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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圖畫中看見更立體的自我
所屬系列/疫情中的圖畫心理:嚴文華團隊(華東師范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
撰文/施程(華東師范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本科生)
運營/王云汐
從上海疫情伊始,嚴文華老師就帶領我們進行表達性藝術治療活動。第一次活動時恰逢我排隊做核酸。我邊排著慢慢長隊邊想著主題“春天里的自己”。但望不到頭的長隊總讓人心煩意亂,我也沒有途徑去畫出我的想法。就這樣因為疫情錯過了第一次活動。但這好像為之后的活動拉開了序幕,春天里的自己和疫情下的自己逐漸融為一體,現在想起那時的自由還不禁會有些悵然。
興奮與衡量
第二次活動的內容是運用身邊僅有的材料搭建一個環境安頓好自己。我立馬就想起了我心愛的粘土。我在去年冬天學會了粘土泥塑,捏了不少小玩意粘在了我寢室的門上,不過現在粘土漸漸被我給遺忘了。嚴老師的活動是我再次運用喜愛的粘土的一個絕佳時機,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它。另外,當天的餐盒和其他幾天隔離餐的餐盒有大大的不同,它相當有質感,硬挺的白色塑料,像大理石壁一樣堅實,我當天還用僅剩的椰奶為自己制作了一杯生椰拿鐵,還精致的貼上了小熊貼紙,我覺得半杯水的熱情相當符合我現在的狀態,于是選用了這只杯子。餐盒的五個小分區被我用粘土填滿,粉色的粘土上我用咖啡蓋印出了一個小爪印,還噴了些去年生日朋友送的香水在上面,這是我積極情感的安頓點,它明亮、帶著香氣,但當時我加了太多的香水以至于我的桌子香了好幾天,我也因此在懷疑我是不是因為疫情興奮過頭了。粉色旁邊的米白色是我正常狀態的集合,忠于自我,沒有任何添加的東西,純凈而熱愛生活,似乎疫情時的生活就是這樣,簡單,單調,但也真實。中間的黃色自我像是弗洛伊德理論中的超我那種感覺,你看,它可以抬起重重的一杯水,我想這是我對自己的期待。藍紫色的那塊是我的憂傷,它的內部用石子和土灰裝點。這些石子和土灰來自一盆我送給室友的仙人掌,它現在已經枯萎。紅綠相間的那塊粘土有些變質,我的手上、桌子上、身上都染上了不好的顏色,愛心模具也黏在里面取不出來,索性就讓它在里面!哦對了,我想紅綠色的那塊,是我混亂心緒的安放之處。

圖1 黏土餐盒
做完活動和分享之后,我更加了解自己,這五個維度就像五個量杯,幫助我測量自己的情緒和狀態。回想當時的狀況,我想當時一定是粉色那塊占上風,那塊粉色中巨量的香水和我當時興奮的有些離譜的心情是一致的。現在當我嘗試去用這份餐盒去安頓我自己的心情時,我感到藍紫色那塊占上風,我對隔離期間寢室的臟亂感到疲憊,也對自己目前大量的課程作業感到頭疼。
震撼與冷靜
第三次活動在4月8號。當時的繪畫主題是“疫情中的自己”。說巧不巧,我當時因為生病去了醫院,回來就被隔離了。因此這次能選用的繪畫材料只有我iPad里的繪圖軟件了。不過對這個主題我有深切的共鳴。疫情期間去醫院的經歷對于我來說甚至是寶貴的,我真切地看到了疫情期間上海的狀況——空無一人的街道,沒有一家店面在營業。這其實給了我一個重重的打擊,因為我是相信上海速度、相信上海力量的。但這樣的真實狀況真的讓我一下清醒起來。疫情這么久以來,我第一次在內心告訴自己,疫情真的嚴重起來了。不過4月8日時我已經到了隔離的第六天,隔離即將結束,空城的上海帶給我的震撼也基本釋然,因此我的畫,又開始努力聚焦好的自我。

圖2 名稱
