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屬系列/疫情中的圖畫心理：嚴文華團隊（華東師范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

撰文/王子伊（華東師范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

運營/王云汐

3月原本應是乍暖還寒、萬物春生的時候，可新的疫情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闖入了所有人的生活。日復一日的隔離讓我的工作學習都蒙上一層灰色。但慶幸的是，有嚴文華老師帶領大家一起做表達性藝術治療活動，每一次的創作和表達，都成為了我平平生活中少有而珍貴的能夠安全表達自己情緒的出口。

第一幅：春生

第一次活動，嚴老師以“春”為主題，引導大家進行創作。冥想的那段時間，浮現在我眼前的不只是陽光普照的春景，還有凜冽蕭瑟的冬季。不知為什么冬天會在這個時候跑出來，或許它的出現有一定道理，于是我便捕捉了這與春完全相反的冬的片段。那么我在哪里呢？是置身溫暖的春天嗎？還是仍然在寒冬中行走呢？我想，即便現在還有寒冷的感覺，可我還是期待春天的吧。于是，一幅對比鮮明的《春生》躍然。

圖畫中左邊的部分給我的感覺是寒冷的，枯枝敗葉、冷風瑟瑟，但右邊是我理想中的春，綠意盎然，一片生機。畫中的我，正處于冷冬向暖春過渡的交界，也像是現在的我，盡管身后依舊冷風呼嘯，但春景就在眼前、伸手可觸。

第二幅：安頓

第二次做活動的時候，我們已經在封校中了。那段時間對于疫情感到惶惶不可終日，剛開始被隔離，大家都有些低落。這一次，嚴老師的活動主題是“安頓”，這也正是此時的我最希望的狀態。或許是環境的緣故，“安頓”二字變得別有分量。冥想時，我腦海中浮現出明晰的場景：

陽光明媚，天上漂浮著淡粉色的火燒云，我身處一片曠野，感受到帶著花香的微風，野花像是星夜般閃爍，四處是柔軟而靜謐的安心。

老師引導大家用身邊的物品進行創作，于是我用透明的玻璃杯、一朵編織梔子花、一串項鏈和一個藝術展紀念杯墊呈現了這樣一個作品。或許第一眼看上去很抽象，編織的梔子花是現在的我，也是我理想的安頓地點，雙層玻璃杯上有我很喜歡的粉色云朵的圖案，如果從杯子里往外看，就像是恰好帶著自己最喜歡的濾鏡看周圍的環境，又能因為玻璃的透明而保持一部分與真實世界的聯結。杯墊也是我喜歡的點彩派油畫風格，作為整個作品的基底，給我一種在安頓狀態下被美好事物托舉的感覺。

第三幅：艱難行走，也被愛著

隔離了一段時間后，我的心情平和了許多，仿佛已經適應了身邊伴隨的種種不確定性，并且逐漸摸索到焦慮消極和好好生活之間的平衡。嚴老師的活動還是那樣切合實際，主題是“疫情中的我”。其實這一天也是我的生日，比起以往，今年的這一天過的很特別。我們在樓里封控，條件有限，但我可愛的舍友們還是努力想辦法讓這一天變得獨特。中午全宿舍幫我搶魚粉的飯票，下午大家拿出存了很久的水果和白糖，我們一起做了糖葫蘆，晚上我們又一起看了一部電影。此外，也收到了很多好朋友的祝福。這個生日雖說看似簡簡單單，但每一個部分都成了我珍貴的而又實實在在被愛著的回憶。

所以這一次的創作，我腦海中浮現出的是一只身在黑暗中的小熊，懷中緊緊擁抱著一個小女孩。現在的疫情像是陰暗的背景底色，但身邊的朋友、家人，還有無數在同疫情抗爭的人們，就像是畫中的小熊，在黑暗寒冷中給予著我們守護、溫暖和愛。

結語：

這幾次表達性藝術治療活動，我收獲到的是一個安全的、自由表達的出口。嚴老師每一次的活動主題設計都非常用心，在這樣的特殊時期，能有一個機會去做更深的自我覺察和自我探索，于我而言是十分珍貴且治愈的。很感謝嚴老師帶領的活動，也真切希望，等到春暖花開時，我們會再相見吧？ 

用心靈的語言表達自己

點評/華東師范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 嚴文華

作畫者是一個內心細膩、情感豐富、對環境變化敏感同時充滿創造力的人。這從她作品的用色、構圖、情感的濃烈、細節的刻畫上可以看出來。這是她的天賦。有些人要修煉很久才可以擁有這些，而她與生倶來。

畫完之后第一幅畫后，作畫者問自己為什么會有冬天的意象？我想這是和作畫者對環境的感受有關。我們做這次活動的時候，恰巧是在從面對面上課改成線上上課的第一天。不要說學生不習慣了，我自己也在調整，我需要把活動方案臨時改成線上操作，我不知道學生們是否有足夠的媒材，或者他們的環境是否安靜、不受打攪，可以讓他們跟著我一起做冥想？這些突如其來的變化可能會讓作畫者感受到有什么事情正在發生、有什么東西正在逝去、有什么東西正在來到，但不是特別明確。她的心靈先于她的意識層面理解到了正在發生的事情。圖畫的象征性是特別明確的：環境正在發生變化，人們正處在過渡期。后來的發展表明：我們確實是從正常的課堂學習走向隔離期間的學習，而且時間比大家的預期要長。但即使是在第一幅畫當中，作畫者也是從左走向右，也就是從過去走向未來，而且未來是生機勃勃的。

由于我和參加活動的人都在上海，所以我們在心靈上是具有共時性的，當我設計出“安頓心身”這一主題時，是我感受到自己需要做安頓的工作，我相信周圍人也特別需要。作畫者用一個透明的玻璃杯給自己建了一個保護性的隔離罩，可以讓自己安然地待在一個被保護的空間當中，在正常狀態下人們可能會說這是一種隔離性的防御，但在應激狀態下，這是一種健康的自保護的做法。同時還有柔軟和美麗存在：作畫者用梔子花來象征自己，還有玻璃罩上會有粉色云朵，杯墊也是油畫風格，項鏈本身是一個裝飾品，沒有吃和用的實用功能，但所有這些出現在安頓心身的作品中就特別重要，代表作畫者對于精神世界的追求，對美的重視。

第三幅畫是用來紀念作畫者的生日，我看到了多重保護：小女孩被小熊保護，而小熊也被周圍的環境所保護。從象征層面，可以看到作畫者退行到兒童狀態，讓一個玩偶來保護自己，這個玩偶是柔軟的、有力量的、充滿趣味的，既有父親/母親的保護功能，又有同伴的陪伴功能，用這種方式來設置溫暖的呵護，對應激狀況中的作畫者是健康的、有效的、有意義的。

作為一個對環境變化非常敏感的人，作畫者很多感受未必能夠用語言直接表述出來，但她特別擅長用心靈象征性語言，即圖畫或藝術創作作品來表達。從她的三幅作品里面看到，這是她擁有的天賦：她有豐富的意象表達自己，并且在表達之后有深刻的反思，找到藝術作品當中傳遞的潛意識信息，而且很多時候是從積極的角度去反思。

作畫者是一個充滿樂觀精神的、具有浪漫氣息的人，熱愛生活，熱愛藝術，非常適合用表達性藝術治療的方式來做自我成長。藝術創作是她的心靈熟悉的語言。有這樣的天賦，當用足這部分天賦，讓自己的心靈花園四季常春，千花萬花開滿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