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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未來 | 傳播的未來,我們的未來
原創 曾曉菁 新青年非虛構寫作集市
傳播的未來
我們的未來
作者 | 曾曉菁
指導老師 | 張慧瑜
前言
伴隨著互聯網和自媒體的深入發展,“新聞與傳播”專業受到的社會關注度呈現出增長的態勢,新聞與傳播學院也成為社會科學學部的“熱門學院”。本人自2020年9月進入北京大學至今已一年有余,在此期間亦對校內外關于新聞與傳播大類的看法和討論有所耳聞。同時,除卻同樣身處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的同學,我還有部分高中同學進入其他高校的新聞學院學習,這些學院在社會美譽度、課程設置和培養方式、升學、就業以及所處的校內外競爭環境和地位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讓人不由得思索未來的“新聞與傳播”學科將如何與時俱進?在不同高校相異的培養方式的學生將收獲哪些成長又面臨那些難題?最終他們又將去往何處?
懷揣著對這些問題的思考,我對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2020級本科生思明(化名)和湘潭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廣播電視方向2020級本科生念韜(化名)分別進行線上采訪。而線上交流,創造出微妙的時間差,讓更深入的思考和理解成為可能,也一定程度上降低問題的敏感程度,使得事件的真實情況得以更客觀的形式呈現。
通過對采訪資料的梳理,我發現焦慮和壓力似乎已成為她們生活的常態。然而令我倍感欣喜的是,思明和念韜對此都表現出積極的態度:盡管不能保證完全避免內耗,但壓力在一定程度上也會轉化為前行的動力,激勵我們更努力地生活,更好地成為自我,走向多元化的、可供選擇的未來。
01
選擇新傳:“理想”與“現實”的交織
2020年高考結束半月,數年努力化為可供參考評價的數字。剛從繁重學習中脫離不久的畢業生們面臨又一重大考驗:志愿填報。去哪個城市?讀哪個學校?學哪個專業?對于大多數畢業生們來說,這三個問題是難以回答的,亦是沒有標準答案的。他們能做的只是在有限的時間內盡可能了解這一相對陌生的領域,從而實現分數、理想和前途的最大化統一。
在本次采訪中,談到選擇新傳作為自身專業的原因,兩人都承認“個人興趣”和“新聞理想”在這次選擇中起到一定推動作用。
思明表示,自己在高考中并未取得十分拔尖的名次,這使得她在北大錄取時并不具備競爭傳統意義上“地位更高”的專業的優勢,“學校提供的專業用校內黑話來說是相對‘水’的”。但考慮到現實因素,“在一個小縣城的學生對日后職業發展的考慮里,學校的招牌仍然是非常重要的。盡管選擇北大新傳之前,心里有過別的專業理想,但因為中學生對大學專業并不那么了解,所以也沒有什么執念,因此很自然地就選擇了北大的招牌和象征新聞理想的新傳”。
而念韜的選擇更加偏向自身興趣。“對記錄、表達和傳播的興趣,對記者這一‘無冕之王’的職業認可是我選擇這一專業的首要原因。”她表示,自己希望通過對新聞學這一關注社會、注重實踐的學科的學習,在互聯網的背景下站在時代前沿,為時代發聲。隨后我對其進行追問,是否想過去其他學校學習更好的專業。她表示,由于高考失利,自己所處的分數段是處于一個比較尷尬的狀況,往上很難沖擊211,往下雖然能夠選到相對“更好”的專業,但在院校認可度上會大打折扣。“我毫不懷疑自己對‘記者’這一職業的熱愛。湘潭大學新聞專業在省內擁有較高的認可度,可以說是一條只要努力就可以預見的發展道路,就業前景相較于其他院校和專業是客觀的。所以,在填報志愿時我選擇了新傳,算是‘理想’與‘現實’相結合的決定吧。”
在對“心之所向的職業理想”和“未來發展的有利考量”的綜合考慮下,她們選擇了新聞與傳播作為自己的專業。在過去一年的學習鉆研中,也產生了獨特的學習體驗。

02
培養方式:“腳踏實地”探索真知
還是“理論先行”開拓視角?
