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安達盧西亞（Andalusia）地中海區域的海草和魚群。海草草甸是沿海生態系統之一，因為具有碳捕集和緩解氣候變化的潛力而受到重視。圖片來源: Seaphotoart / Alamy

這是自然環境領域最了不起的一次觀念重塑活動。僅僅十多年的時間，科學家和環保人士就改變了人們對地球上泥濘海岸帶的態度。

幾個世紀以來，紅樹林、潮汐沼澤和海草草甸曾經被看做是進步和發展的障礙，一直遭到忽視和破壞。然而現在，這些蘊藏著豐富沉積物的沿海和海洋生態系統卻因為具有捕集“藍碳”的能力而受到了重視，成為了備受追捧的資產。

“50年來，人們一直在討論紅樹林在漁業中發揮的至關重要的作用，可一直沒有產生太大的影響，”澳大利亞昆士蘭大學（University of Queensland）沿海植物群落生態學專家卡思·洛夫洛克（Cath Lovelock）說。“然后‘藍碳’的概念出現了，突然之間，對于這個有些泥濘和臭味的地方，大家有了不同的看法。”

什么是藍碳？

“藍碳”這個詞聽起來比它實際看起來美好很多。首先，它跟藍顏色沒有太大的關系——就算要用顏色來形容，它也往往是棕色的。“藍”這個標簽源于它和海洋的聯系：即海洋和沿海生態系統中有機質（主要是腐爛的樹葉、木頭、樹根和死去的動物）捕獲的碳。這些有機質被埋在海底的的沉淀物下面，其中的碳也隨之被封存。

它們是地球上最受威脅的自然棲息地環境之一。二十世紀年以來，全球已經失去了一半以上的濕地——人們排干濕地來發展農業，疏浚濕地來實現通航，開發濕地來建造海景別墅和公寓。

制圖: Ed Harrison / 中外對話海洋

“在澳大利亞，幾乎每座機場都建在鹽沼上。可能沿海城市的每個工業開發項目都會占用鹽沼地，比如悉尼奧林匹克公園，”洛夫洛克說。“因為它們根本沒有得到估值。現在我們要開始正確評估鹽沼的價值了。”

藍碳的固碳潛力如何？

把這些生態系統重新定義為藍色碳匯，有助于讓人們更加關注它們在應對和緩解氣候變化方面發揮的重要作用。它們既然能在數千年的時間里積累和儲存大量的碳，反過來也能在退化或遭到破壞時釋放出大量的碳。保護這些生態系統可以避免大量的存碳進入大氣，修復它們就可以增強它們從大氣中吸收碳的能力。

以史上最大的生態系統修復項目之一——湄公河三角洲芹滁紅樹林公園（Can Gio Mangrove Forest Park）修復項目為例，這座在越南戰爭期間被美國空軍炸毀的公園，從1978年開始引入修復項目。如今公園里的紅樹林面積達到約450平方公里。據估算，2016年，這些紅樹林的儲碳能力就相當于1.52億噸碳當量。相比之下，越南2020年的碳排放量為2.53億噸。

去年年底，一個國際科學家團隊首次對全球藍碳儲量以及其應對全球變暖的潛力進行了估算。研究人員計算得出，三種主要海洋生態系統——海草床、紅樹林和鹽沼，總共可以儲存超過300億噸的碳，這相當于中國每年碳排放量的三倍。

制圖: Ed Harrison / 中外對話海洋

未來幾十年，保護這些生態系統，避免其中大量的存碳被釋放至關重要。藍碳生態系統的儲碳能力不會像陸地森林那樣趨于飽和，隨著海底沉積物的不斷積累，它們每公頃儲存的碳也更多。此外，研究人員估計，通過修復退化和損失的藍碳生態系統來增加其儲碳能力，到2030年每年可以多吸收8億噸碳——這相當于全球每年碳排放量的3%。

該研究發表在《自然評論地球與環境》（ Nature Reviews Earth & Environment）上。參與這項研究的澳大利亞迪肯大學（Deakin University）環境科學家彼得·馬克里德（Deakin University）說：“這是一種非常高質量的碳捕集。千萬年來，碳都以這樣的方式被封存（到沉積物中）。”這些萬年沉積物如果不受干擾，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它們還能繼續吸收碳。

藍碳生態系統還能提供哪些好處？

馬克里德指出，藍碳生態系統還有其他好處。它們不僅在營養物循環中發揮重要的生態作用，而且是各種海洋和陸地物種的棲息地。它們還能保護沿海地區免受洪水和危險天氣影響，幫助支持當地民眾的生計和福祉。

印度尼西亞科莫多（Komodo）國家公園內的紅樹林。除了捕集藍碳之外，紅樹林還為各類物種提供了棲息地，并且還是抵御洪水的天然屏障。圖片來源：Paul Hilton / Greenpeace

“對許多發展中國家而言，健康的紅樹林可能決定著人們下一次遭遇海嘯、龍卷風、颶風等極端天氣時，是生還是死，”他說。“全球約一半的漁業歸根結底是靠海草、沼澤和紅樹林來維系的，它們以這種方式支持著人類的生活和生計。”這些生態系統是海洋物種的“托兒所”，為魚苗提供食物，保護其免受捕食者的傷害。

換句話說，把藍碳與氣候變化聯系起來，或許是一種時尚的方式，讓全世界對這些曾經無人問津、不討人喜歡的沉積物洼地產生興趣，但保護和修復它們所帶來的好處遠不止于此。

 “碳捕集和封存只是藍碳生態系統提供的其中一項生態系統服務，而且還遠非最重要的，”德國基爾世界經濟研究所（Kiel Institute for the World Economy）全球公共領域與氣候政策研究中心主任維爾弗里德·李科爾斯（Wilfried Rickels）說。“因此，人們首先應該關注這些生態系統的保護和恢復，而不是僅著眼于它們的固碳功能。”

大衛·亞當，英國自由撰稿人。翻譯：Y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