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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吳新智:“少數派”的堅持

澎湃新聞記者 章文立 實習生 王倩
2017-12-05 07:44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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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老先生”是澎湃人物開設的新專欄。我們將拜訪活躍在科學與人文領域的老先生們,為一代知識分子的學識、風骨與家國情懷留下歷史的存照。

茶幾上放著七個“骷髏頭”。

秋日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得它們泛起一圈兒亮。旁邊巨大的書桌上,五六摞書高高低低,幾乎鋪滿整個桌面。書堆中立起的報紙“嘩啦”一響,吳新智探出頭來:“來啦?”又笑瞇瞇指指茶幾旁的沙發:“你坐。”自個兒起身,邁著細碎的步伐繞過書桌。

年近90,他的背有點駝了,坐在沙發上卻沒有后靠,側身大半張臉朝向對談者的方向。每周二和周四早晨,他都會出現在這間位于中科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7樓的辦公室,審閱核心期刊《人類學學報》投稿,接待后輩、媒體乃至民間愛好者。

秘書徐欣的辦公室就在對面。“重大期刊雜志發表了什么新的成果,他可關注了,馬上第一時間告訴我,下載給他看。”徐欣說。看論文是為學習,為樂趣,也是為自己的理論尋找依據。

在“現代人起源”這個宏大而復雜的命題下,吳新智與主流觀點論爭了半輩子,曾得志意滿,也曾黯然低潮,唯獨不曾有過放棄的念頭。

“唱對臺戲時壓力最大”

人生三大哲學問題:“我是誰?”“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從科學角度,吳新智這輩子都在跟第二個問題死磕。早年他學過醫,做過教師,直到被古人類學家吳汝康領進門,才開始研究現代人類起源。學科冷門,基礎工作一做就是二三十年。事業真正起步,已是一般人都準備退休的天命之年。

現代人類,即“智人”,屬于靈長目人科人屬智人種。在距今1-20萬年,除了智人,人屬內還包括曾活躍于西歐地區的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等其他人種。20-200萬年間,則是直立人,如生活在中國地區的北京猿人。

20世紀70年代,分支系統學開始在古人類學研究中流行。簡言之,科學家尋找不同動物的相似特征,將緊密相關的幾種歸結為一個類群,較小的類群包含在更大的類群中。這種分析方法只假設動物之間的親緣關系,而不直接指明誰是祖先、誰是后裔。

從此主流觀點認為,屬于直立人的北京猿人沒有智人后代。但吳新智認為,生活在中國地區的直立人與智人之間有形態上的鑲嵌,比如,個別直立人中有少量智人的特征,個別智人中有少量直立人的特征,彼此之間沒有截然區分的界限,因此直立人和智人之間應有連續進化的關系,也說明中國古人類是連續進化的。

1984年,他和美國、澳大利亞科學家一起提出“多地區進化假說”,主張現代類型的人類并非源于同一個祖先,而分別起源于中國、非洲等四個地區,各自相對獨立,不同程度地連續進化,互相有一定程度的基因交流(即“雜交”)。其依據的研究手段,主要是對比分析世界各地區古人類化石的形態異同。

這在當時的學界不啻于一聲驚雷,吳新智一時聲名大躁。

但三年后,1987年,以威爾遜(A.C.Wilson)為首的美國科學家根據對胎盤細胞mt DNA的分析,提出現代人類來自共同的祖先,是大約20萬年前生活在非洲的一個婦女,并命名為“夏娃”。

由于采用了分子生物學的研究手段,這種“單一地區起源說”成為主流共識。“夏娃假說”的問世,點燃了吳新智三十年論爭的戰火硝煙。

那時候,他總是一臉嚴肅,忙忙碌碌的樣子。學生趙凌霞后來回想,覺得與當時的學術論爭有很大關系:“感覺(他)所有的時間都在工作。輕易不敢去打擾他。”趙凌霞1988年從北大生物系畢業,拜入吳汝康門下讀研,具體工作常由吳新智指導。前后幾屆師兄弟,即便進了吳新智的辦公室,也是大氣兒都不敢喘,更別說開玩笑。

88屆畢業生高星回憶,有女生一出門,在樓道里遠遠看見他的身影,回身就往屋里躲,讓他幫忙“望風”,等吳先生走了才敢出來。倒也說不上他哪里兇,用“敬而遠之”來形容更貼切。以至于十多年后,從國外回來的高星再見到吳新智時,他正面帶笑容地在計算機旁與人輕松討論,高星驚掉下巴:“這是吳先生嗎?!”

