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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社科新人訪談錄|侯體健:古典文學的魅力在于它強勁的生命力
為加快培養造就本市哲學社會科學領域青年拔尖人才,在中共上海市委宣傳部的指導下,上海東方青年學社從2010年起組織開展“上海社科新人”評選活動,有力助推了一批青年才俊加速成長,逐漸形成了涵蓋哲學社會科學各學科領域、具有上海特色的青年學人共同體,對于加強社科理論隊伍建設和繁榮發展哲學社會科學,發揮了積極作用。澎湃新聞(www.kxwhcb.com)的“上海社科新人訪談錄”專題,邀請2020-2021年度當選“上海社科新人”的14位青年學者進行專訪。本期邀請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復旦大學文科科研處副處長侯體健接受訪談,他的研究方向和領域為宋代文學與文獻、中國古代文章學。

侯體健,復旦大學文科科研處副處長、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對南宋文學時代特質和風貌的探索,回應了經典命題“唐宋變革論”和“宋元近世說”,推動了學界對宋代文學整體圖景的認識。積極倡導古代文章學,在王水照先生指導下編撰《歷代文話新編》,為推動建設具有中國本土特色的文章學理論體系貢獻了力量。對宋詩流派、題材、形態、藝術特征等的研究,充分吸收并深化了錢鍾書先生的相關成果。同時還致力于文獻整理和古典詩詞普及工作,頗有成績。曾獲教育部第八屆高校人文社科優秀成果獎一等獎(集體)、青年成果獎等,并入選教育部“青年長江學者”(2020年)。
澎湃新聞:能不能介紹一下您的主要研究方向和內容?
侯體健:我主攻宋代詩文和古代文章學研究。就宋代詩文研究來說,又偏向于南宋文學。南宋文學的研究長期落后于北宋文學,這一方面當然是緣于南宋作家所達到的藝術高度遜于北宋,另一方面也受制于經典文學史觀影響。如果轉換思路,將南宋文學視為近世文學的開端,充分估量其時代特質,從身份轉化、地域群體、編集出版、文本凝定、觀念塑造等角度觀察,則南宋又是一個文學激變和建構經典的時代,非常值得重新審視。在宋代文學各種體裁中,我又最鐘愛宋詩,對宋詩的風格、題材、流派、文本形態等問題很感興趣,尤其希望能夠吸收錢鍾書先生的宋詩研究成果,推動宋詩研究的深入。就古代文章學研究來說,我在王水照先生指導下集中于歷代文話的系統整理,編纂《歷代文話新編》,將宋代至民國的文話著作予以遴選并組織團隊規范整理,希望能為學界提供更全面的文章學資料庫。這一工作的目的,乃在于發掘本土理論資源,以厘清中國傳統文章學背后的獨特“文學”觀念,它與西方的“文學”(literature)是很不相同的,這有助于建立符合漢民族文學特點的理論體系和話語體系。
澎湃新聞:能向我們介紹一下您的學術經歷嗎?您認為自己在學術上取得進步的主要經驗和體會是什么?
侯體健:我本科是在四川大學中文系讀的,碩士直研到復旦中文系,后來又隨王水照先生攻讀博士。2010年1月博士畢業后旋即留系任教至今,并擔任王先生的學術助手。從大學到現在,我在學術上略微取得一點進步,談不上有什么經驗,但也有一點感想。我在進入大學之前,對中文系是干什么的毫無了解,對什么是學術更是從未關心,也未聽聞。可以說完全是懵懵懂懂、陰差陽錯地闖入中文系。后來能夠對中文專業產生興趣,尤其是對古代文學產生興趣,主要得益于四川大學中文系一群優秀的老師們,他們精彩的課堂、高尚的人格、誨人不倦的教學態度、精益求精的科研精神,給了我許多的引導和鼓勵。在他們的啟蒙下,我略窺中文學科涯涘,一頭栽入浩瀚的文獻海洋,如饑似渴地閱讀了一些語言、文學、文獻等學科的基礎書籍。進入復旦大學之后,又受教于一批古代文學研究領域的杰出前輩,得到他們的悉心栽培,尤其是跟隨王水照先生讀博之后,更是得到先生的耳提面命,拓展了自己的學術視野,漸悉學術門徑。所以,總結來說,我的這點微小成績的獲得,一是得益于老師們的教誨,從他們身上我看到了優秀學者的胸懷、格局、眼光,入門須正,立志須高;二是帶著思考讀書,直面原始文獻,于不疑處有疑,才能發現新問題、真問題。
澎湃新聞:在您的學術生涯中,遇到過哪些困難?您覺得對于青年學者來說,哪些方面的幫助是很重要的?在您的學術成長道路上,哪些人、哪些經歷對您有重要影響和幫助?
