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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夫妻借1300萬回鄉造房,回歸自然成了新潮流

2022-05-15 11:19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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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一條 一條

后疫情時代,

回歸自然成了新潮流。

無論是這兩年興起的“露營熱”,

還是最近成為熱門話題的水培、種菜、養花,

都暗含了都市人們對大自然的向往。

過去幾年,

一條尋訪了不少有“先見之明”的人們。

疫情前,

他們就不安于主流生活,

從繁華的市區搬到了靜謐的鄉郊,

嘗試自然主義的生活方式。

邢永恒抵押上海別墅,一家五口到鄉下造房

邢永恒抵押了上海的獨棟花園別墅,

還向親戚朋友借錢,籌了超過1300萬,

來到江蘇昆山,

親手建起了6棟房子、3個院子和2畝農田,

每天和妻子、三個孩子爬山、逗鵝,在田野里無所事事。

北京90后好友裸辭后到京郊造農場

在北京東南方向的密云區,

幾個90后好友辭掉了北京的全職工作,

搬到親手建造的近20畝的農場里。

任泉灝辭職后帶著全家搬去北京郊區

另一邊,西南方向的昌平區,

任泉灝辭掉了外商公司高管的工作,

一家六口在這里過著極簡生活。

胡順香在成都城郊的新工作室

成都的四環開外,

藝術家胡順香從2014年

就逃離了市中心的小公寓。

去年搬到了自然環境最佳的城西,

在她的影響下,

一直住在市區的男朋友也愛上了

種花、遛狗的鄉郊生活。

疫情這兩年,他們過得如何?我們進行了回訪。

他們的生活受到的影響很小,

偶爾會有作為“幸存者”的內疚感,

但是自然給了他們勇氣,

和疫情帶來的消極影響進行長久的對抗。

撰文 魯雨涵 責編 倪楚嬌

在上海本輪疫情里,邢永恒一家可能是少數“躲過一劫”的人。

2020年初,他們從上海搬到了昆山的計家墩。這是個依著農田而建的鄉村,整個村子被水系包圍,與淀山湖、澄湖相連,距離上海市中心有1個半小時的車程。

今年三月上旬開始,村子斷斷續續進入靜默狀態。但是就算菜場、超市、餐廳都不開,鄉下的日子也一如既往地自在。

邢永恒住在自建的民宿里,疫情不能開業,一家五口獨享6棟房子、3個院子和2畝農田。

春天到了,小溪里的野生螺螄正肥,全家一起下水摸螺螄、抓魚。田里有數不盡的野菜、蒲公英和雨后春筍可以采,院子里的菜吃不完,還可以分給村子里的其他人。

邢永恒和三個孩子在田間

三個孩子更是幸福,不用上網課的時候,在院子里爬山坡,村子里也可以走動,用路邊蘆葦桿編玩具,比以前還要開心。

看到市區的同事和朋友都關在家里,邢永恒一開始有點內疚,不好意思在網上分享日常。后來他也想開了,朋友圈底下常有羨慕的聲音,夸他有“先見之明”。

邢永恒出生在浙東的一個小山村,他因此一直很眷戀鄉村的生活。之前在上海的住所就曾一路西遷。從法租界的老洋房,搬到上海西郊的一個獨棟花園別墅,花園面積有近300多平方。

2016年,37歲的他是設計公司的創始人,因為工作強度非常大,邢永恒越來越不知道如何與孩子們交流,做了快10年家庭主婦的太太也開始對他有了一些意見。“為了給孩子們營造一個更廣闊的空間”,他們決定一起去真正的鄉村造個家園。

正好昆山的錦溪鎮有4個宅基地在招租,占地和院子加起來一共有4畝。門前有一條河,北面正對著一大片田野和樹林。站在院子里,完全看不到遠處的房子。“對在城市生活了20多年的人來說,能擁有這樣的一片天地,是很奢侈,很奢侈的。”