“夏娃假說”提出后的十年,吳新智愈加潛心科研。他總結了中國地區古人類的一些共同形態特征,是其它地區古人類所少有的,特別是這些特征共聚于一個頭骨的情況更不見于其他地區;他還發現另一些化石個別特征,與中國大多化石的共同特征不同,卻與歐洲尼安德特人多見或僅見的特征一致,顯示出基因交流即“雜交”的情況。基于此,1998年,他正式提出中國人類進化的八字假說:“連續進化,附帶雜交”。

但當時的主流觀點認為,不同人種中國的直立人與智人之間無法產生有繁殖能力的后代(就像馬和驢雜交可以生下騾子,但騾子不具有繁衍后代的能力),生活在中國地區的早期人應該是由于極端氣候而滅絕,于6萬年前被從非洲來的晚期智人(即現代人的祖先)替代。

DNA中一脈相承的遺傳信息,是分子生物學的核心堡壘。1999年起,有學者連續三年發表論文,結論為Y染色體遺傳學證據支持現代中國人起源于非洲。

高星回憶,那時學界幾乎一邊倒支持非洲說,吳先生成為“孤家寡人”。吳新智自己也說:“要問一生中最艱難是什么時候,那時候‘唱對臺戲’,就是壓力最大的時候。”表情倒是頗為淡然。一生風風雨雨,耄耋之年,已經沒有什么是回憶中過不去的坎。

唯一放不下的,還是對學說的堅持。

對手頒給他終身成就獎

1999年,71歲的吳新智被評為院士。別的好處沒惦記,最重要就是不用退休,能夠繼續為學科奮斗。如今說起,他還會咧著嘴笑開來,右手重重往下一壓:“為我爭取了那么多年!”像是占到了多大便宜。

至今18年。其間,他將分子生物學相關的原始材料找來,一篇篇研讀。早年從上海醫學院畢業時,雙螺旋結構才剛被提出,幾十年的知識從頭學起,辛苦自不必言。

高星感佩于其精神:“他不是盲目排斥,他是要學習你。”吳新智自己倒挺樂呵,眉眼間帶點得意:“硬著頭皮看他們的文獻……71歲再來學DNA,還能夠看出點有有利于我的觀點的東西,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機會吧?”

惡補了幾年,他找到對手一些“漏洞”:研究公式中有些重要的參數由人為設定,未盡嚴謹;對研究結果的解釋角度有選擇性;研究材料只占總量的千萬分之一而以偏概全,忽略了其他可能性……期間常有媒體采訪,來一個記者,吳新智就說一點新的。“它不就有趣么?我不是為了樂趣嘛。”他哈哈笑。

這是整場談話的情緒高潮。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中氣十足而言辭和緩,手上拿著一張密密麻麻的A4紙,羅列著對采訪提綱中每個問題的回答要點,一條條往下,邏輯清晰而嚴謹。

唯有當提起,哪年哪個科學家在哪份期刊上發表了一篇什么的樣的文章,其中哪些是與“夏娃假說”有關的;又哪一年,突然哪個化石發現,支持了自己的觀點;再哪一年,自己總結駁斥了對手的哪些問題……這時候,他會把A4紙拋在一邊,手勢輕松地在空中飛舞,夾雜著術語和貼心的解釋侃侃而談,一開頭便幾乎毫無中斷。

