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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江南

5月3日，在最高法院外示威抗議的人群。

文：紐約華人資訊網主筆 詹涓

周一晚間，《Politico》率先公布了最高法院對于羅伊訴韋德案（Roe v. Wade）的意見草案，該草案表明，最高法院已經打算投票推翻里程碑式的墮胎權利案。最高法院在周二確認了這份泄露草案的真實性，但強調稱這不是最終決定，有關此案的意見預計要到6月底才能發表。這樣一份意見草案外傳，標志著美國政治和法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預示著美國大部分地區的女性生活也將面臨巨大變化，在距離中期選舉還有六個月的時候，各級政府的立法和競選格局將被顛覆。

延伸閱讀：

1973年，羅伊訴韋德案法院的裁決確認了根據第14修正案接受墮胎的權利，裁定女性在孕期約23周之前墮胎受到憲法保護。國會從未將終止妊娠的權利寫入法律。如果這條近50年來美國孕婦一直依賴的先例被否定，將由各州自行決定墮胎是否合法。

許多共和黨領導的州立法機構已經采取行動限制墮胎，其他州則準備實施限制性法律，據致力于研究、教育和促進性與生殖健康權的古特馬赫研究所稱，如果羅伊訴韋德案被推翻或被大大削弱，26個州將有法律表明它們打算禁止墮胎。其中13個州有“觸發禁令”，一旦羅伊案被推翻，這些州將立即有效地禁止墮胎。

26個可能或必然將限制墮胎的州（紅色）。

這26個州幾乎都在中西部和南部。總的來說，美國有7200萬15歲至49歲的育齡女性，其中有58%，即近4200萬育齡女性居住在反對墮胎的州。一旦羅伊法被推翻，這些女性將無法在本州甚至鄰近的州獲得合法墮胎。

“你能說什么呢？”艾倫·布雷德（Alan Braid）對《華盛頓郵報》說；他是德克薩斯州和俄克拉何馬州的一名墮胎服務提供者，在羅伊案前，他曾治療過幾名遭遇墮胎失敗而出現嚴重并發癥的女性，之后他選擇了自己的職業。

“這個國家的生活將明顯不同。每天，當地新聞頻道都會有關于某人因自行墮胎死亡的報道。我可以保證這一點。”

美國總統拜登星期二上午在他就墮胎問題發表的首次聲明中說，婦女墮胎的權利是“基本權利”。拜登在一份聲明中說：“羅伊案判決已經成為美國法律近50年了，我們法律的基本公平和穩定性要求它不能被推翻。”

參議院多數黨領袖查爾斯·舒默承諾，參議院將立即采取行動，目的是讓參議院就將墮胎權寫入法律的立法進行投票，如果該法獲得通過，將有望解決各州墮胎權不一致的問題。但此舉可能在民主黨內都會遭到支持“冗長辯論”（filibuster）的曼欽等人的反對。

民意調查顯示，大多數美國人至少支持某種形式的墮胎權，CNN 1月份的一項調查發現，只有30%的美國人希望法院完全推翻羅伊案判決，而69%的人表示反對。

巨大倒退

當密蘇里州民主黨眾議員科里·布什（Cori Bush）看到被泄露的最高法院裁決草案時，她立即打電話給工作人員，提出了一個緊急問題：這是真的嗎？

“我的大腦在說，這怎么可能發生？”周二她在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回憶道。“雖然我們知道它會來，但它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呢？誰會那么殘忍呢？”

布什是為數不多的公開披露自己在十幾歲時做過墮胎手術的議員之一。去年秋天，她在眾議院監督委員會作證，講述自己在參加教堂旅行時遭到襲擊后選擇終止妊娠的經歷。

布什出生于1976年，那是在羅伊訴韋德案判決后，她說自己從未質疑過是否能獲得安全的墮胎。她補充說，“現在連這一點都要改變了——在49年后，我們要回到過去，然后告訴一代人，‘好吧，你認為這是你的選擇，現在，它不是。’”