邢永恒親自負責設計工作,也全程參與了建造過程。為了解決資金問題,他曾向親戚、朋友借錢,還二次抵押了上海的獨棟花園別墅,總共投資了超過1300萬,最終才沖刺完成。

改造后的空間,是一個合院,有三個不同的高差,是中國傳統空間里“曲折有情,意猶未盡”的感覺。

小院入口

他使用了很多從自然中直接搬運過來的物件。門口有一塊自然的山峰石;中心庭院用580多片青石板鋪地,都是專門從浙江溫嶺拉來的;造房的40噸山土,是從邢永恒的老家拉來的,還有祖父老宅拆下來的一些石頭。

院子里的樹,是從村子里一個農民快拆遷的院子里移植的,一棵青櫸樹、一棵桂花、兩棵柿子樹。

最后又花三個月找到了一棵高大的香樟樹,“吊機把它吊到老房子前,落下來的一瞬間,突然覺得整個院子活了。”

北院東北角的小湖面

邢永恒和太太盛園,在讀經房接待好友

位于西北角房子的一層,是一家五口生活的空間,大約有90平米。有一個大客廳,靠近院子的一側是大大的落地窗,正對著一片田野。邢永恒還租下了2畝農田,親自種了一些應季的蔬菜,大大節省了買菜的時間。

因為計家墩沒有山,邢永恒專門為孩子打造了三個小山包。孩子每天會逗逗鴨、喂喂魚,或者到山坡上發會呆。

自2020年初搬到鄉下之后,邢永恒每天5: 00起床,看著太陽從東邊升起,晚上8:30就上床睡覺。以前那種“一定要怎樣的狀態”消失了,陽光和氣象的變化變得更重要了。

之前,邢永恒一周還是得去1-2次上海的辦公室,到了本輪疫情,他算是過上了純粹的鄉村生活,最后一次去上海市區已經是兩個多月前。

他覺得自己算是“歪打正著”,起初是想把房子作為民宿經營,結果一開業就遇到了疫情。兩年多過去了,這里儼然成了他們在鄉下的家,全家人都習慣了這種“無所事事”的狀態,“讓自己的腦袋空掉,人也就不那么急躁了。”

“尤其是想象了一下如果現在還在市區,小孩子每天關在家里的狀態,就覺得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在距離北京市中心50公里的小村子里,有一棟“別有洞天”的房子。

房子從外面看和周圍的房子并無二致。但是一推開大門,就可以看到里面的圓形庭院,玻璃幕墻順著弧度環繞內院,形成外方內圓的獨特設計,因此有個別名叫“滿弓小院”。

屋主任泉灝(右一)一家六口

屋主任泉灝曾是外商公司高管,和妻子帶著三個孩子生活在這里。2016年在小女兒出生后,他決定辭掉工作,回家創業,更多時間陪伴家人。在遠離市中心的鄉村租房住,也是出于他內心對自然的向往。

在兩層樓、300多平米的房子里,到處可以看到建筑和自然的緊密聯系。

內院的一整面是玻璃幕墻,模糊了室內室外的界限,把自然引到室內來。陽光從早到晚像日晷在這個屋里邊環射,每個時間點落在家里的光線都不同,讓人可以很好地感知時間和天氣的變化。

入戶的第一個空間是門廳,有衣帽間和鞋柜,往內走是客廳,座椅正對內院,可以目睹到四季更迭。

任泉灝家的頂樓菜園

這輪北京疫情,任泉灝的朋友或多或少都有囤菜,他則實現了蔬菜自由。空中菜園“特別給力”,春天的薺菜,過了冬的菠菜、韭菜、小蔥、菜苔……整個春天換著樣的吃也吃不完。一開始有同村朋友從上海回來,在家隔離期間,任泉灝還帶著家里的菜去喂投過。

從2016年4月搬進來,任泉灝一家過著自然的鄉下生活。一家人從不買奢侈品,也不給孩子們買塑料玩具、電子玩具,過生日時的生日禮物是全家人的抱抱和親親,“我們更關心孩子們精神上的富足。”

孩子回家的路上看到漂亮的小樹枝、小石頭,變著花樣玩各種過家家,完全發揮自己的想象力玩。

下午陽光從二樓延伸到一樓,加上纜線的光影,讓空間通透有趣

據一條上次拜訪過去了近一年,小院的布局陳設基本沒變。今年任泉灝從村里收了些拆房下來的百年老瓦,這兩天正帶著孩子們搬磚、砌影壁墻。“現在的模樣是在這里生活的六年時間中不斷生長出來的,所以比較穩定。”

