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成熙

也許你還沒忘記那頭名叫塞西爾的非洲雄獅。它生活在津巴布韋萬基國家公園的大草原上，是國家公園內最出名的雄獅，同時也是牛津大學WildCRU野生動物保護研究中心的研究對象。2015年7月，13歲的它死于一位前來狩獵的美國牙醫華爾特·帕爾默（Walter Palmer）之手，引起輿論的軒然大波。

塞西爾留下了7頭幼獅，在它去世兩周年之際，它的長子，六歲的Xanda也被獵殺者殺死，連地點都距離它父親的遇難地點很近，幾乎是塞西爾悲劇的翻版。牛津大學的研究者們通過它的GPS項圈追蹤到了這一狀況。

“Xanda是一頭威風凜凜的喀拉哈里（非洲南部的沙漠名）雄獅，鬃毛濃密。” 牛津大學的動物學研究者Andrew Loveridge博士說，正是他在去年十月親手為Xanda戴上了項圈。

獵殺者是一名狩獵客人，他參與了當地旅行社RC Safaris組織的狩獵。Xanda死后，旅行社的工作人員發現了它脖子上的項圈，并將它交還到Andrew Loveridge手中。旅行社并未透露開槍者的姓名和身份，不過多年來，非洲的獵獅者們主要來自于英國、美國、德國和南非。

塞西爾的這幾個孩子的命運在父親死后引來了不少關注。沒有了父親的保護，未成年雄獅經常會在獅群爭斗中被新的獅群首領咬死或被趕走。有趣的是，在國家公園與塞西爾常年“相愛相殺”并被塞西爾打敗的雄獅Jericho重返獅群成為首領后，允許塞西爾的幾個孩子在自己的保護下生活。動物學家們深感驚訝，因為這與自然規律完全相反。他們觀察到這幾頭小獅子常在象群旁嬉戲，而Jericho則在一旁觀看。

不過Loveridge博士在為Xanda戴上項圈時，發現它時常在公園的邊界外游蕩。這是一個危險的訊號。這一次，它被射殺的地方，正是在公園外一公里處。

令Loveridge博士感到無奈的是，RC Safaris的行為并不違法，因為Xanda已滿六歲，且遇害地點在公園之外，獵殺者的行為不受公園規定約束。

兩年前，也并沒有任何人因為塞西爾之死受到懲罰。當時，帕爾默使用動物尸體作餌，將之綁在吉普車后拖行，引誘塞西爾離開公園范圍，先用弓箭將它射傷，再追蹤它達40小時，最后用步槍將它射死。死后，塞西爾慘被剝皮及割下頭顱，并且制作成標本。

塞西爾曾經深受游客喜愛。體格健壯的它領導著一個大獅群，與其他野生動物不同，它與人類頗為親近，喜歡在觀光車旁漫步，游客們為它拍照時也不怯場，它是國家公園的明星，每年為國家公園吸引了數千名游客到訪。也因此，它的死引來極大震動。兩名協助此次狩獵行動的津巴布韋人被逮捕并起訴，Palmer跑回了美國，但在輿論壓力下暫時關閉了診所，甚至收到了死亡威脅，另有數萬人向白宮請愿，希望能將他引渡到津巴布韋受審。然而，此事以當年十月，津巴布韋當局宣布這次狩獵合法告終。

在南非、博茨瓦納、津巴布韋、坦桑尼亞等23個非洲國家，法律允許一定范圍內的狩獵。比如，津巴布韋規定，六歲以上的成年雄獅可以在國家公園、保護區以外的地方被取得狩獵許可證者獵殺。盡管有許多限制，從1999年到2009年，還是大約有800頭獅子遭到獵殺。僅2011年一年，便有101頭獅子在津巴布韋被殺。

歐美有在殖民地狩獵的傳統。海明威、吉卜林都栩栩如生地描寫過在殖民地叢林中獵殺動物的場景。1911年，在尼泊爾的一次遠征中，英王喬治五世獵殺了21只老虎、8頭犀牛和一頭熊。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在1909年的一次非洲之旅中，獵殺了多達11000只動物。

現在，一些有狩獵許可證的非洲旅行社專職組織狩獵之旅，獵殺包括獅子、大象在內的大型非洲動物，收費大約在一千多美元一晚。帕爾默捕獵塞西爾那次便總共花費六萬五千美元，雖然價格高昂，每年仍有游客趨之若鶩。

美國人尤其醉心于這項活動，約60%的非洲狩獵者來自美國。國際人道協會的調查顯示，美國每年會有126,000野生動物“戰利品”（包括標本、頭顱、皮毛）入境。而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非洲狩獵之旅也開始收到了不少中國富豪的青睞。

不過，在許多野生動物面臨著生存危機的當代，獵殺大型動物的行為受到了不少爭議。一個世紀前，非洲有20萬頭獅子，但目前只剩下不到兩萬頭，而且還在迅速下降。在保護動物的背景下，獵人的行為備受矚目。除了帕爾默以外，美國獵人塞布麗娜·科加特里(Sabrina Corgatell)因為貼出自己和親手獵殺的長頸鹿與非洲牛羚等動物的合影，在社交網絡上備受攻擊。美國電視主持人梅麗莎·巴赫曼(Melissa Bachman)則因在南非獵殺獅子并炫耀照片，被憤怒的南非人要求禁止其入境。西班牙前國王胡安·卡洛斯一世在博茨瓦納狩獵大象時受傷，不僅未被同情，反而收獲了民眾的一片噓聲，他不得不向國民公開道歉。

許多動物保護組織反對任何商業狩獵。2016年，美國漁類和野生動物管理局將塞西爾所屬的喀拉哈里獅列為“瀕危”等級，并且規定，任何想要運送戰利品回美國者都必須事先申請。美聯航、達美航空則拒絕承運被稱為”非洲五大“的獅子、大象、水牛、犀牛和獵豹。

支持狩獵的一方辯稱，狩獵為非洲國家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收益。如津巴布韋全國用于保護野生動物和防止盜獵的經費，70%來源于合法狩獵的收入。不過，野生動物保護者們則對這一說法嗤之以鼻，他們指出，帶著照相機的游客比帶著槍的游客數量更多，且他們才是促進非洲旅游業發展的真正力量。

Loveridge博士則希望，津巴布韋政府至少可以將禁止狩獵的區域擴大到國家公園外五英里范圍，也許這樣，可以避免更多塞西爾式的悲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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