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屆世界技能大賽上，他們猶如一顆顆新星，迸發(fā)出光芒。

成為大國工匠，這條路有多遠？中國的職校學生用15枚金牌向全世界給出了他們的答案：雖遙遠但可及。

質(zhì)量之魂，存于匠心。中國的發(fā)展強大，離不開恪盡職業(yè)操守、崇尚勤奮鉆研的工匠精神。如何弘揚工匠精神，厚植工匠文化，培育“中國工匠”？

10月23日起，澎湃新聞推出“匠星”系列報道，記者走進上海職校，采訪世界技能大賽選手、教練和同學，探尋中國職校教育的成長之路和發(fā)展方向。

“我要成為世賽中國代表隊年紀最小的冠軍！”出征阿布扎比前，未滿18周歲的上海市城市建設工程學校（上海市園林學校）學生潘沈涵對自己說。

幾天后，他做到了。當?shù)貢r間10月19日20時15分，身高1.91米的潘沈涵身披國旗，登上了阿布扎比亞斯島體育場的最高領獎臺，成為第44屆世界技能大賽的中國代表團中，個子最高、年紀最小的金牌獲得者。

四天的賽程，19個小時的努力，他用150根枝條、600枝花、300枝葉材、30盆栽，“編織”出一個屬于中國的勝利花環(huán)，也為自己10天后的18歲生日送上了一份最好的禮物。

“時間掌握在我的手中”

10月17日上午11時50分，阿布扎比，新娘捧花項目，離比賽結束還剩10分鐘。潘沈涵依然不慌不忙，繼續(xù)上花，賽場外，教練已急得握緊拳頭，憋紅了臉來回兜圈子。

還剩5分鐘，潘沈涵又增加了一朵黃色的千代蘭，開始有條不紊地收尾，再把工具歸位、放好。最后一分鐘，結束比賽。

“一波三折，有驚無險。”想起歷時四天的比賽，教練李雙全依然緊張。幾乎每一場比賽，潘沈涵都在最后一分鐘才結束，看得他心驚膽戰(zhàn)。“我們都需要有一顆強大的心臟，來承受這種驚心動魄的感覺。”李雙全說。

但潘沈涵的感受只有四個字——放松、享受。比賽時，他自始至終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進行，沒有慌亂，心無旁騖。

“每一場我都很有把握。”潘沈涵非常從容自信，“時間掌握在我的手中，我的作品處于隨時可以停下來結束比賽的狀態(tài)，但我希望不浪費每一分鐘，讓作品更加完美。”

這枚金牌完全超出了預期。花藝是中國隊首次參加的世賽項目，潘沈涵又是所有中國選手中最年輕的。“我們的目標是保優(yōu)爭牌，沒想到能拿到這枚金牌。”李雙全說。

在世界技能大賽中，潘沈涵屢屢展現(xiàn)他的靈機一動。

花藝項目要求選手合理運用植物和裝飾材料，設計制作花藝作品。必考項目有手綁花束、新娘花飾、切花裝飾3項；選考項目包括花環(huán)、房間裝飾、花首飾、植物設計、主題花藝、物件裝飾、花卉首飾、桌子裝飾及人體花藝9項。

往屆大賽，考題會提前半小時公布，選手可以和翻譯、專家商量15分鐘。但本屆大賽，公布題目的提前時間縮短到15分鐘，而且選手不能和翻譯、專家交流。所幸，無論是英語水平還是創(chuàng)新設計、制作技能，潘沈涵都在20名參賽選手中脫穎而出。

一場比賽要求用一個黑色的木盒做構架，但當他把木盒鋸開，想用螺絲拼接固定時，卻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并不提供螺絲。潘沈涵靈機一動，用電鉆鉆孔，再把竹子做成竹隼打進去，順利完成了拼接固定，這一臨場應變令現(xiàn)場裁判贊嘆不已。

“神秘盒”環(huán)節(jié)要求選手“利用一個支點懸掛，做一個燈籠”，潘沈涵巧妙利用盒子本身和其他材料，制作出頗具東方禪意的作品，成為了全場僅有的三名完成全部作品的選手之一。

“享受過程比結果更重要”