1973年1月22日，法院以7比2宣布通過了羅伊訴韋德案的裁決。大法官哈里·布萊克門（Harry A. Blackmun）是一位溫和派中西部共和黨人，也是墮胎權利的捍衛者，他撰寫了多數意見。

該案中的“羅伊”是德州女性諾瑪·麥考維（Norma McCorvey）的化名，“韋德”指的是被告亨利·韋德，他當時是德州達拉斯縣的地方檢察官。

麥考維在第三次懷孕后想要墮胎。當時，墮胎在4個州基本上是合法的，另有13個州允許出于健康原因墮胎。有經濟能力的女性會去其他州或者國外做這個手術。但許多婦女求助于衣架、化學品、地下診所和其他危險的方法。20世紀60年代初，芝加哥庫克縣醫院每年治療4000多名因拙劣的非法墮胎而危及生命的婦女。根據麥考維的說法，朋友們建議她可以謊稱自己被一群黑人強奸了，這樣她可以根據德州法律獲得合法墮胎（對于德州法律是否有這樣的強奸例外，消息來源存在分歧）。由于缺乏證據，她的計劃沒有成功，最終，達拉斯的兩名律師代表她挑戰該州的墮胎禁令。

經過三年的審判，該案才到達美國最高法院，在訴訟過程中，麥考維生下了孩子并將嬰兒送去收養。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最高法院決定，確立了墮胎的憲法權利。這項裁決推翻了許多州禁止墮胎的法律，宣稱在胎兒能夠在子宮外存活之前，各州不得禁止墮胎。這個時間點被稱為胎兒存活能力，在羅伊案判決時大約是28周。今天，由于醫學的進步，大多數專家現在估計胎兒的生存能力約為23或24周。

最高法院發生了什么？

目前的美國最高法院組成。

使墮胎在美國合法化的羅伊案成為法律已經近50年了，在2021年12月，美國最高法院的九名法官決定聽取密西西比州的多布斯訴杰克遜案（Dobbs v. Jackson）意見，人們已經意識到，此舉對羅伊案構成了挑戰。

在這起案子中，多布斯指的是密西西比衛生部門主管托馬斯·多布斯（Thomas Dobbs）醫生。杰克遜婦女健康組織是密西西比州僅存的一家墮胎診所。密西西比州方面想要宣布懷孕15周及15周后的幾乎所有墮胎行為為非法，這就等于直接挑戰了羅伊案保障婦女在23-24周前墮胎的權利。

根據羅伊案，最高法院法官本可以直接以違憲為由駁回密西西比州的法律，然而，最高法院選擇受理此案，這表明至少有四名法官看到了重新審議這一歷史性裁決的理由。

該案在12月1日聽取了口頭辯論，而據Politico報道，2月初，一份由大法官塞繆爾·阿利托撰寫的多數派意見草案開始流傳，除首席大法官約翰·羅伯茨外，最高法院的每一位共和黨人都投票表示支持推翻羅伊案件判決，包括阿利托、克拉倫斯·托馬斯和川普提名的三位大法官，即尼爾·戈薩奇、布雷特·卡瓦諾、艾米·科尼·巴雷特。

三位民主黨任命的官員顯然持不同意見。在口頭辯論中，羅伯茨似乎傾向于達成妥協，允許各州在懷孕15周時禁止墮胎，這樣的決定只會使一小部分墮胎成為非法。但他的投票在此時已經不重要了。

在意見書草案中，阿利托寫道，羅伊案判決“必須被否決”。

阿利托寫道：“憲法沒有提到墮胎，任何憲法條款都沒有隱含地保護這種權利。”他說，羅伊案判決“從一開始就是極其錯誤的”，其推理“極其薄弱，該判決已經產生了破壞性的后果。”

他補充說，“現在是時候遵從憲法，把墮胎問題交給人民代表們了。”