侯體健:學術的真諦是探索未知,困難可謂無處不在,但對于我來說,我覺得最大的困難是超越自我,在學術上不重復、不蹈襲,不寫那些能批量生產的文章,力求所論均有一得之見。這是理想,雖不能至,心向往之。對青年學者來說,除了要有體面的生活保障,更重要的是有靜得下來的心,有學術上切磋琢磨的諍友畏友,也就是說要有好的外部環境,這個環境主要不是物質的(這其實也非常重要),而是精神的;主要不是大環境,而是小環境。當然,如果大環境是健康的,學術生態是健康的,這對青年學者的成長更好。但大環境的改變有時很難,青年學者至少可以努力建設好自己的小環境。我們文史學界近些年陸續出現了不少規模不大的讀書會、同人會,就為建設更好的學術生態貢獻了積極力量,也為青年學者的成長營造了很好的氛圍,我就是其中的獲益者。我們宋代文學同人會的師友,來自各大高校,都是站在學術最前沿的學者,他們給了我許多學術上的啟迪和幫助。我在復旦的各位老師對我生活、學習、工作上的提攜指導,是全方位的,尤其是恩師王水照先生,對此我已寫過好幾篇文章,這里不多說。另外要特別提到的是四川大學的周裕鍇先生。周老師是我的本科畢業論文指導老師,與周老師交往至今已經20個年頭,許多時候我的一些學術上的幼稚想法,都會得到周老師的批評和鼓勵。尤其是周老師率真的性格,常常能夠坦率說出許多批評意見,既鍛煉了我的學術思維,也獲得了許多教益、許多忠告。這對一個人的學術成長來說,極為關鍵,借此機會要特別表達對周老師的感謝。
澎湃新聞:作為一名青年學者,您覺得當下的學術氛圍是如何促進您個人的研究的?
侯體健:正如上文所談,小環境有時比大環境更重要。三五同道,坐而論道,切磋學術,砥礪思想,這對一個人的成長是頗有益處的。現在的文獻獲取比較便捷,交流手段非常發達,隨時都能向同好請教問題。另外學術會議也很多,尤其是在疫情之前,能夠在各種不同類型的學術會議上結識新朋友,了解新動態。這對促進自己的學術思考,也多有裨益。
澎湃新聞:本市面向青年學者有不少相關的扶持政策,這些政策對您的學術研究工作有哪些幫助?
侯體健:我在剛工作不久的2012年就得到了上海市教委設立的“晨光計劃”資助,這可謂我學術生涯上的第一桶金,雖然資助金額不多,但自己的研究課題得到了更多人的認可,還是很受鼓舞的。2016年又拿到“曙光計劃”資助,感覺到自己在不斷成長,也是很欣慰的。上海市的這些政策,包括本次的“社科新人”,都立足于年輕人,對青年學人的成長起到了很好的助推作用。
澎湃新聞:您認為您所開展的哪些課題研究及取得的成果對當選“上海社科新人”有所助益?
侯體健:我們傳統文史領域的研究,不僅要講創新(這是一切學術的根本),還要講傳承,我的研究成果許多都是受到前輩學人的啟發,從“照著講”到“接著講”的。自己最近幾年的一些新見,一是提出“作為獨立研究單元的南宋文學”,強調南宋文學的時代特質研究;二是關注祠祿官制與文學的關系,并嘗試提出“祠官文學”的概念,有一定原創性;三是對“江湖詩派”的反思性考察,推進了這一領域的研究。其他如對宋詩特質的關注,對宋代基本典籍的整理、對文話著作的系統考察,都也作出了微小的成績。這些或許都對當選“上海社科新人”有所助益吧。
澎湃新聞: 獲得“上海社科新人”稱號之后,您覺得對于您當前的課題研究會有哪些助益?對您未來學術生涯的展開有哪些助益?
侯體健:“上海社科新人”的稱號對于我們滬上青年學人來說是一個重要的榮譽,能夠得到這個榮譽說明了上海學術界對我前期學術成果的肯定。但是,這也僅僅說明我之前的工作有一定成績,并不代表將來,所以這其實更是一種鞭策,承載了學術界更多的期待。希望自己能夠不負這份信任,在學術之路上更加堅定前行。
澎湃新聞:您所開展的學術研究,對加快上海哲學社會科學繁榮發展發揮了哪些作用?
侯體健:上海是我國哲學社會科學研究的重鎮,特別是在我們文史領域,上海有著悠久而深厚的傳統,前輩學者貢獻了許多重要而精彩的成果。我的研究其實非常有限,只盼自己的成果能夠在學術大廈上略可添磚加瓦,對上海哲社繁榮發展貢獻綿薄之力。
澎湃新聞:您如何看待哲學社會科學領域整體的學術研究水平與城市軟實力之間的關系?
侯體健:哲學社會科學的整體水平本身就是城市軟實力的重要表征,一個城市如果哲學社會科學的水平不高,是不太可能有很強的軟實力的。這對于我們文史研究學者來說,感觸可能更深。城市影響人,人也塑造城市。歷史上那些影響深遠的城市,主要依賴優秀的人物在那些城市留下了他們的文字和精神。
澎湃新聞:您覺得您所在學術研究領域的水平提升將會如何助益于上海城市軟實力的提升?
侯體健:我們的古典文學研究,并不是完全的故紙堆中討生活,古典文學的魅力在于它強勁的生命力,是我們當下生活重要的思想和文化源泉。古典文學研究水平的提升,可以帶來人文精神、人文素養的增強,而這一點對城市軟實力來說,是至關重要的。我們古代文學界大量的學者投入到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播推廣之中,投入到上海地域文化、江南文化的整理發掘之中,為上海的城市文化氛圍增添了厚度和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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