爭論歸爭論。2005年,“學術對手”金力請他去上海做報告,不巧他剛因意外腿部受傷,但答應了人家,坐著輪椅也還是去了。從頭到尾,不同觀點講了不少,態度始終平和。

趙凌霞說,這符合他的風格:“拿證據說話……別人批判,他就盡量自我完善,然后就努力,不是會掐架的那種。”20年前的老搭檔劉振聲也說,吳新智脾氣好、有修養,共事5年從沒吵過架,發表不同意見時也很溫和。想想又補一句:“他能團結人,也沒架子,沒因為有點學問就給人那個傲氣的感覺。”

非洲起源說至今仍是學界主流共識。但吳新智獲得了對手尊敬。2013年,在復旦舉行的“上海人類學學會成立三十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上,金力為他頒發了年度人類學終身成就獎“金琮獎”。金力在媒體采訪中表示,所有的科學研究都是在爭論中推進的,不同觀點者相互支持、相互促進,有利于探索科學奧秘和真相。

提起來,吳新智擺擺手,說自己沒什么雄心大志,只想混口飯吃,獲得成就都是把握住了偶然的機會,連參評院士也是碰巧科學院改變了增選辦法,都讓他趕上了。“你說我還有什么不滿足的?海闊天空嘛。”

11歲那年正值抗戰,吳新智家中房屋被炸,僥幸逃過一劫,又與父母失散。幸運的他很快就找到了父親,也因此常常自問:如果當年任何一步出了差錯,自己還能有今天嗎?

他惜福。所以惜人,惜物,惜命,也惜時。

2004年,中科院給吳汝康分了房子。彼時吳新智已經76歲,還幫忙做設計,帶著老伴一起去建材市場。學生劉武說,這對后輩年輕人做人有潛移默化的影響。秘書徐欣在他身邊5年,沒見他生過什么氣,來之前聽說吳新智很嚴格,還挺怕,結果發現是個說話輕柔的和藹老頭兒,她偶爾遲到也不說她,就自己在辦公室拿份報紙默默等。

關門弟子崔婭銘來得晚,沒機會體驗師兄師姐們對他的敬畏感,只覺得他完全沒架子,就像個普通的老爺爺,整天背個不知哪次開會發的布兜子,好多年都不換。鋁飯盒這種如今主要用來懷舊的物件兒,至今還在吳新智家的冰箱里勤勤懇懇工作。

身邊所有人都知道他從不吃腌制食品。出門開會吃自助餐,他特別注意,按崔婭銘的話說:“自律到我無法想象的程度。”高星回憶,早年大家請吳新智吃飯,他很少參加,說你們不要以為賺了便宜,其實是吃進毒素。偶爾參加時大家就開他玩笑:“哎呀,今天您也要中毒了。”他也笑,幽默回應:“我有理論新發現,偶爾中毒有助于提升免疫力。”

那還是年輕時。現在吳新智每天要吃一斤蔬菜,七八種堅果,十來種藥和保健品。還要減肥:“體重得控制在65公斤之內,肚子不能太大了,腰圍不超過90厘米。”晚上看電視的時候,順便舉舉小啞鈴,伸伸胳膊踢踢腿,鍛煉肌肉不萎縮。黃金檔只看一集,八點半要準時上床睡覺。

他常勸后輩,科學研究是個長遠的事,熬夜傷身體不劃算,不如顧好身體多干幾年。“活久一點嘛,就能工作更久一點,說不定還能看到更多新的研究成果。”提起來,吳新智呵呵一樂。

“業余愛好就是這個”

2017年3月,美國《科學》雜志發表論文稱,中國境內發現的“許昌人”化石頭骨具有中國境內古人類、尼安德特人和早期現代人的混合特征,可能是中國古人類與尼安德特人基因交流的結果。

這至少支持了吳新智的理論中“有基因交流”的部分。作為“少數派”在國際領域長期缺乏話語權的郁郁之情,只在這一點揚眉吐氣的時刻,冒出微妙的火花。他滿懷喜悅地喟嘆:“作者Trinkaus是美國科學院院士,這也算是主流學界有人承認了吧。”

