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洛

讀韓良憶的《我在法國西南有間小屋》，勾起了我對那片交織著山脈、丘陵、農地、果園、城堡、修道院和村鎮的大地的回憶。加斯科涅之于我，比普羅旺斯或托斯卡納有過之而無不及。

火槍手的故鄉

人們知道法國加斯科涅，大多是因為大仲馬筆下的傳奇人物達達尼昂。1610年前后出生于熱爾省卡斯泰莫爾城堡（Chateau de Castelmore）的達達尼昂被視為加斯科涅的象征。這位熱情勇敢的火槍手首領，正是典型的加斯科涅人寫照。直到今天，當地人仍以此為傲。

在奧什，由法國雕塑家Firmin Michelet設計的達達尼昂雕像矗立在奧什大石階的下端。身穿華美的制服與斗篷、頭戴寬邊帽，達達尼昂雕像與共370級臺階、連接奧什上城與下城的石階組成一個代表性景點。事實上，不僅因為交錯曲折的石階本身營造出的輝煌感，登上石階的最頂部，奧什著名的鄉村之城（Country City）風景連同熱爾河（River Gers）、點綴河岸和屋舍之間的綠樹、遠處的山脈和炊煙一同呈現眼前。那時陽光明媚，讓人更加迷醉其中。

轉過頭，阿瑪尼亞塔（Tour d'Armagnac）和圣瑪麗大教堂（Cathedrale Sainte-Marie）就在大石階的西北邊。在藍天襯托下，這兩座由石灰巖建造的建筑顯露出歲月經久的淺黃色。高40米的阿瑪尼亞塔過去曾是一座監獄，也是中世紀大主教司法權力的象征。在歷史悠久的古城里，標志性的建筑往往與宗教相關。當然，圣瑪麗大教堂也不例外。

教堂坐落在老城高處，于1489年建立。工程耗時近兩個世紀，隨圣雅各之路被列為世界遺產。隨著時代的變遷，兩種不同的建筑風格，從火焰式的哥特風格到文藝復興式樣皆能在教堂找到。圣瑪麗大教堂居于中心的祭壇和116個座位的神職禱告席由橡木雕刻而成，其間的裝飾雕像也引人注目：1500個人物肖像栩栩如生，每一個都保存完好，圖案復雜精美，令人嘆為觀止。教堂的另外兩件珍寶，則是阿爾諾·德莫爾（Arnaud de Moles）制作的18面彩繪玻璃和17世紀時法國最大型的管風琴。戰爭年代人們擔心玻璃遭到毀壞，便將其拿下保存，直到戰后才重裝。因此，現在看到的玻璃依舊是16世紀作品。細看之下，色彩仍明艷飽滿，擁有強烈的感染力。

除此以外，奧什古城遍布著老屋、咖啡館和舊商店，多條斜坡小巷散布城中。這些修建在斜坡上的窄窄的階梯小巷是當地居民過去到河邊打水的通道，凹凸不平的階梯、石墻和路燈依舊。

朝圣之路一瞥

自9世紀以來，成千上萬到圣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朝圣的人穿過熱爾省進行信仰和心靈的旅行。作為中世紀西歐精神文化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朝圣之路留下了大量的宗教或世俗建筑，包括教堂、修道院、醫院、橋梁等，有時甚至整座小鎮都是為了朝圣者而建。于是，這趟熱爾省的駕游，我挑了法國之路位于勒皮昂韋萊路線上的拉羅米約（La Romieu）和孔東為代表拜訪。

距離奧什北部約50分鐘車程的拉羅米約對大部分人而言實在是樸實無華。殊不知，這座逛一圈也許根本不用20分鐘的小鎮，卻擁有被評為UNESCO世界遺產的著名古跡——拉羅米約教務會議教堂（Collegiale de La Romieu）。在小鎮上唯一一條主道漫步時，我發現這里到處都藏著石造的貓，窗臺邊、墻柱上、窗洞里，有些在走、有些在弓背、有些在仰望、有些在鉆洞。向導Sarah說，拉羅米約也被叫做“貓女小鎮”。“一位名為Aangeline的女孩自小喜歡貓，總有貓在身邊，還為小鎮解決了鼠患。為了紀念她們，雕塑家Maurice Serreau便創作出這些作品。”

