇上一年度好書時的敏銳眼光。




▲ 上海譯文社、人文社版封面
不僅是成人文學,科斯塔圖書獎對兒童同學的重視也改變了行業里的固有觀念,正如菲利普·普爾曼所評價的該獎向所有人展示了童書也值得被“認真對待”,2001年他的《琥珀望遠鏡》成為該獎歷史上第一部摘取年度圖書獎的兒童文學作品,“這對我的聲譽和銷售產生了巨大影響,”普爾曼說,他此前也獲得了幾個兒童文學獎,但在兒童文學圈之外并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科斯塔圖書獎的首獎推動了他的“出圈”,有研究文學史的高校專家后來認為,“普爾曼的勝利是兒童讀物新黃金時代的一部分。”而創作了《查理和他的巧克力工廠》《了不起的狐貍爸爸》等作品的知名作家羅爾德·達爾也永遠記得1983年,他的《女巫》獲得了科斯塔圖書獎下面的兒童文學類獎,是這部作品在當時獲得的唯一一個獎項。


▲ 明天出版社、上海譯文社版封面
科斯塔圖書獎宣布停辦之際,更有研究者指出,該獎對扭轉文學獎歷史上在性別不平等方面所做出的深遠影響,近些年讀者似乎習慣了在各大文學獎中頻繁看到女性作家獲獎乃至出現入圍名單中女性作家占據更大比重的現象,但這在十年前對文學獎而言卻是相反。針對這一長期存在的現象,2014年布克獎評委會主席莎拉·丘奇韋爾就指出過背后存在的行業整體性問題:“我們所評審的作品是出版商提交給我們的作品,這也就意味著,如果出版商們只提交一小部分女作家的作品,那么我們從評審的最初就已經帶有了性別偏見和歧視,最終使得文學獎具有了性別歧視。”

在這點上,科斯塔圖書獎很早就發揮了自己領先于其他文學獎的平等觀念——早在1993年它首次將年度最佳圖書頒給了女性作家瓊·布雷迪——并將這種積極影響力帶給其他文學獎以及整個出版行業。而這些年矯枉過正的評獎趨勢也引發了部分擔憂聲音,這個時候科斯塔圖書獎的停辦,讓來自文學獎的聲音缺失了一角,英國以及英語文學界都在等待,一個文學獎消失之后留下的空白,會由誰來填補繼任。
原標題:《這個文學獎走過50年停辦,它為文學生態留下了多少聲音和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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