交流中,他提到的每一篇文獻,都能準確地復述出具體年份、作者、期刊乃至關鍵詞。有一份學術會議上的報告,講到報告人的機構時突然卡殼,吳新智想了半天沒回憶起來,神情倏地有些落寞:“哎呀,真是年紀大了,腦子現在不行了……”

他還有一本“大荔人”頭骨化石的研究專著,拖了好多年。辦公室里,秘書徐欣提醒他差不多可以出版了,他點點頭,頗認同地應著:“是該趕緊弄出來,萬一哪天血栓堵了干不成了,整我的遺稿那更麻煩。”

從辦公室回到家,他干的第一件事兒就是直奔書房打開電腦。電腦旁和辦公室的書桌上一樣,堆滿了各種材料。四周就更夸張:門口,窗臺上,書柜里,七七八八碼著一摞摞書籍。還有一個普通人只有在圖書館才能看見的平板手推車,不仔細看也埋沒在書堆里。

收件箱里躺著四五封標有未讀記號的。字體太小看不清,他就瞇著眼,拿放大鏡一行行掃過去。去年受牛津大學出版社委托,吳新智正在整理一份人類學研究的系統文獻梳理,他自我要求高,準備發表的東西每次都寫好幾稿。

“今天沒想到的,過幾天想到什么要修改,咔咔又改幾個地兒。”徐欣說。郵件的回復效率驚人,徐欣常常“有苦難言”——每次剛發過去,覺得自己能歇兩天了,刷,當天回郵就來了,第二天又得繼續干活兒。

趙凌霞曾勸吳新智放松些:“比如說年輕的時候有些業余愛好,可以撿起來啊。但他說,我現在業余愛好就是這個。”吳新智自己也說:“我這個人,有余力的話不想放在玩兒上,總想做點事情,搞科研。”

其實他最初并不喜歡人類學。小時候他想學醫,考了三次大學才終于如愿以償,進了上海醫學院。畢業后遵從統一分配,到大連醫學院教解剖學。醫生夢破滅,卻在那里遇見了從美國回來的吳汝康教授,從此被帶進了人類學的大門。

可那時他甚至都不怎么了解人類學,只不想虛耗時間,便跟著埋頭苦干。“反正什么事情都是,你好好干就能干出一點小小的成績,一有點成績就有點樂趣,樂趣多了慢慢就喜歡了,時不時還有點小happy,這就越陷越深了。”吳新智說著樂。

出野外考察時,他和同事住老鄉家的谷倉下面,谷倉里爬著老鼠,床板上全是跳蚤,衣服脫光了洗澡都洗不干凈,只好跑去集市上買DDT(注:一種農藥殺蟲劑,可引起中毒),往身上抹。他還有心思逗趣兒:“我說以后我要是因為這個死了的話,可是工傷啊。”

結婚那天,他上午還在帶學生做實驗。結束后跟教授說要結婚,拉著妻子把鋪蓋卷兒從集體宿舍搬到新分的房子,一起吃了頓飯,坐車進城買了一罐糖回來交給工會小組長,讓分給大家,就算完事兒了。

孩子出生后幾年,每周只有星期天休息。他們“分三場”:上午他洗衣服,愛人買菜做飯;下午各干各的專業,孩子也自己去玩和看書;晚上是第三場——安排和第二場一樣。

生活條件好一點之后,別人都買電視機,他第一個買冰箱,第二就買洗衣機。為什么呢?省買菜和洗衣服的時間。省下來干嘛呢?“學習和工作啊!”特別實在。

“你要是不讓他工作,就是對他最大的打擊。”高星總結說。

老伴過世后,如今家里只剩他一人。不去辦公室的日子,吳新智每天上午、下午各工作兩三個小時,間或澆澆花、看看報,勞逸結合。

在家工作間歇,吳新智會來客廳澆澆花,勞逸結合。

他說,自己和人類學是“先結婚,后戀愛”。起初是職業,為養家糊口。50歲以后是事業,孩子也大了不需要再考慮錢,動力就是做科研,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對社會有所裨益。75歲以后,事業心也淡化了:“科學這東西日新月異的,多重要的成果,說不行就不行了。牛頓那么偉大,但是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一出來,是吧?我這個事業算什么吶。”