也許正是拉羅米約的小，更襯托出教務會議教堂的宏大。事實上追源溯始，小鎮的雛形只是一座由兩名到羅馬朝圣歸來的本篤會修道士修建的小修道院。慢慢地，附近的居民開始在四周聚集。為了防護入侵，更修筑了約8米高的城墻守衛著。如今，主道的盡頭仍留有一扇古城門。

而如今的教務會議教堂、回廊和兩座塔樓，則是由教皇克萊芒五世的侍從、Aux的阿爾諾主教建立。與阿爾比的圣塞爾南大教堂或奧什的圣瑪麗大教堂相比，它略顯衰舊，但重要的是，在阿維尼翁教皇法庭的資助下，這座教堂仍十分活躍。

從外觀上看，教堂每隔幾米便有直立支柱的設計甚為獨特。作為熱爾省最大的哥特式教堂，教堂華麗的南殿門在穹形神龕中設有24尊小雕塑。至于其內部，寬敞的中殿天窗有灰色裝飾花玻璃點綴。另外，圣彼得的座椅雕塑也是教堂的珍寶之一。

饕客天堂

加斯科涅的美食烹飪自成一派。這是源自農家菜肴的菜系，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中取得優質食材，歷經數個世紀，在不同的季節為饕客呈現出其他地區無法比擬的美味。

作為熱爾省的第二大城鎮，孔東是一座寧靜悠閑的城鎮。離開教堂后朝巴依斯河（Ba?se River）的方向漫步，沿途街巷中遇見的書店、茶室、咖啡館和酒鋪看來格外有趣。一星米其林餐廳La Table des Cordeliers便坐落其中，利用了一座教堂的原有空間。

交叉券拱頂極高，石造拱柱將內部分成幾部分，每一個空間都有扇帶彩繪玻璃的尖頂窗做采光源。陽光燦爛的季節，彩繪玻璃的光影投射在墻壁、餐桌和酒杯上，如彩虹般的色彩令人情迷。

主廚Eric Sampietro自小在家族餐廳中耳濡目染，“讀書時的作業都在廚房中完成。”他游歷各國后回到故鄉，2003年，Eric在孔東開了屬于自己的餐廳。而他的第一顆星則在2009年時到來。

他將一種冒險、有趣而創新的精神融入到植根于故鄉的美食中。不斷變換的季節食材給了他無限靈感，再加上20歲左右的年輕人團隊，La Table des Cordeliers的美食充滿了活力。當天的頭盤是以燉蛋形式呈現的南瓜派、松露三明治以及香橙慕斯。不僅是明亮的檸檬色調給人清爽之感，酸甜或香滑的口感也達到了開胃小點的效果。而主菜季節蘑菇佐帶子同樣適合夏季。Eric用洋蔥和香菜制成微酸的湯底，薄煎過后的帶子鮮甜爽口又點綴著微微的焦香，再加上新鮮的小蘑菇，實在是一道清淡宜人的美食。不得不提的是，我們把香脆的面包蘸著湯汁享用，口感中添了點酸甜，很快便清空了整個盤底。

加斯科涅除了石造建筑、秀麗的村莊和熱情的加斯科涅人，還有被譽為法蘭西最古老的“生命之水”——雅文邑白蘭地。Sandemagnan酒莊曾是18世紀農舍的蒸餾區，Bruno為我們展示了有著金銅色調的蒸餾工具。與干邑二次蒸餾的工藝不同，雅文邑釀制過程中只蒸餾一次，酒精度也相對較低，大約為55°。“只有酸度比較高的葡萄，才能釀造出好的雅文邑。”Bruno如此說。蒸餾過后的雅文邑需要在酒莊的老酒窖中陳釀。“我們的雅文邑只在橡木桶中陳釀，通常會經過10至30年的時間自然發揮其酒精度。”Bruno邊說邊搖晃著手中的酒杯。顯然，Sandemagnan釀造的雅文邑年份都已老，從73至88年年份不等，酒體所呈現的琥珀色也隨著年份深淺不一，散發濃郁的橙皮、香草和李子干味，夸張地說，直到第二天睡醒，嘴角仍遺留著它獨特的芳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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