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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帖“寒食”,寂寥猶如輪回

題圖:《寒食帖》
文 | 王晶
來源 | 《三聯生活周刊》2013年第5期
"時間只是經過,剛好留在這里……"
2005年,臺北故宮博物院拍了一部叫做《經過》的電影。故事從悠揚的民樂二胡賣藝人面前的"人生缺憾,一碗承受"而起,圍繞著《寒食帖》和三個年輕人各自的執著尋找層層展開,穿梭時空,以文物的角度直面文化和時代。

《經過》劇照
《寒食帖》是蘇軾被貶黃州第三年寒食節,因景觸情的兩首詩:
自我來黃州,已過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今年又苦雨,兩月秋蕭瑟。臥聞海棠花,泥污燕支雪。暗中偷負去,夜半真有力。何殊病少年,病起須已白。
春江欲入戶,雨勢來不已。小屋如漁舟,蒙蒙水云里。空庖煮寒菜,破灶燒濕葦。那知是寒食,但見烏街紙。君門深九重,墳墓在萬里。也擬哭途窮,死灰吹不起。

《寒食帖》單字局部
寒食節的典故由"君君"、"臣臣"而來,晉文公為祭奠介子推不求利祿、抱樹而死,自此下令此日禁火寒食,以示追緬。又是寒食,"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被貶到黃州三年的蘇東坡借彼之遭遇,感懷到自己的烏臺詩案、孤獨困苦、潦倒際遇不免蒼涼,因緣際會,寫出了譽為"天下第三行書"的《寒食帖》。
從介子推到蘇東坡,面對人生極寒時都面臨著選擇,介子推不能忍受同流合污而選擇與母同歸,蘇東坡則在"臥聞海棠花,泥污燕支雪"里兩難。這種糾結,不僅在文字中流露,而且整幅作品的書法境界都是訴說。與唐代的書法華美不同,宋代文人的書法顯得更為自然蒼勁,或許與國破山河的大時代千絲萬縷罷。

《經過》劇照
時空變換,鏡頭穿梭,一本《寒食帖》占盡了命運的錯訛。乾隆皇帝在看到這本手稿后,遂將其收入內府,題詩封印。在乾隆收藏的書畫中,常見"宜子孫"的方印,似乎他早明白了千秋百代不如一箋書畫。同時也留給我們一個思考的空間,那就是我們怎樣看待歷盡滄桑仍平靜的文物?怎樣面對傳承千年的文化?
一百年后,"宜子孫"的書畫珍品在圓明園中受盡踐踏,萬幸殘留的《寒食帖》又染上二戰的烽火,輾轉東渡,經歷東京大地震……它已經不再是一本貼,一件文物,而是整個國家命運的見證。
再逢太平,《寒食帖》的真跡如今依舊默默躺在臺北故宮博物院中。紙卷泛黃,承載多少缺憾。蘇軾的寂寥猶如輪回,在這個時代,很多人依然要面對。就像是《經過》中的島,他的祖父曾經在東京參與了《寒食帖》的修復,所獲的震撼也影響了他,但他終究還是不能體會,直到在工作中遇到排擠;就像是《經過》中的東橫,苦苦執著于父親的失蹤、初戀的遠走放不開心懷;就像是生活中的我們,"暗中偷負去,夜半真有力",年華已逝,病起須白,開始融進世事的滄桑時,雙眼迷茫,該何去何從?
時間只是經過,人也只是經過。
當然,沉浮掙扎的不僅是人,還有時代。回到《寒食帖》,1082年前后正是宋朝變法革新的時代,新舊力量對撞,蘇軾淪為新政的犧牲者,身陷囹圄。但文人的脊梁未折,重拾"雪堂"后東坡依然"揀盡寒枝不肯棲"。我們也身處在一個變革的時代,當浮躁取代了冷靜,物質取代了文化,藝術品所積蘊的時間的力量,恐怕也只有時間可以承受。





THE END
原標題:《一帖“寒食”,寂寥猶如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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