在大一學年結束后,思明的績點大致位于班級的40%左右。念韜績點為專業前三,同時因為實踐能力突出,她在該學年綜合測評中獲得“偉人之托”本科生千萬獎學金、學年綜合獎學金甲等。
在專業分流上,念韜在大一學年結束后已進行。結合自身在學校記者團的實踐經歷以及專業課程的學習,念韜選擇了廣播電視方向。在互聯網深刻地改變了人們的生活習慣、電視的收視率降低的背景下,以電視為代表的傳統媒體進行轉型是必然趨勢,“我想將學到的知識、掌握的技能運用到實踐中,幫助我們省級媒體實現成功轉型和更好發展。”她如是說。
而思明所在學院的專業分流,將在第二學年結束后進行——一方面給予學生更加了解專業的時間,另一方面也與北大新傳以理論為主的培養體系相吻合:以視角開拓為主要目的的培養,在專業分流上并不存在很大差異。當問及專業分流的意向時,思明表示,在學院設置的新聞學、廣告學和廣播電視學三者中,在對個人性格和專業能力進行考慮后,傾向于選擇“更文的、更學習的、更傳統的新聞學”,“當然,目前我對自身能力和專業設置的了解可能不夠全面。”
隨后,兩人分別對一年以來新聞與傳播專業課程設置與考核方式、學習的體驗進行回顧。
思明主要對新聞與傳播概論及與其有關內容的講述進行了學習,論文和讀書報告為她的主要考核方式。“大二會涉及到一些實務的學習,但還是以理論為主;會有拍攝、設計方面的作業,但‘理論’無論在課程講授還是考核中都占據可觀的比例。”
相比之下,念韜的學習展示出更多的實踐傾向。除卻對新聞史、新聞專業概論等入門課的學習,念韜的課表上列出了“新聞攝影”、“新聞采訪”、“新聞寫作”和“電視欄目與專欄”。“為了完成作業,我們需要真正去體驗‘記者’的工作,需要進行選題、采訪、寫作和攝影,需要頭腦風暴創作腳本并完成紀錄片。”她說,學校的考核主要以實踐作業和閉卷考試為主,論文寫作和讀書報告基本不做考核要求。“我覺得學校更多是想培養我們實務能力,為日后我們進入職場完成任務奠定基礎,就是說會比較容易上手,比較容易適應。但是,不可否認與貴校學生的學術能力存在差距。”在考慮學院培養方案背后的邏輯時,念韜如是說。
思明則表示,在課程設置方面,主要培養的是“視角”,即引導對社會、對他人的關注,培養閱讀習慣,在廣泛閱讀后對其重構,形成自己的讀到見解。“在我看來,這種培養方式更像是潤物無聲的知識鋪就,而不是具體技能的培養和訓練;提供給我們的是更加廣闊的視野而不是解決實務問題的方法。這一過程是漫長的、循序漸進的,因而會導致經常性的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學到了什么。”在她看來,北大新傳的培養方式優勢和不足是緊密相連的,是“視角拓展”教育的不同方面。

在本次采訪之前,我對二人的回答曾作出如下預設:她們將一個焦慮于自身視角和學術能力上的短板,一個失意于自己實際技能的欠缺。卻不曾想兩人能在懷有一些缺憾的情況下,能對學校獨特培養方式背后的邏輯和期許進行理性思考,并充分認識到自身的相對優勢。本次交流中,她們表現出的理性、邏輯性和積極生活的心態,對我產生深刻觸動和激勵——這是我在本次采訪中意料之外的收獲。
03
校園環境:我們身處的世界
如今,“內卷”似乎已經成為當今社會的整體現狀,即使是被普遍視為“象牙塔”的大學也不例外。在本次采訪中我了解到,無論是在傳統名校的思明,還是在一本院校的念韜,都會時而受困于同輩壓力。