在公司工作的時候,任泉灝雖然收入不錯,但總覺得迷惘,就自己騎行去西藏,去非洲追尋原始部落。到了這幾年,他發現自己逐漸習慣了安穩,“向往外求的東西越來越少了。”

不過安穩也不意味著“躺平”,他和妻子共同打理著線上社群和“滿弓小院”的自媒體,“對我來說,工作和生活是分不開的,但不是說我住在鄉下就不工作或是脫離社會、與世隔絕了。”

最近北京疫情又起,任泉灝一家的經濟收入難免受到影響,加上學校停課、封控政策等等,很容易讓人生出無力感。

城市和人是靜默狀態,好在春天的院子充滿了活力。驚蟄,草綠了。春分,燕子回來了。清明,銀杏、紅楓開始展葉了,海棠花開了。谷雨,燕兒窩里有蛋了。立夏,鳶尾開花了……

“大自然一天一個樣兒,這份生長的力量也填補了我們的心力。”

在北京密云區的唐家寨村,被群山環繞的山谷里,坐落著一座10多畝的農場。這里就像是一個天然的庇護所,來自疫情的焦慮都被大山隔絕在外。

農場位于村子的中段,前、后及周邊沒有太多的民房。沙色的風化石,讓農場和山谷無縫銜接,從遠處看,像極了隱藏在山谷里的一座獨立的城堡。

HOBO Life農場

農場的主人是幾個相識多年的好友,牽頭的是90后姑娘劉露蕊。在2019年,大家毅然地各自辭職,向山而行,來到這里建造起了這座HOBO農場。

HOBO在英文中是流浪漢的意思,劉露蕊希望農場的理想狀態,能像成年人的“狗窩”,既自在又舒服。每個人做著自己喜歡并擅長的事:有人做飯、有人翻地、有人負責運營……

室外拱廊和景觀水池

公共客廳

農場最主體的建筑是石頭堆砌的公共客廳,大廳中間擺放了一個橡木餐桌,大家常常在這里,帶著客人們一起插花、做香氛。

右側是大受歡迎的壁爐區,燒的都是后山撿來的果樹枝干,點著時會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和果木的香味。

懸空的混凝土旋轉樓梯和球形燈,是最受歡迎的“打卡地”

客房區的loft套間

農場的客房區只有7個房間,好友們最喜歡的是一間loft套房,有一個可以癱坐的大沙發和幾個躺椅。沒有客人的時候,他們常常會跑到這里連上投影,一起看電影、喝酒、跳舞。

夏天的時候,山谷里非常涼爽,所有人喜歡坐在花園里乘涼。

去年的夏天,農場憑著這個可食用花園實現了“香草自由”,尤其是鼠尾草和薰衣草都大豐收,直到現在還在消耗。大家會把他們收集起來晾曬成干花,擺放在客房里,連亞麻的蓋毯上,聞起來都是香香的。

收獲的香草

豐收的蘋果

后山占地約8畝多的果園也收獲頗豐,蘋果雖然個頭不大,但是成色很好,被好友們制成了蘋果干、果醬。

前陣子的春天,他們還驚喜地發現,農場里最大的收獲不是來自于種植,竟然是野菜。這種未經人工干預、自覺生長的野菜,永遠依循著大自然的作息,從來不會受到外界的影響。

他們一起包了野菜餃子,特別香,“當時有一個朋友說得很好,野菜提供了一次理解自然、咀嚼時間的契機。”

和以前全職工作時相比,收入沒有那么多,但大家再也不用思考所謂的溝通技巧和職場規則。每個人都覺得,曾經想體驗的生活方式,都在這里實現了。

山頂上,好友們親手鋪的一大片草坪

現在,幾個年輕人一起,已經在農場附近的宿舍里同吃同住了一年多。工作的節奏加快了,但是集體生活的樂趣還在。

因為疫情反復,他們窩在山里的時間更多了,也在探索更好的和山里相處的方式。

工作人員增加了之后,他們在農場開辟了一個小工作室,探索和大山相關的各種市集、聚會;也嘗試培育一些園藝品種的作物;工作之余也各種放飛自我,晚上在漫天繁星下開始山野KTV。

