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馳迪

狹長的內蒙古版圖，由東至西，色彩從春季步入秋日，穿過呼倫貝爾草原，到達最西邊的阿拉善，迎接你的是一片浩瀚無垠的沙漠。阿拉善盟27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有區區24萬的人口，30%的面積被沙漠占領，其中最大的巴丹吉林，足可抵上40個香港。

沙浪飆車

“都不暈車吧？”我們的司機，那英太，蒙古族，一個身高一米九的彪形大漢問道。同行的三個壯丁把副駕駛座讓給了我，自詡身經百戰，自信滿滿地點頭。

我們的車將用兩天時間環行巴丹吉林沙漠，途經它腹地的海子和廟宇。要知道，進入沙漠地帶，不論是國際駕照還是賽車高手都毫無用武之地，只有經驗豐富的當地司機才能讓車在沙地上如魚得水。除了配備大馬力的四驅車，輪胎還必須放掉一部分氣，保持半飽的狀態。

當車在沙丘上“浪”起來，每次俯沖都有過山車般的血脈僨張。我緊抓車把，后座一陣陣歡呼，嗨得搖頭晃腦。那英太也配合著把車往高的沙丘上開。幾公里后，鬧騰的聲響安靜了，我回頭看到三張鐵青的臉，“停車！”打開車門的瞬間，兩邊各沖下一個，傾胃而出吐得一陣稀里嘩啦。那英太已經見多不怪，“上我的車都得吐一下，”然后看著我說，“不吐的可以當領航員！”

巴丹吉林每年都舉辦的沙漠挑戰賽，在戶外圈可算一大盛事，全國的沙漠車隊集結于此，初秋9月的天空下，轟鳴的馬達將會響徹這片寧靜的沙漠，最大的極限挑戰就是將車開上必魯圖峰。我們后來才知道，那英太有一年就是在比賽中翻了車，從此左腿的下半截換上了義肢，但他依然駕輕就熟地開車、參賽，雖然曾經他是唯一一個可以將車開上必魯圖的人。

沙漠珠峰

巴丹吉林屬于高大沙山群集而成的沙漠，必魯圖就是這些沙山中的佼佼者，1617米的海拔碾壓撒哈拉的高峰，成為世界上最高的沙山。珠穆朗瑪太貴，沙漠珠峰當然得占個“便宜”，相對高度500米的必魯圖峰頂似乎就在眼前。時值正午，我們開了西瓜，就著馕，吃了午餐，那英太分給我們一人一瓶水，便各自從不同的路線出發沖頂。

上行幾步，就立刻嘗到了沙漠的苦頭——松軟的沙子，不進則退，想要往上攀爬必須不斷地邁步才能保持高度，跨一步退半步，滾燙的沙子還不斷地灌進鞋里，爬不了幾步就不得不停下來倒沙子，暴曬之下，才明白那瓶水的重要。咬牙一個小時之后，我雙腳顫抖地踏著山脊走向必魯圖的峰頂，癱坐下來，累得一時說不出話。

現在我們在整片巴丹吉林沙漠最高的地方，荒涼得不見飛鳥，耳邊只聞風聲，腳下七個海子將這個置錐的頂峰360度環繞，盡管身體被曬到發燙，還是想多待一會兒。“我說，這該死的沙山也太難爬了，剛才我差點沒堅持住”，小吳打破沉默，我們仨都被一語中的得苦笑成一片，紛紛應和。原來，作死的路上大家都想過放棄。好在“上山容易下山難”的慣例在沙漠中被完全顛覆，四個累趴的人，肆無忌憚地滾下了山。

“死海”漂浮

那英太最早的家就在巴丹吉林，是極少數沙漠里的“原住民”，他得意地帶我們參觀他家的果園。是的，沙漠里的果園。牧民們都知道，這里的沙漠往下挖2米就有水。可以說，巴丹吉林從不缺水，豐富的地下水來自500公里外的祁連山脈，通過深處的斷層，融化的雪水源源不斷地滲進了沙漠，巴丹吉林每年增加的地下水可以達5億立方米，因此哪怕降水少、蒸發快，那些海子還是可以安然無恙。所以，在沙漠里種菜種水果，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只是個頭很小罷了。那英太邊挑選著果子給我們，邊滔滔不絕地講起他小時候是如何騎著駱駝去上學，以及他和他父親是如何在茫茫沙漠中走散再找到彼此——沒有信號的沙漠里，牧民們全靠沙山來辨識方向。

果園不遠處就是諾爾圖湖，巴丹吉林沙漠中面積最大的海子，“去游泳！不會游也可以漂起來！”直到跳下水我們才真的相信那英太不是在開玩笑，諾爾圖簡直就是“死海”。但整個巴丹吉林也只有它擁有這樣的魔力，除了咸到發苦，還有近30米的水深。吳非興奮地漂在湖中央，并給未能出席的遠方婚禮送去了拉仇恨的祝福——“……你們不知道這里有多酷！”

酒歌和星空

對于生長在城市的孩子，“整片的天空”一直是個奢望。什么叫“整片的天空”？就是仰面躺下，能看到的只有天空。One night in 巴丹吉林，我才實現了這個夙愿。

入住的氈房主人是一位年輕的蒙古族姑娘，我們跟著那英太管她叫大姐，不同于蒙古族的扁平臉龐，她有著高高的鼻梁配著細長的眼睛，漢語不怎么好。上桌的一大盤羊肉很快被饑腸轆轆的“食肉動物們”撕扯瓜分完畢，那英太拿出了他私藏的馬奶酒，“大姐唱歌好聽著呢！”在他的慫恿下，大姐靦腆開嗓，一天的風沙馬達之后，這一聲天籟聽得我們心神蕩漾，一首歌一碗酒，喝得拒絕不得，很快只能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癱倒在沙地上。于是，那片絢爛的星空就這么蓋了上來，天旋地轉，無邊無際，極目之處盡是漫天繁星，我瞪大著眼睛，看著流星劃過，想著從身底下，鋪展開40個香港，都是這樣的沙漠。

行前貼士

巴丹吉林沙漠景區的官方名稱為“阿拉善國家沙漠地質公園”，只在每年5月至11月放開，票價220元。景區內一律使用園方的越野車隊，按照時間和里程收費，1100元至8000元不等,最長的五日線路可看遍景點之后直接到達額濟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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