念韜表示,自己所處的本科院校擁有的保研名額十分有限,因而同專業之間競爭激烈。“同學們除了學習成績上的競爭,也會主動參加競賽、發表論文,聯系老師做課題,充分利用寒暑假時間實習……總之,基本上大家都想盡辦法將自己的能力可視化,充實和豐富簡歷。”我追問,她這么優秀的綜合素質,應當會更加自信,壓力相對較小。她苦澀地笑笑,表示整個學院的績點非常接近,而且大家由于競爭關系的存在,參加競賽、發表論文等行為都是私下進行的,“就是,你不能了解到其他同學的情況,所以只有自己不斷努力,才能緩解因未知帶來的焦慮。大家越來越內卷而不自知。”
而在思明的表述中,身邊的同學是出彩的,也是多元化的。不僅存在典型的學術型學霸,也有積極投入學生工作、實習、兼職或者是成為一名短視頻博主。他們是擁有技能的——或是使用PS、PR等軟件,或是攝像攝影寫文,或是唱歌跳舞樂器等,這些技能是會讓人閃閃發光的,也會讓人心生羨慕:他們擁有的不僅僅是愛好,而是“技能”。
談到目前熱議的“大學生‘內卷’”話題,思明覺得,如果“卷”指的是在學習上過分努力,她認為身邊的同學并不與之吻合。“他們的努力是相對適當的,不會讓人真的感到反感。同時,也并不是每個人都傾注過多的精力在學術上,在各個方面,你都更多、更明顯地感覺到他們在用心過自己的生活。”

她們的表述當中,呈現的不僅是對于“大學生‘內卷’”現象的描述,更是大學生群體內部的多元化發展趨勢,也即可以對自身學習生活方式進行選擇:可以投身于“內卷”趨勢以實現升學目的,亦可以找到和過好自我。值得注意的是,二者雖存在著選擇上的差異,但卻是殊途同歸的:在此過程中,她們都成長為更好的人。
04
焦慮與迷茫:時而有之
在傳統印象中,新聞與傳播專業應當是輕松的。提到該專業,人們想到的是“輕松”、“拍照寫作”、“以后當記者”和“就業前景好”等話題。然而事實上無論是學業還是就業,“新傳人”都面臨一定的壓力。
念韜表示,學校課程的考核方式以閉卷考試為主,因而期末復習伴隨著大量背誦——“這對大多數同學都是十分痛苦的。”另外,實踐作業需要長期的準備和大量精力投入。“就拿紀錄片拍攝為例,從選題、腳本、演員、排練、拍攝、后期到最終完成,每一步我們都要反復確認和打磨,做好應對一切意外的準備。”她表示,僅僅為了完成作業,就不能避免經常性地熬夜,更不用說自己還擔任湘潭大學記者團的團長,經常有拍攝、排版和寫作任務。
同時,雖然湘潭大學文新院在省內認可度高,但“雙非”的第一學歷在升學和就業競爭中相比于名校并不具備競爭優勢。“所以我們只能抓住校內實踐和實習的機會,提升能力,豐富簡歷。”她說。
思明回顧一年來學習體驗,否認專業課具有很高難度。因為新傳是隸屬于社會科學學部的,細心觀察總能與自身興趣愛好、生活體驗和關注點聯系起來。即使是更傾向于理論的學習,在內容上也不會與社會完成脫離,因而在理解上并非是全然抽象的,而是可以借助實踐和案例進行的。然而,正如前面強調的“視角”的擴展是一個潤物無聲、需要長期積累的過程,因而會對學習成果產生懷疑,也會產生迷茫。學習本身,將課程學習與實際相結合的過程當中,產生思考,最后形成作品并非易事。“可能需要大量經典閱讀,可能需要進行田野觀察。在學習到學術的跨越當中,知識框架和思維方式是其關鍵,可能會對這一跨越產生阻礙。”而在作業完成方面,思明表示自身的完美主義使得她對作業完成度有較高期待,所以經常會產生不滿足感——這是需要自我調試和安慰的。
另外,完成任務時間上的緊迫、對學習成果的不確定和茫然、對未來就業前景甚至是單身孤寡的焦慮也時常困擾著思明。用她的話說,同輩壓力不僅來自同校同學在績點、發言等學習方面的壓力,也來自其他院校實務能力強的同學。“大一的時候,看到同樣學習新傳專業的高中同學的動態里充滿了視頻、攝影等實務,尤其覺得壓力很大,會懷疑自己學的到底有沒有用。”