話繞一圈回來,如今還是為了樂趣。吳新智說,前半生坎坷,現在過得越來越好,總要多享受幾年工作樂趣,才比較值得。

“說違心的話,我做不到的”

1958年,“反右”之風傳到中科院。正在讀研究生的吳新智,被人翻出了“大鳴大放”時小組討論記錄中的一句話:“教授治校,可以試試。”這可嚴重了,不讓黨委治校,不是反黨么?一頂大帽子壓下來,每天晚上開會批斗。

吳新智反反復復辯解。上海解放時,他還是上海醫學院的學生,住在親戚家,頭天夜里聽到槍響,第二天一早就往學校跑。經過重慶南路時看到解放軍睡在人行道上,那瞬間的心理震動,他記了一輩子:“真是人民軍隊。解放前(國民黨統治時期)那個壓抑,你很難想象,看到他們馬上想法不同了。”

就沖這,“反黨”這一條,他死活都不肯認:“當時不知道會給我怎么處分,壓力很大。但是你要讓我爭取‘態度好’、處分輕,去說違心的話,我做不到的。”那時愛人不在身邊,他一個人走在路上,看著來往的汽車,一度想撞上去。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最終忍耐下來。

“這以后我就夾著尾巴啊。”他笑笑。文革期間,盡管也挨了兩張大字報,但沒出什么大事,吳新智覺得自己挺幸運:“要不是之前挨整的經歷,按照我原來的個性,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

歲月磨去了他的鋒芒,只留下骨子里的倔強。

2010年,《科學》雜志發表文章,指出現代人基因里有1% - 4% 來自尼安德特人。這意味著尼安德特人與智人有過雜交。2012年,對丹尼索瓦人的基因組測序實驗結果顯示,部分現代人基因組中有多至5%來自丹尼索瓦人。

這些都無法從根本上推翻“起源非洲說”,卻讓吳新智更有信心,越戰越勇。在他看來,新理論和技術手段出現了,卻有未盡嚴謹、值得商榷之處,也無法解決他既有的疑問,自己的理論就一定有進一步研究的價值。

高星有考古學背景,吳新智常去找他討論,一來二去,他開始思考:人類學化石很少,考古學的材料更多,東亞地區的人類文化遺存(石器)顯示出恒定、緩慢發展的特征,沒有像非洲或歐洲西部一樣經歷階段性甚至更替性發展。“從這個角度梳理證據是有完整體系的,即使你不喜歡也不能忽略。”高星說。盡管沒有師承關系,他卻在學術上逐漸靠攏,成為吳新智理論的擁護者和傳播者。

作為吳新智的院士推薦人,古脊椎動物學家張彌曼對吳新智的工作保持絕對肯定:“無論是否存在不同意見,或者未來人類起源的研究結論是什么,都沒關系,這不影響他做了大量的、好的實際工作,值得所有人參考。”張彌曼與吳新智相識逾50載,曾于80年代與他共同出任中科院古脊椎與古人類研究所所長、副所長。

人類學尤其是起源問題的特殊性,使吳新智一度被嘲諷為“狹隘的民族主義者”。果殼網關于“許昌人”研究的文章下,有網友留言,群嘲似的反諷:“華夏文明又可以向前提了”“有人,和有文明是兩回事”“關鍵是廣大忠于華夏文明的網友們不知道啊”

吳新智沒想過那么復雜。真正被問起為何堅持“多地區進化假說”時,他偏偏頭,神情坦然而天真:“因為我研究這個,有責任讓大家了解、澄清。”

“他一直想要搞明白,為什么同一件事搞出兩個觀點。但他沒有自大的想法,說我提出來的就一定是對的”,崔婭銘說。她眼中的老師是個“毫無包袱”的人:“我覺得如果以后出現了無可辯駁的新材料(能證明非洲起源說),他也很愿意承認自己以前的想法是錯的。”