根據1月份進行的CNN民意調查，大多數美國人反對推翻羅伊案的判決，大多數人表示，如果判決被撤銷，他們希望看到自己的州朝著更寬松的墮胎法的方向發展。其他各種民調顯示，大多數美國人至少支持某種形式的墮胎權，但為什么最高法院多數人反對羅伊案判決呢？

兩個具體的決定在起作用：

2016年，大法官安東寧·斯卡利亞（Antonin Scalia）去世后，米奇·麥康奈爾和其他參議院共和黨人拒絕讓奧巴馬在任期的最后一年任命繼任者。這是一種咄咄逼人的奪權行為，幾乎沒有先例，但這種做法確實奏效了。

在2013年和2014年，大法官露絲·貝德·金斯伯格（RBG）決定不退休，盡管奧巴馬本可以任命她的繼任者，而且當時民主黨控制了參議院。她很享受作為一名法官的工作，對其他進步人士的請求置之不理，這些人當時已經明確警告說，這個決定可能會威脅到墮胎權。

巴雷特現在占據了金斯伯格原來的位置，戈薩奇占據了斯卡利亞的位置。沒有這兩票，羅伊案的判決很可能不會失敗。

是誰泄密的

最高法院確認了意見書草案的真實性，但強調要追究泄密者的責任。

最高法院確認了意見書草案的真實性，但強調稱，這不是最終決定，首席大法官羅伯茨下令對意見書的披露進行調查。他在一份聲明中表示：“這是對這種信任的一次異乎尋常的嚴重破壞，是對最高法院和在這里工作的公務員群體的侮辱。”

最高法院強調，意見草案只是初步版本，不一定反映最終意見的內容。“盡管昨天報告中描述的文件是真實的，但它不代表最高法院的決定，也不代表任何成員對本案問題的最終立場，”最高法院在一份聲明中表示。

需要提醒的是，大法官們在彼此之間傳閱意見草案時，有時會改變主意。例如，2012年，羅伯茨在是否推翻奧巴馬醫改的問題上改變了立場。目前羅伯茨也沒有投票全盤否決羅伊案件。因此，如果最高法院的其他共和黨人中有一人退縮，阿利托可能會失去他的多數票——不過這一點非常渺茫，最高法院五位最保守的成員都是長期以來反對墮胎的人，其中一些人在成為大法官之前就公開反對羅伊案判決。

Politico網站表示，它從一位熟悉法院和文件的人士那里收到了初步意見。它補充說，草案有98頁，包括31頁的附錄和118個腳注。

公布這份草案的行為是前所未有的。最高法院作為一個超越黨派紛爭的機構，大法官們在起草意見和決定投票時進行的內部審議，是華盛頓最保密的細節之一。

CNN最高法院分析員、德克薩斯大學法學院教授史蒂夫·弗拉德克（Steve Vladeck）說：“這一消息對最高法院這個機構來說簡直令人震驚。不僅在于它預示的結果對我們的憲法政治是一個沖擊波，而且我們從未見過像這樣從法院內部泄露的消息，我們不僅聽到結果是什么，而且我們提前看到了多數意見草案。”

現在社交媒體上到處都是對泄密者動機的猜測，相互矛盾的說法層出不窮。

有一種說法是，這可能是一位自由派法官的書記員，他希望在法院做出最終裁決之前，向法院施加公眾壓力。

另一種說法是，一位保守派人士精心策劃了這一事件，試圖通過讓美國人在事件發生之前就習慣這一想法，來減輕該決定的影響，并通過引發一場圍繞泄密行為是否恰當的辯論，來分散人們的注意力，從而使事件失焦。

還有一種說法是，阿利托大法官認為與他在一起的另外四位法官中，有一位搖擺不定，而泄密者想通過此舉將這位大法官拉回到這一陣營。

值得玩味的是，《華爾街日報》保守派的觀點專欄上周發表了一篇社論，稱首席大法官羅伯茨試圖推翻一名保守派法官的投票，以避免發生像否定羅伊案判決這樣戲劇性的事情。這篇文章沒有引用任何消息來源。