我們很容易發現,無論是傳統名校中的“普通學生”還是一本院校中的佼佼者,無論是否深度卷入到“內卷”的戰爭中,焦慮和迷茫似乎是她們生活當中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說是每一個大學生生活中的一部分。然而焦慮并非不可排解,同輩壓力也不意味著放棄努力,否認自身成長。
05
“我們永遠都是也都要把過好自己放在第一位”
思明和念韜雖然不時會焦慮和迷茫,但并不受困其中,也不因壓力而放棄對目標的追逐。
雖然自認為目前學術能力不夠成熟,但思明表達出對自己產出學術成果的期望,這誠然不易,但她并非“口嗨”。“我知道這需要讀,需要學,需要發現和田野,需要寫和修改,所以之后也會更多地學習和寫東西,希望能在自己喜歡的領域做出一些成績。”除卻學術上的期望,思明還想要過好她的文青生活:去精進拍攝、接觸膠片、和友人通信聯絡、去聽live……努力實現精神世界的充實。
與此同時,身邊“大佬云集”的環境,在帶來焦慮和自我否定感的同時,思明會進行自我梳理,并發展和保留自己的愛好。她以自己喜歡的拍照為例,“會因為朋友圈的大佬的照片而覺得相形見絀,但是還是覺得,我再練練唄——不會從此放棄曬圖,當然也沒有雄心在技術上超越別人、登峰造極”。這也是她對待學習和生活的態度。
念韜對自己的規劃同樣清晰,她明確地告訴我,保研是她會努力爭取的結果。為此她可以努力學習獲取高績點,可以放棄寒暑假的休閑去紙媒、新媒體平臺實習,參與科研進行課題申報……然而,念韜并不將這視為唯一出路,“保不上就考研,考不上就就業,反正總不會沒有出路。在我為保研而努力的道路上,我也會成長,所以,只要努力,總不會一無所獲”。

思明和念韜,她們一個是名校的“普通學生”,一個是一本院校的佼佼者,是大學生這一群體的部分投射。她們會受困于焦慮和迷茫,也不可避免因他人而感覺自身黯然失色,但這些沒有成為她們成長和進步的阻礙。在過去一年的學習中,兩人都對自己收獲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的認同,明確了自身的未來規劃。
大學生活給她們帶來的不僅是知識和能力上的提升,更是認知和心態上的成熟:不再“巨嬰”,期待著他人的引導,更加主動進行探索;也不再汲汲于與他人的比較和最終結果,更加注重自身的成長。正如念韜說,“只要努力,我們總不會一無所獲”。我想加上一句:只要努力,“新傳人”總不會沒有出路;無論院校,無關內卷,更無關“理論”或是“實踐”的培養方式。因為就新傳教育而言,可以明確的是,雖然目前的新聞與傳播教育固然存在理論與實踐結合不甚緊密的問題,但可以期待的是,理論和實踐將殊途同歸。理論化教學能借助實際案例進行理解,最終也必將走向指導實際問題的解決;實踐導向的教學能對理論進行檢驗,并提出新的可供研究的問題。
所以,當收獲與成長是清晰確定的時候,當努力不會一無所獲、我們也不會喪失出路的同時,“新傳人”需要做的更多是在此過程中尋找和堅持自我。正如思明所說,我們會面臨焦慮,但這不妨礙我們過好自己的生活,“我們永遠都是也都要把過好自己放在第一位吧!”
山遙路遠,新傳學科將實現理論與實踐的殊途同歸,新傳人也將在學習過程中不斷生出理解與認同,不斷明確個人定位,不斷找到真正的自我,也終將擁有多元的、可供選擇的未來。
本文系2021年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碩士選修課程《影視文化與批評》優秀作業。

原標題:《新未來 | 傳播的未來,我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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