對于他們來說,來自外界的焦慮和暗流涌動的情緒,也無法做到視若無睹。他們只能讓自己保持在積極忙碌的狀態,享受大山所給予的,“焦慮的時期里,仍然托舉我們向上的力量。”

“并不是說我們因為疫情就慶幸從市區搬到農場了,而是農場的這個環境給予了我們更安定從容的勇氣,去和疫情帶來的消極影響進行長久的對抗。”

25歲那一年,山東姑娘胡順香用自己的全部積蓄,在成都郊外的4A景區里,租下一處占地500平米的院子,一住就是7年。

獨居的日子浪漫又虐心:每天雷打不動地畫畫6小時,剩下的時間干雜活,還要盯小偷、修屋頂……同時,她也有了更多創作的空間,逐漸嶄露頭角,舉辦了多場展覽,成為圈內備受關注的新銳藝術家。

藝術家胡順香

之前的工作室

2020年末一條采訪她時,她說,如果條件允許,這座房子她想一直租下去。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三個月后,三圣花鄉綠道改建,工作室要被回收,胡順香需要在20多天里找到新的工作室并搬離。

即使在這種窘境下,她依然堅持對工作室最初的要求:近郊帶院子,空間足夠高。幸運的是,在成都近郊,她如償所愿地找到了這樣一個空間。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她帶著兩只狗狗和男朋友一起入住新家,結束了獨居生活。

新家的屋頂天窗和三樓工作室

房子一共三層樓,經過簡單的改造,室內空間近300平。每層空間都有各自的屬性和分工,工作室被安置在采光和空高最好的三樓,空間最高處近七米,正中間懸置一面天窗。

二樓是私人居住空間;一樓銜接前后的花園,廚房,餐廳和客廳被安置在這里。

對胡順香來說,搬家后的生活和之前并沒有太大區別,大部分時間依然是泡在工作室里面畫畫。她的男朋友,因為工作在市中心,每天要花兩個小時在通勤路上。

但是近郊生活也給了他一種全新的生活體驗。在此之前,他和大多數都市年輕人一樣,喜歡戶外運動、露營、攝影,雖然向往田園生活,但是考慮到通勤一直住在市區,工作壓力很大,也經常感到焦慮。

搬到近郊之后,他終于得到了喘息的機會。附近的商業雖然不發達,自然環境卻非常好,附近到處都是大型公園,兩人沒事就可以去遛狗、散步。

初夏的院子

最大的收獲是擁有了一個花團錦簇的院子。四月中旬開滿了薔薇、月季和鳶尾花,五一之后繡球陸續開放了,牽牛花順著桿子爬到了亭子上面。

所有的花都是他打理的,薔薇是藥罐子,經常生蟲,繡球容易蔫,每天都要澆水。從最早不懂植物,到現在熟練地打蟲、施肥,他也在這個過程中得到了放松。

今年春天,胡順香實現了“鮮切花自由”

胡順香說,搬離意味著全新生活的開始,不變的是熱愛自然的生活方式。

兩年多來,成都沒有發生過大范圍的疫情,偶有傳播,她所居住的區域也都幸免于難。本輪疫情中,有上海的朋友建議她囤點菜,以防萬一。囤是囤了,但這種“饑餓”恐慌更多是心理層面的擔憂。除了擔心疫區朋友以外,還帶著一絲幸存者的內疚。

在這種特殊時期,人們總是格外向往自然。胡順香每每在家附近探索出一片未成形的公園,很快就有人拿著家伙來露營了。“其實就是大家都不愿意待在屋里了,但又因為疫情受限,只能在生活的不遠處尋找自然。”

她也不算完全脫離都市,偶爾會去市區完成必要的工作,問候朋友。但郊區的家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針,是暗流涌動的生活中,所有安全感的源泉。

穿行在近郊與都市之間,這種若即若離、隨時抽離的狀態,就是她最想要的。

原標題:《上海夫妻借1300萬回鄉造房,疫情下躲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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