一花一葉，娉娉婷婷。在看似女性更為擅長的花藝領域，為何這個未滿18歲的少年能代表中國登頂世界最高領獎臺？

“性格開朗、具有美術功底，對設計、對美的感覺都很好。”2016年2月，當學校要選人時，班主任馬波第一個便想到了潘沈涵，將他推薦給學校集訓隊。2個月后，潘沈涵進入上海市隊；2016年8月至2017年6月，他經(jīng)全國選拔賽，進入國家隊，又經(jīng)四輪比拼，均以第一名的成績過關斬將，成為世賽花藝項目的正選選手。

在位于上海市城市建設工程學校（上海市園林學校）龍華校區(qū)1號樓的2樓，有一個面積不到100平方米的花藝訓練教室，放著數(shù)十盆各種用于花藝制作的容器、構架，這里就是世賽花藝項目的中國集訓基地。

在之前長達一年半的封閉式訓練中，潘沈涵在這里經(jīng)常一待12個小時，從早上8點到晚上8點，甚至還要更晚。

他當時每天都完成三四個作品，如果有作品質(zhì)量不好，還會當場重做，直到攻克難點為止。一個簡單的捆綁粘貼動作，他會練幾千遍，甚至上萬遍。用來固定花草的膠槍，在頻繁注射下，也已升溫變燙。即便家離學校僅有4站地鐵，幾個月下來，他回家的次數(shù)也屈指可數(shù)。

為備戰(zhàn)世賽，年輕的選手們進入國家集訓隊，經(jīng)歷“20進10”、“10進5”、“5進2”、“2進1”四輪選拔，前后持續(xù)一年多，有些選手不堪重負，會失控大哭。李雙全教練自集訓開始就與潘沈涵同吃同住，卻沒見他抹過一次眼淚。

構思、設計，理花材、做架構、上花——潘沈涵不斷重復這些步驟，卻覺充滿樂趣。

“花藝作品是架構與花的完美結合，展現(xiàn)最自然的美。”他說，幾百種工具，斜口鉗、花藝刀、削化刀、切花刀、電鉆、鋸子鋸木頭，花藝其實牽涉很多，木工、珠寶、人體花飾、鐵藝、色彩，經(jīng)常感到學無止境。

潘沈涵說：“無論是比賽，還是生命本身，享受過程比結果更重要。”

“中職生憑技能也能成才”

潘沈涵載譽歸來，他所在的學校，處處洋溢著自豪與興奮，從校長到教師，從同學到學弟學妹。

2015年夏天，潘沈涵中考成績達不到滿意高中的要求，選擇了上海市城市建設工程學校（上海市園林學校）的園林綠化專業(yè)。

與園林和花藝結緣，潘沈涵直呼“沒想到”。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建筑設計師，但進入學校后，他很快就對花藝產(chǎn)生了興趣。

他發(fā)現(xiàn)，花藝也蘊含著建筑設計的理念——要先搭建一個架構，再呼應架構添加各種花卉。相比傳統(tǒng)插花，這對花藝師要求更高。

“雖然只是中職生，但也能成才。”在當時僅有16歲的潘沈涵看來，大多數(shù)家長可能會讓孩子考高中、讀大學，但他堅信，只要自己肯努力，走技能之路也能有出息。

事實上，他所在的園林綠化專業(yè)是學校的王牌專業(yè)，比潘沈涵早一屆的59名學生中，除了升學者和回鄉(xiāng)學生，剩下19人都早早被全市各家園林企業(yè)“哄搶一空”。

“這次拿到金牌，為國家贏得了榮譽，也給了我極大的信心和鼓舞，但學習的腳步不會停止。”潘沈涵說，接下來他希望自己能考上本科，既有技能又有文憑。

潘沈涵的這塊金牌，也讓同班同學曹涵容深受鼓舞，“在很多人的觀念中，對我們職校學生有偏見。但其實，只要肯努力，同樣可以擁有好的職業(yè)前景。”

上海市城市建設工程學校教學三部主任姜文琪說，這次上海申辦2021年世界技能大賽的主辦權成功，學校非常希望能在家門口的世賽上，取得一枚金牌，“這次我們本來是去學習的，沒想到潘沈涵獲得了金牌，這讓我們既有壓力，也有了更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