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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筆油膩脂粉氣?可能是它害了你
原創(chuàng) 葉偉民 葉偉民寫作

Photo by Kaboompics
這是「癥在寫作」欄目第 37 篇文章
“
請教老師,劉震云說最好不要用形容詞寫作(大致意思是不要華麗詞藻的意思吧?)那從小到大語文老師教我們積累好詞好句干什么?形容詞不用造出來干什么?
@小K
”
小K:
你好。確實有不少作家告誡:遠離形容詞。不過這是有語境的,并不是指其是惡詞,而是容易淪為庸詞,讓文氣淤塞,彌漫脂粉氣。
如你所說,劉震云是倡導“不用形容詞”的作家之一。他認為,最大的才華是不用形容詞。“就好比一個女孩,不準化妝,素面出來,這才能看出真本事。”
讓我們回到基礎問題:為什么要用形容詞?書面解釋是這樣的:主要用來描寫或修飾名詞或代詞,表示人或事物的性質(zhì)、 狀態(tài)、特征或?qū)傩浴Mㄋc說,就是服務名詞的——不夠具象是嗎?來來來,形容詞,上!
這種關(guān)系,決定了形容詞擔不了角兒,必須跟個大佬,才有那么丁點立足之地。行文里,名詞和動詞永遠是主角,它們聯(lián)手即可成句,還有辦法自我刻畫,躋身經(jīng)典,更不需借助形容詞。
例如,我們寫溪水,不用想,「清清的」「潺潺的」「清冽的」「清澈見底的」「潔白如練的」等詞就上腦了。但是任由你再努力形容,畫面依然是模糊的,程式化的。到底多清是清呢?又到底多白是白呢?
看看大家怎么寫。柳宗元也寫過「水清」,在《小石潭記》留下這樣幾句:
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游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游者相樂。
水里百來尾魚,像懸浮在半空,陽光直射水底,魚影映在石頭上。魚一動不動,忽然游到遠處,又忽然游回來,好像在逗你玩。
全句無一形容詞。但水清不清?魚告訴你,光影告訴你,你的神經(jīng)反射告訴你。這簡直就是畫。不對,簡直是照片。

在《石澗記》,「水清」又是另一番樣子:
水平布其上,流若織文,響若操琴。揭跣而往,折竹箭,掃陳葉,排腐木,可羅胡床十八九居之。交絡之流,觸激之音,皆在床下;翠羽之木,龍鱗之石,均蔭其上。
水流像布紋,泉聲像琴響,提衣赤腳而行,折竹箭,掃陳葉,排腐木,清出空地,放上十八九張交椅。溪流、水聲皆在椅下;林木、石頭都遮椅上。
有視覺,有聲響,有動作,有聯(lián)想……讀著皮膚都有了反應,雙足似乎正置于溪中,任其撫摸滌蕩。這簡直是短視頻,還是8K超高清的。

Photo by Arnie Chou
為什么高手不用或少用形容詞,卻能寫出更真更切的效果呢?在洞察,在思考,在近乎苛刻地要求自己——到底要捕捉什么,刻畫什么,表達什么,才能經(jīng)久不衰。即使千年后刷著手機的后人,也能在字里行間無縫對接,纖毫盡現(xiàn)。
這就是準確的力量。就如畢飛宇所說:“準確是美的,它可以喚起審美。”
很顯然,這是形容詞遠不能及的。如果遇水必「清清的」,遇天必「藍藍的」,遇火必「熊熊的」,那不是努力刻畫,那是偷懶,是逃避,是將就。總之,就是不愿費盡心力,用極簡的語言說出極豐富的情致和韻味。
以極簡至極豐,看似容易,內(nèi)里卻很難;而形容詞通篇攀附一番,看似花枝招展,實則淺薄露拙。
這陷阱,還是盡早遠離吧。紅花雖好,但別戴滿頭;素布一縷,也能勝卻人間無數(shù)。
原標題:《文筆油膩脂粉氣?可能是它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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