我畫了當天還沒吃的晚餐,當天的菜譜有我最愛的糖醋肉和粉蒸肉,也有我疫情前基本不會吃的土豆塊和黃菜根。和上次使用餐盒為材料不同,這次我畫餐盒,單純是因為疫情時刻的生活真的開始乏味起來了。我想象中的自己像是那只螞蟻,在米飯上爬,兩道色彩鮮艷的葷菜都是我喜歡的地方,兩道單調乏味的素菜是我不喜歡的地方,不過我更愿意呆在米飯上。疫情將一切都放大了很多,我的情感開始變得極端起來。我會更愿意去夸贊,也更愿意去謾罵;更可能去傾訴,也更可能自己憋著。在我的心里,疫情下的自己其實就像放大鏡下的自己,一切都那么敏感,從前不會被注意的一切,都可能成為生活中最艷麗的色彩,就像這份盒飯。
結語
我沒有太多的恐懼,因為我相信我被保護的很好,被我的學校保護的很好,被上海保護的很好。我也沒有什么孤獨感----說實話,八個人的寢室生活對我來說是足夠多彩的了(即便有的時候會有小吵小鬧哈哈),隔離期間的一個人生活我都可以自嗨到半夜,更別說八個人。不過,我的關注點確實發生了很大的轉變,坦言之,就像我的畫。疫情之下我的生活圍繞餐食展開,生活的其他部分像是按了暫停鍵,但我努力地去感受單調中最棒的部分,第一幅圖中的粉色或者是第二幅圖的咕咾肉。我想疫情會過去,就像開頭說的疫情中的自己和春天里的自己慢慢地融為一體。其實不然,疫情中的自己和春天里的自己本來就是一體,疫情之下的春天也在,疫情之下的自己也和以往的每個自己一樣,為著生活而努力。
一次性餐盒也可以成為盛放情緒的容器
點評/華東師范大學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 嚴文華
在疫情隔離期間,人們的物資有可能不像平時那么豐富,但正因為這種不豐富,人們的創造力就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這位創作者兩次的作品都和餐盒有關,既有偶然也有必然:疫情期間,人們的需要回歸到最基本的需要,飲食變得更加重要。人們也開始意識到食物的意義,理解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平時被人們忽略或認為理所當然的食物,現在卻被人們重視。以前會被人們隨手丟棄的一次性飯盒,現在也可以成為藝術創作的材料。在第一幅作品當中,創作者用一次性餐盒和粘土以及一次性杯子,創作出了一幅裝置作品,作品的各個部分、顏色、質地、大小和他的情緒一一對應,好像那個餐盒就成了一個情緒的容器,可以讓他把疫情期間各種各樣的感受盛放于其中。在心理咨詢當中,我們經常說咨詢師要成為容器,以容納來訪者的情緒和感受,而在表達性藝術活動當中,人們可以創造出自己的容器,在某種意義上,使得自己可以成為自己情緒涵容者。
在第二幅作品當中,作畫者仍然畫的是餐盒,但并不是用的實體餐盒,而是他畫出來的。由于是在二維空間當中創作,所以他能夠畫出現實當中不存在的狀況:一只螞蟻爬在了白米飯上。畫中其它的部分都是寫實的,只有這部分是超現實的,所以它一定代表了作畫者非常重要的感受。我猜測:在巨大的疫情面前,個體會覺得自己非常渺小,他用一只螞蟻代表自己,我想螞蟻也代表了他的渺小、無助,同時在餐盤當中的螞蟻也代表他衣食無憂、處境安全。這和他之前感受到的震撼形成鮮明對比。之前盡管處在封校管理中,但他對疫情的嚴重性并不是特別了解。而他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嚴重性帶給他震撼。在小小的餐盤中,百味雜陳:有敏感,有乏味,還有感恩。這些復雜的情緒被一盤食物和食物上的螞蟻所表達。
食物可以安我們的心、養我們的胃。2022年的春天,我們也許不能像之前那樣品嘗春菜,無法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而借助藝術方式對食物的感受和反思,可以滋養我們身心,讓我們和自己心身的距離更近,體會人間有味是清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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