吳新智自己則幾番強調,他并不反對基因研究的手段,但覺得對手的邏輯推論存在問題。現代人起源問題復雜,化石證據雖有,但始終稀缺,解釋思路也各有不同。他相信未來化石研究會越來越多,DNA的研究也會越來越多,原則上應該越來越接近真相。

“但也有可能觀點越來越多,更沒法互相說服。我希望中間能有些協調,視角不一樣、證據不一樣,但是總有一天我們都看到同樣的東西吧。”他說。

“對普羅大眾,要滿足這個好奇心”

辦公室有兩個書柜,一個里面擺滿頭骨化石模型,另一個塞滿了書。吳新智從書堆里抽出一本《探秘遠古人類》:“喏,這本就是科普書。”

這是他2002年應邀主編的科普讀物“解讀生命叢書”中,自己撰寫的一本《人類進化足跡》,于2008年改版,2014年再版,2015年增補內容并改名為《探秘遠古人類》。家里還放著這套叢書所獲的獎狀。

做科普,他是有求必應。每逢有各種古生物愛好者發來郵件,吳新智都一一回復。若是平信,還要自己寫好倒貼郵票給寄回去。有一次,有人拿“蛇蛋化石”過來,非要讓他給鑒定一下。徐欣忍不住吐槽:“看照片就不是蛇蛋,我都知道!就是個鵝卵石。”但吳新智說,非要來就來吧,還讓徐欣帶去找所里研究蛇的同事,給對方吃個定心丸。

他的邏輯很簡單:古生物是冷門學科,更多人關心,學科才更容易發展。

錢是一方面。他調侃自己的專業:不能供人吃飯穿衣,只是增添生活色彩的“胡椒面”。資金是國家撥的,國家的錢是納稅人交的,自己有這部分知識,滿足人家的好奇心是本分。

也有“私心”。20世紀50年代,他去野外考察,都要先問老鄉哪里有山洞,或去藥材公司找龍骨。“(化石)都挖了當龍骨,好多都給吃掉了。你能怪農民嗎?他也要掙錢呢。問題就是他們都不了解人類起源和進化的知識,不知道‘龍骨’在科學上的價值。”吳新智絮叨著。他說,科研是未知的東西,搭上多少時間都不一定有用;科普卻是立竿見影的事兒,那能搭的時間就都盡量搭進去。

后輩們能看到他的拳拳之心。學科小,資源上不可避免受到擠壓,吳新智常勸后輩,看開一些,看長遠一些,盡量把精力投入在學術上,不要在別的地方分心;遇事要隱忍,不要人為制造不愉快,盡量使學科發展順遂一些。

“我們這個學科缺人,出國了都不回來,這是他的心病。”高星說。當年他在國外讀完博士,猶豫要不要回國。吳新智知道了,找到他導師聊,拐著彎鼓勵他回來。“這個領域真正有影響力的人物對你的認可和寄予的希望,還是很重要的。”高星說。

最近他去吳新智辦公室,總被“扣住”出不來,一聊起學術就是大半天。說起來高星笑,卻又很快肅正了臉色:“你能感受到他的危機感,就想在有生之年給我們多講一點,想推動學科發展,希望后來者能夠挑起大梁。”

爭了大半輩子,歸根結底,除了對錯輸贏,吳新智眼中還有這門學科存在的更大意義:

“地球起源、山川變化,生命怎么發展,還有人這個很特別的東西啊,是從哪兒來的,這就是好奇心。對普羅大眾,你要滿足這個好奇心。

世界觀是怎么形成的,人的起源是其中一部分。我們這代人是受唯物主義教育的,古人類學是辯證唯物主義的自然科學基礎的一部分。它有哲學的意義。

當然,還有對我自己。每當覺得自己有點學術感悟的時候就高興,一高興就分泌內啡肽和多巴胺,那就對身體有好處啊,自己能長壽。”他笑瞇瞇又把話繞回來,表情誠懇,目光卻透著點狡黠。

    校對:張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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