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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戛納，比任何一部參賽影片更先抓住我們的心的，是這張致敬《楚門的世界》的淺藍色官方海報。

電影最后一幕，金·凱瑞（Jim Carrey）扮演的楚門知道了自己一輩子都生活在一個巨大的攝影棚里，隨后登上臺階，擺脫虛空，縱身回到真實世界。

還記得金·凱瑞過去起起落落的人都會明白，戛納這次致敬，是對他晚了二十年的公平證明。

這部影響了不止一代人的電影，當初并沒有讓他的表演得到奧斯卡認可，是1990年代最大的遺憾之一。但又有什么關系？觀眾都很清楚，他不只是一名偉大的喜劇演員，更是一名偉大的演員。

● 電影《楚門的世界》結尾橋段

假如再也見不到你了，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 《楚門的世界》

時隔24年，《楚門的世界》里這句反復出現的著名臺詞，可能真的要變成金·凱瑞和我們之間的現實了。

不久前，比他登上戛納海報更早的一則新聞，輕飄飄地掠過了天天都有重磅消息的信息流海洋：在宣傳新片《刺猬索尼克2》時，他公開了自己的退休決定：“這可能是你從來沒聽到任何明星說過的話，我覺得夠了。我擁有的夠了，我所做過的也夠了。”

這張熟悉的臉，在我們的記憶里做盡了千變萬化、怪異瘋狂的表情，只是比印象中老了一些。

臨近告別，他措辭依然樂觀詩意：“當然，如果有天使用金色的墨水寫出了我不得不演的劇本，并且我很清楚這出戲對人們會很重要，也許我還會出來。”

其實這一切并非沒有預兆。

● 2018年，劇集《開玩笑》海報

進入21世紀以來，他疲態盡顯。

除了翻拍自己1990年代諸多經典喜劇的續集之外，2018年他曾令人頗為意外地回到了他出道時的美劇熒屏，主演了一部名叫《開玩笑》的半小時喜劇，導演還是當年合作《暖暖內含光》的老搭檔。

●《開玩笑》中的金·凱瑞

說是喜劇，卻讓很多人沖著金·凱瑞去看了之后嚇一跳。他扮演的兒童節目主持人，是萬千小朋友的偶像，臺下的現實生活卻喪得令人喘不過氣來。無論有多少典型的金·凱瑞式絕妙臺詞，底色依然殘酷晦暗到“一點都不金·凱瑞”。

但如果你了解金·凱瑞那些如雷貫耳的喜劇背后的真實人生，大概并不會對他的隱退感到太訝異。鏡頭前的“無冕之王”，和生活中的他，其實從來都是兩個人。

“好萊塢周星馳”的誕生

● 1981年，19歲的金·凱瑞

很難說金·凱瑞和周星馳，究竟誰像誰、誰借鑒誰，但他們就像中西方文化里互為倒影的兩個無厘頭大師，連殺手锏也如出一轍：審丑意味的扮相、極盡荒誕的神態、密集的臺詞轟炸、舞臺劇式的肢體動作。

但金·凱瑞顯然更孤獨一些。

周星馳的電影里，他瘋癲，絕大多數角色也一樣瘋癲。而在金·凱瑞的電影里，正是因為其余的角色往往都很“正常有序”，他才格外滑稽。

● 金·凱瑞載入歷史的喜劇角色，兩只手都數不過來。依次為《變相怪杰》、《神探飛機頭》、《阿呆與阿瓜》、《冒牌天神》

《阿呆與阿瓜》里，他頂著鍋蓋發型，露出狗啃般的牙齒，找不到工作，生活災難重重，但智商超群；《神探飛機頭》里，他當起了寵物偵探，處處被輕視、被鄙夷，推理能力卻勝過所有人……

沒人重視、沒人認可，成了他在幾乎所有無厘頭喜劇里的宿命，但往往也是他脫穎而出的最大動力。這張如橡皮泥一般能捏出千萬種模樣的臉，滑稽之下，偶爾也會不小心流露出無奈與喪氣。

● 1995年，《Esquire》拍攝的金·凱瑞

絕望是學習或創造任何東西的必要成分。如果你在某個瞬間不夠絕望，那你也就不夠有趣。

- 金·凱瑞

這種無所謂用力過猛的戲路，有迎合觀眾期待之嫌，但也和他的童年有著很深的勾連。

小時候，當會計師的爸爸在裁員潮中失業，全家一度住在拖車里。他熱愛搞笑，不是不知生活疾苦，而是太早知道，有時候你除了笑一笑，別無他選。發現大人對他夸張的鬼臉與模仿贊賞有加，他就常常故意扮丑，逗媽媽開心。

● 童年時期和初入社會的金·凱瑞

為了幫襯父母，他15歲就輟學闖社會。

在他一朝成名后，曾多少次把他攔在試鏡室之外已經成為釋懷的笑談，但其實從加拿大當地小劇場，到好萊塢大銀幕，他走兩步摔三步，直到1980年代末才開始演上一些小配角。

● 多年后，成為巨星的金·凱瑞在《周六夜現場》雪恥，眾多演員一起致敬了他的經典角色

真正幫他按下命運開關的，是1990年到1994年播出的電視小品《活色生香》。作為整檔節目里極少數的白人面孔，他坦然招來愛恨兩極的鬧劇風格悄然形成，迅速打開了知名度，扎著小辮子、穿運動比基尼的表情包至今依然流行。

