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與社群｜沒有圍墻的雅各之枕：服務于舞蹈和公眾的空間

顧咪妮/俄亥俄州立大學藝術政策與教育碩士

2017-09-14 16:56

來源：澎湃新聞

沿20號公路向北，從曼哈頓出發三小時后下高速拐進一條小道，即能抵達雅各之枕(Jacob’s Pillow)。坐落于美國麻省伯克郡的綿延綠野之上，享譽國際的雅各之枕已有85年歷史，是舉辦時間最悠久的舞蹈藝術節。每年舞蹈節期間會推出三百多場講演、活動、展覽、及來自世界各地的演出。它不僅曾獲國家藝術勛章，還是國家歷史名勝（National Historic Landmark）。上個月，雅各之枕慶祝了波爾斯家族舞室(Perles Family Studio）的落成。對于非盈利藝術機構而言，新的建筑不僅提供更多使用空間，也體現了對機構使命的承諾。波爾斯家族舞室的設計蘊含了位于波士頓的弗蘭斯堡建筑師事務所（Flansburgh Architects）對機構在舞蹈專業領域的研究、演出、教育成就的肯定，同時強調了在未來加深社區參與的責任。建造構思和細節中飽含了對雅各之枕人文傳統和自然環境的尊重。

雅各之枕鳥瞰圖。Flansburgh Architects 弗蘭斯堡建筑師事務所圖

因地制宜的鄉土建筑

1931年，現代舞先驅泰德·肖恩（Ted Shawn）與露絲·圣·丹尼斯（Ruth St.Denis）買下一處農場作為巡演之外的靜修之地。農場自18世紀以來為卡特家族所有。附近有一條隱匿的小徑，因其曲折蜿蜒，被稱作雅各之梯。雅各之梯典出《舊約·創世紀》，雅各就著大石入眠，夢中經過一個通往天堂的梯子。農場上四散的巨石令泰德受到啟發，他將其中一塊提名為雅各之枕，農場也正式更名。

Inside/Out演出前熱身。作者供圖

雅各之枕有三個演出舞臺。六百二十座的泰德·肖恩劇院（The Ted Shawn Theatre）承擔主要演出，其次是朵麗絲·杜克（The Doris Duke Studio Theatre）。亨利·萊爾（Henry J. Leir Stage）室外舞臺專用于傳統Inside/Out系列免費舞蹈表演，既有家喻戶曉的知名舞團也有在校學員，風格跨越現代與古典，本土與國際。當舞者在林蔭環繞的臺上起舞，觀眾可以在欣賞舞蹈的同時眺瞰作背景的伯克郡遠山。

舊農舍。作者供圖

建立之初泰德和舞者們親手打造的的農舍保留至今，此舉乃有意為之，為保存農場的原生特質，并定義了的后來者的形式。1942年，泰德·肖恩劇院啟用并成為美國第一個專為舞蹈設計的表演空間。當時的建筑設計師約瑟夫·弗朗茨（Joseph Franz）與肖恩達成協議，保證劇院的外觀和梁柱結構必須和已有的農舍與谷倉和諧一致。新建的波爾斯家族舞室也延續了這一風格。又大又寬的推門和吊高的三角形屋頂借用了谷倉元素。整體結構運用木材打造，為了凸顯在地的建筑語言，與周遭其他建筑一脈相承。設計師表態，希望隨著歲月流逝，波爾斯外層的板條木壁板會像其他幾間舞蹈室一樣積淀更深的顏色。兼顧傳統造型的同時，作為未來全年無休的舞蹈基地，建筑師采用了現代絕緣技術滿足溫度控制，運用玻璃和木材的搭配達到光線需求。既有的劇院和排練室則由于條件限制，都只能在夏季使用。

波爾斯家族舞蹈室正面。Flansburgh Architects 弗蘭斯堡建筑師事務所圖

占地總面積7373平方英尺，舞池3500平方英尺，波爾斯是目前排練室的約莫兩倍大。除了主要作排練和教學之途，也能在非演出季為駐地藝術家利用。當室外條件不允許的情況下，還能作為Inside/Out演出的備用場地。一般舞蹈演出要求的尺寸是 40*60（xxx），波爾斯的50*70（xxx）為創新留有余地，谷倉式的高頂也滿足了舞者和舞臺設計對縱向空間的需求。

波爾斯家族舞蹈室內部。Flansburgh Architects 弗蘭斯堡建筑師事務所圖

為了不破壞原有的道路，波爾斯的外圍并不是四方的，而是有機形狀。建筑師利用舞池周圍不規則的空間開辟了玄關和門廊以及更衣室儲藏室。在不同高度配有多個進出入口，錯落有致，人員流動互不影響。

室外的過道可以用來換場或休憩。Flansburgh Architects 弗蘭斯堡建筑師事務所圖

室外特意擺設了一些大石，與入口處的樹干同樣采自當地，為制造一種渾然一體的感覺，使得嶄新的建筑并不生硬。

訪客、木柱、石塊。作者供圖

通過空間架構社群關系

近年來，各類非盈利藝術機構無不朝向公共教育和社群參與發展。從實際角度出發，政府資助不斷縮減的同時，基金會等大贊助商在審核項目申請書時都偏向能夠證明服務社區和對大眾有益的企劃。另一方面，社群對藝術機構而言并不只是開源的權宜之計，藝術本身的延續和創新必須仰賴與社群的互動交流。

波爾斯的設計充分考量了雅各之枕在舞蹈領域的領路意義。一直以來，機構的目標不僅是創作、呈現、保存無與倫比的豐富舞蹈形式，也在于培育年輕藝術家，提供有意義的教育活動吸引觀眾深入參與。對社群關系的厚望展現在維系舞者社群內部的關系，以及舞蹈藝術和觀眾以及在地居民的關系。

舊的教學空間毗鄰波爾斯家族舞蹈室。作者供圖

波爾斯舞室的選址考慮了其歷史性戰略定位。位于兩個老排練室中間，從舊排練室的窗戶望出去可以看見波爾斯，意在承前啟后，營造共通的氛圍，打破閉門造車的隔絕。無論是芭蕾、踢踏舞、當代舞、爵士、音樂劇，不同類型不同層次的舞者在浸沒式的營地生活中互相促發對舞蹈的新認知。

一名舞者在舊舞室與新舞室之間的走廊上練習。作者供圖

大量的玻璃將波爾斯與周遭的環境貫通。玻璃的通透有雙重功能。一是讓舞者直觀到室外的樹林，使得內部的舞蹈延伸至戶外綠色空間。二則是讓路過的觀眾無障礙地透過玻璃外墻和舞蹈面對面。

觀看排練是雅各之枕的文化。如果“谷倉”門敞開，代表著游客可以入內。在波爾斯還能從設計合宜的過道或玄關觀看，不會打擾到舞者排練。

從玄關觀看排練，免于影響舞者。作者供圖

除了觀看舞蹈，觀眾在雅各之枕還有多種參與渠道，例如社區舞蹈課、演出前后的解說、檔案室的展覽，或者簡單地在鄉間小徑上散步。藝術機構建筑周遭的環境常常是被忽略的，因為來去匆匆，觀者注意力集中在表演。而雅各之枕是以整體呈現的，包括了沒有舞蹈的留白部分，劇場之外的閑庭信步也是藝術體驗的一組成。因此，雅各之枕沒有圍墻，許多不經意的角落布置了野餐桌和長椅，肖恩劇院后庭花園還是飲茶好去處。社區群眾若在黃昏時分隨意路過，也許正趕上一處Inside/Out免費演出或講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