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開不起玩笑的人，只有不合時宜的玩笑

2022-04-01 19:20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今天我們再來聊聊一石激起千層浪的奧斯卡巴掌。

給村通網的小伙伴稍微做一點解釋：在前兩天的94屆奧斯卡典禮上，頒獎人喜劇演員Chris Rock調侃維爾·史密斯夫人Jada的光頭造型，被史皇當眾扇了一巴掌。眾所周知，Jada因為生病而脫發。這件事的最新進展是威爾·史密斯發表道歉。

話說回來，我們究竟該如何界定玩笑呢？任何帶有歧視、惡意、傷害性質的語言，以“開個玩笑而已”來解釋，是不是就可以理解和原諒呢？今天給大家分享一則類似的故事。

一則不合時宜的笑話

在我們結婚九周年紀念日的前夜，我被丈夫手機上接連不斷的信息提示音吵醒了。那是我們的一個朋友在群聊里發了一則關于愛爾蘭人的笑話。我是愛爾蘭人，我丈夫是英國人。我丈夫很少接觸社交媒體，所以我覺得應該是誤發。

他把手機遞給了我，我看了那個笑話，沒有特別過分。里面并沒有關于黑幫分子和恐怖主義的調侃，也沒有紅臉醉酒的小矮妖。這個笑話只是嘲笑了愛爾蘭人的身材肥胖，但我依然有些不開心。

我丈夫想直接給那個人發信息，讓他刪除這個消息。群里并沒有其他人回復。也許他們看過了這個笑話，也許他們沒看過。我讓我丈夫什么都不要做。至少現在別去做。

根深蒂固的偏見

80年代末期我第一次來到英國留學，在此之前，我不知道有些英國人認為愛爾蘭人智力低下，不得不說，那段時間英國與愛爾蘭的關系雖不是情比金堅，但也有所好轉了。

我父親說，在他那個年代，那時他還在上學，也幫忙在恩菲爾德啤酒廠包裝啤酒，有的寄宿公寓會在招牌上寫“狗、黑人、愛爾蘭人禁止入內”。

在課堂上，有些人會對我的口音感到驚訝，但也有些人很喜歡愛爾蘭的文化。一位大學同學出于好意送給我一張喜劇演員伯納德?曼寧（那個經常開愛爾蘭人玩笑的人）的明信片，后面還有愛爾蘭諾貝爾獎得主葉芝、喬治?蕭伯納和塞繆爾?貝克特的簽名。我知道他送我這張明信片是出于好意，但我真的覺得沒什么必要。

我之前從沒聽說過曼寧和他的“笑話”（“一個愛爾蘭小伙子去建筑工地找工作。他們說：‘你叫什么名字？’小伙子回答：‘帕迪?穆利根’。他們又問：‘怎么拼寫？’小伙怒道：‘這份工作我不要了，愛找誰找誰吧’”）。我不知道很多英國人是從小聽著愛爾蘭笑話長大的，在《潘趣》等19世紀40年代的諷刺雜志上經常有很多這種笑話。但我一直以來受到的教育是，在這個智者云集的國度，你可以去質疑某人的觀點，但你不能去貶低他的智商。

這個問題真的該解決了，我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向所有人解釋，為什么我覺得這種笑話冒犯了我。

玩笑不值得認真對待嗎？

心理學教授亞歷克斯?庫普表示，遇到這種狀況，并沒有什么教科書式解決辦法，“正面和他們起沖突有些難為情，但委婉地暗示，對方可能不會放在心上，畢竟一些人的偏見已經根深蒂固。”人們可能不確定我是不是愛爾蘭人，但如果我說出來，他們就會知道了。

此外，亞歷克斯還補充道：“幽默幾乎生來就是模棱兩可的，人們不會認真對待。”

事實上，我可以預料，如果我提起這件事，可能會有人會這么說“我認識的一些愛爾蘭的親戚朋友，他們就開得起玩笑，不像你”，而且沒人會對他的言論持有異議。很快，大家就會以為，這是我的問題。

亞歷克斯說，如果這種偏見不符合社會慣例，例如窮人對富人等權勢階級的偏見，或者女性對男性的偏見，那么人們就認為這種算不上是冒犯。可能在群里發這則笑話的人和許多人一樣，覺得愛爾蘭人的笑話算不上是歧視。

而那些對這些笑話頗有微詞的人，也可能被人們忽視。最有說服力的人是那些處于群體之外旁觀者，也就是為他人抱不平的人，例如公開反對種族主義的白人，或者為女性發聲的男性群體。

然而，隨著面對面交流的減少，這種冒犯性言辭愈演愈烈。在網上，更多的人愿意直言不諱。亞歷克斯說：“如果人們可以在一篇文章下匿名評論，情況就會大不相同。”通常情況下，旁觀者只會“在雙方之間引戰——說出那番言論的人有錯，但你感覺被冒犯，開不起玩笑，那你自己也有問題”。

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事情。我知道我們的世界到處充斥著偏見、抗議和暴虐，黑人可能會死在警察“正義”的槍口之下。相比之下，我接受不了“愛爾蘭人矮胖、智力低下”的笑話簡直不值得一提。

我也知道很多人只是重復了自己聽過的笑話或調侃，他們自己可能沒有聽懂其中的梗。但這些話仔細推敲過后，就會引起一場紛爭。這讓我想到英劇《神父特德》中的一集，在提到種族歧視時，特德神父對道格爾神父說，我不會將某個人給我留下的印象，投射到他國家的所有人身上。

無動于衷是要付出代價的

但我知道，面對這些冒犯性言論，無動于衷是要付出代價的。類似的遭遇我經歷了太多，面紅耳赤、手足無措。無論這個笑話是關于愛爾蘭人，還是關于其他種族或群體的調侃。如果你對此無動于衷，你就會失去正義感。

那如果有人在我孩子面前開了一個關于愛爾蘭人很蠢的玩笑呢？如果我的孩子記住了這個笑話，下次家族聚會時原封不動地講給了我的那些親戚聽，他們肯定要挨一頓打的。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差，早上不到6點就醒了。我猶豫不決。我丈夫告訴我別想太多了，他說，他比我更難過。所以第二天早上，他找到了這個群組的負責人。他們還沒有看到這個笑話，看到的時候都嚇壞了。他們與發布者談了話，那個人感到尷尬和抱歉，還發誓不再使用社交媒體了。他們試圖刪除這條消息，但也只是在自己聊天界面上把它刪除了，這則消息仍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