●《活色生香》中的金·凱瑞

●《活色生香》卡司合影里青澀的金·凱瑞

隨后，1994年的喜劇影壇，隨著《變相怪杰》、《神探飛機頭》、《阿呆與阿瓜》的扎堆問世，成了實打實的“金·凱瑞年”。

這三部小成本B級喜劇，最終全球票房7億美金，而他的片酬一夜漲了100倍。

盡管依然有人認為他的表演低俗、臉譜化，但好萊塢不得不承認：1990年代的觀眾愛這些看似“愚蠢”的無厘頭喜劇，而金·凱瑞在一個無比恰當的時候，定義了這種風潮。

● 讓金·凱瑞短短一年之間家喻戶曉的“1994三部曲”

● 1995年，金·凱瑞成為少數登上《滾石》封面的喜劇明星。從此，他在各大媒體上變得“無處不在”

《神探飛機頭》是導演Tom Shadyac的處女作，攝影師Julio Macat則是從《小鬼當家》劇組找來的。開拍前，整個團隊的想法都很一致：“這將是有史以來最爛的狗屎。”

而金·凱瑞則萬分樂觀地告訴媒體：“我必將是寵物偵探界的007，我要盡可能發狂，演出有史以來最荒謬的角色。”

● 電影《神探飛機頭》劇照

拍到片中超級碗比賽現場的戲份時，現場300名臨時演員都為這個穿著夏威夷襯衫的“白癡”征服了，場面瞬間失控，那一刻導演終于知道，這部電影會被所有人記住。

他除了喜劇還有什么？

● Annie Leibovitz拍攝的金·凱瑞

拿奧斯卡當然很好。但如果要討好所有人才能拿，那我就不喜歡了。

- 金·凱瑞

往事該提還是得重提。1999年奧斯卡，《楚門的世界》贏得了全世界觀眾的心，卻沒有得到評委的青睞。

頂著最佳導演、最佳原創劇本、最佳男配角三項提名，最終顆粒無收，而成功脫離了笑鬧喜劇的金·凱瑞，這整整103分鐘的教科書級演出，竟然連一個影帝提名也沒得到。

●《楚門的世界》劇照

時間再推移5年，他又拿出了一部足以載入影史的《暖暖內含光》。他再次脫胎換骨，塑造了一個內斂、陰郁、謹慎、卻又脆弱的男人。

在混亂到幾乎令觀眾找不著北的時間線里，人們驚嘆：原來金·凱瑞也有這樣的一面。而搭檔的女主角Kate Winslet順利提名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他依然兩手空空。

●《暖暖內含光》劇照

大約也就是從這個時期開始，金·凱瑞的名字在媒體上被和抑郁癥長期聯系在了一起。是因為公眾視野之下那幾段無疾而終的感情嗎？是因為演員生涯帶給他的壓力嗎？種種猜測甚囂塵上。

最早在2004年，金·凱瑞坦然說出自己患有抑郁癥的現狀，隨著電影減產、生活趨于平靜，似乎逐漸康復。

● Annie Leibovitz拍攝的金·凱瑞

人們一直在談論抑郁癥。抑郁和悲傷的區別在于，悲傷是偶然出現的——無論發生了什么或沒發生什么，它不想再成為這個角色了，不想繼續撐起你在這個世界上創造的化身了。我把抑郁視為一種急切需要的深度休息。

- 金·凱瑞

這期間，他皺紋多了幾道，發際線后退了一些，在表演上仍不斷有令人意外的突破。2009年，他與Ewan McGregor搭檔出演了一部傳記片《我愛你莫里斯》。

他扮演的詐騙犯狡猾、世故、高智商，卻在獄中遇上了自己的靈魂愛人，于是為了愛和自由，一次又一次設法逃脫。

2015年，他的生活再次遭遇惡化。除了電影票房和口碑日漸崩塌，當時分手不久的前女友又因藥物過量身亡，其家人堅稱金·凱瑞應該對這樁悲劇負有責任。

盡管經過橫跨兩三年的官司，他為自己討回了公道，但他依然因此備受打擊，銷聲匿跡了很長一段日子。

● 在前女友葬禮上抬棺的金·凱瑞

當我們在2017年再見到他時，這位昔日的喜劇之王不再扮演任何角色，而是用一部僅有6分鐘時長的紀錄短片《我需要色彩》，重新介紹自己從未被任何人認識的陌生一面。

原來，盡管我們似乎從小到大都在看他的電影，卻始終都沒有真正了解他的世界。

● 點擊播放《我需要色彩》????

面對鏡頭，他第一次打開自己用來畫畫的工作室，分享了他在過去6年里用畫刷與顏料，對抗內心痛苦、探索治愈自己的隱秘過程。

在沒有劇本、沒有觀眾、沒有片酬與狗仔的安全領域里，他近乎癡迷地靠直覺創作，畫漸漸地堆滿了整個屋子，連走路的空隙也沒有。他把這些畫當作家具的一部分，在上面吃飯，畫到不知白天黑夜。

●《我需要色彩》中展示的大量金·凱瑞畫作

無論未來他還是否會重返電影行業，也無論有沒有奧斯卡的青睞、戛納的致敬，金凱瑞已經用過去近40年的表演生涯證明了，他不僅是一塊喜劇界的金字招牌，更是一個真正偉大的演員。

有趣的是，在紀錄短片最后一幕，他逆著光，看上去比他曾經扮演的任何角色都安靜平常，對過去所有的痛苦與光榮做了回應：“我喜歡活著。而這些畫，就是我活著的證據。”

你覺得60歲的金·凱瑞，

還會回來嗎？

他的哪部電影讓你印象最深？

原標題：《60歲“喜劇之王”金·凱瑞的告別：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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