還有辦法挽救嗎？

現在，唯一的機會似乎是通過立法將羅伊案寫入法律，拜登在總統競選期間就表達過這樣的意愿，在周二他再次強調了這一可能性。他的想法也得到了桑德斯和舒默等參議員的附和。

舒默在周二下午與參議院民主黨同僚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說：“我們的目的是讓參議院就將墮胎權寫入法律的立法進行投票。”他補充說，“對這項立法的投票不再是一個抽象的活動，這是非常緊迫和真實的。”

舒默說：“我們將投票保護婦女的選擇權利，每個美國人都將看到每個參議員站在哪一邊。”

除非一些現任參議員改變主意，否則這樣的努力很可能會失敗，因為在參議院，目前民主黨與共和黨是50票對50票，難以獲得51票的多數。而現在參議院仍在采取“冗長辯論”拖延戰術，這設置了一個60票的門檻，需要兩黨合作才能通過大多數立法。事實上，由于西弗吉尼亞州民主黨參議員喬·曼欽三世（Joe Manchin III）的反對以及其他幾名民主黨人缺席，民主黨的一項旨在保留墮胎機會的《婦女健康保護法》（Women's Health Protection Act）在2月份只獲得了46票。

重返黑暗時代

一位中上層階級的母親，帶著一個16歲的意外懷孕的孩子，將能夠買兩張到舊金山的機票，找到一家安全可靠的診所，就像羅伊案之前的富裕婦女前往瑞典一樣。但對于一些女性來說，墮胎是她們無法承擔的選項。

基于2013年至2016年德州診所關閉的影響，明德學院的一個研究小組的研究發現，如果沒有羅伊案保護，美國的合法墮胎數量將至少下降14%。德州的其他研究表明，大約一半無法獲得合法墮胎的婦女可能會生孩子。其余的人會找到另一種結束妊娠的方式，比如穿越州界。

失去了羅伊案的保護，美國很可能會分裂為兩個州，一個是藍色州，有能力去診所的婦女仍然可以墮胎。另一個是紅色州，對于貧困婦女來說，前往其他州進行住院墮胎可能是一項令人望而卻步的挑戰。

舉一個例子，如果羅伊訴韋德案被推翻，路易斯安那州的“觸發法”將立即宣布墮胎為非法。今天，如果路州的孕婦想要安全合法的墮胎，她們平均要開車37英里。然而，如果羅伊案被推翻，這一距離將增加1720%，平均達到630英里，因為一個在路州尋求墮胎的人可能需要前往最近確認墮胎權利的伊利諾伊州才能獲得合法墮胎醫療服務。這意味著一段漫長的旅程。即使可以自行開車，前往一個允許墮胎的州也需要請假、承擔酒店或汽車旅館的開支。這將不只是路州，而可能是26個州女性的共同遭遇。

“那些最脆弱的人將被遺棄，被迫懷孕，她們沒有準備，”譚米·克羅梅納可（Tammi Kromenaker）說；她是北達科塔州唯一的墮胎診所“紅河婦女診所”的主任，該州也有一個將墮胎定為非法的觸發法律。

近年來，隨著一些州收緊了對墮胎的限制，越來越多的組織幫助女性預訂并支付機票、汽油、酒店和兒童保育費用。但他們的領導人表示，如果羅伊案被推翻，他們在資金和人員方面沒有能力幫助南部和中西部那么多婦女。

其中一個組織是德州選擇基金，在德州9月份禁止大多數墮胎的一個月前，該組織每月接到大約35個電話，能夠幫助幾乎所有打來電話的人。該組織的執行董事安娜·魯帕尼（Anna Rupani）說，在德州禁止墮胎以后，每個月最多有300人打電話來， 70%的求助者是有色人種，60%已經有生育史。他們不得不拒絕其中一半的求助。

“如果羅伊案被推翻，這絕對是不可持續的，”她說。

原標題：《深度 | 這是美國翻天覆地的變化，大部分地區的女性也將面臨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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