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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悲傷障礙:有些傷痛,時間并非解藥
3月21日,東方航空的一架客機失聯并墜毀。根據3月22日10時的消息,救援正在進行中,尚未發現失聯人員。
機上人員132人,在這個數字背后是一個個具體又鮮活的生命。有剛剛收到婚紗照的新婚丈夫,有即將16歲的女孩,還有辛苦謀生的中年培訓老師……在所有人身后,還有很多很多個焦慮悲傷的家庭。
有人說,時間是治愈傷痛的良藥,如果時間無法治愈呢?

01
悲傷是不是一種疾病
經過十多年的討論,美國最強大精神病學的機構在其診斷手冊中增加了一種新的疾病:長期悲傷障礙。這種疾病的表現是在失去摯愛一年后,失去行動能力,因傷心而過度消瘦,沉溺于回憶,并且無法恢復以前的活動。
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研究人員認為,強烈的悲傷感應歸類為一種精神疾病。由于社會傾向于接受,失去親人的人感到痛苦是很自然的,無法引導他們接受可能有幫助的治療。
研究人員希望,有一項診斷能夠使臨床醫生去幫助一部分人,這些人在遭受可怕的損失后一直呈現孤立狀態。保羅·阿佩爾鮑姆博士說:“比如說那些在余生都穿著黑色衣服的寡婦,她們退出了社交活動,余生都在紀念自己失去的丈夫。還比如那些永遠無法克服失去孩子的痛苦的父母。”

在一段時間里,這一觀點的批評者強烈反對將悲傷歸類為一種精神障礙,他們認為這種命名有可能使人類感情經歷的一種基本方面病態化。他們認為這樣很容易產生誤診。當有人經歷巨大的損失后,可能會緩慢而自然地出現了“悲傷”這種情感,但醫生卻告訴他們,他們患有精神疾病。
他們擔心“悲傷”會被制藥公司視為一個增長的業務市場,這些公司會說服公眾,他們需要治療才能擺脫悲傷。
“我完全不同意悲傷是一種精神疾病。”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社會工作副教授喬安妮·卡恰托雷說,她發表了很多有關悲傷的文章,并經營著一個為失去親人的人提供的避難所。
她說:“當一個精神科專家告訴我們我們的精神很混亂時,我們會感到非常脆弱、不知所措,變得不再相信自己,不再相信我們自己的情緒。這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舉動,而且目光短淺。”

02
“我們并不為悲傷而憂心”
對于悲傷的診斷可以追溯到上世紀90年代,當時,精神病學流行病學家霍莉·普里格森正在研究一群晚年患者,以收集有關抑郁癥治療有效性的數據。
她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在多數情況下,患者對抗抑郁藥物的反應很好,但根據標準問題調查,他們的悲傷值卻沒有受到影響,仍然在頑固地上升。
當時她團隊的精神醫生說:“悲傷是正常的。我們是精神科醫生,我們關注的不是悲傷,而是抑郁和焦慮。”
后來普里格森博士的研究表明,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悲傷的癥狀在愛人死后六個月內達到頂峰。大約4%失去親人的人仍然“陷入困境和痛苦”,并且將長期繼續與情緒、功能和睡眠障礙作斗爭。“你找不到另一個靈魂伴侶,只能勉強過日子。”

2010年,當美國精神病學協會提議將抑郁癥的定義擴大,以包括悲傷的人時,引發了強烈的反對和批評,社會指責心理健康人員過度診斷和過度用藥。
紐約大學社會工作教授杰羅姆·韋克菲爾德說:“你必須明白,臨床醫生需要進行診斷,這樣他們才能對進門的人進行分類,讓他們可以報銷醫藥費。”
盡管如此,研究人員仍在繼續研究悲傷,將其與抑郁癥區別開來,并且發現與壓力障礙(如創傷后應激障礙)更密切相關。
哥倫比亞大學精神病學教授希爾博士開發了一個為期16周的心理治療計劃。截至2016年,臨床試驗數據顯示,希爾博士的療法對患有悲傷障礙的患者有很好的效果,并且優于抗抑郁藥和其他抑郁癥療法。
03
悲傷的循環
現年54歲的艾米·庫佐拉-克恩在希爾醫生的治療下,擺脫了可怕的悲傷循環。
三年前,庫佐拉-克恩女士的哥哥因心臟病突發在睡夢中去世。后來她發現自己經常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他去世前的日子。她總是認為她應該注意到他身體不適,或者應該催促他去急診室。
她完全退出了社交生活圈,整晚都難以入睡。盡管她服用了抗抑郁藥,還看過了兩位治療師,但似乎沒有任何效果。“我當時處于這種自我抗議的狀態中,‘這不可能,這只是一個夢’。我覺得自己活在一個懸浮的現實中。”

在與治療師的會談中,她講述了自己得知哥哥去世的那一天的回憶。這是一個痛苦的過程,但隨之她也逐漸消除了記憶中的恐懼。到最后,她已經接受了他去世的事實。“我需要專業的幫助。”
然而,其他接受采訪的人表示,他們對期望“悲傷會在特定時期內消失”的想法抱有謹慎態度。
2016年,菲利普·布朗斯坦3歲的女兒車禍中喪生。他說,悲傷的人們可能會因為他們的反應功能失調的信息而退縮。
布朗斯坦說:“我們在這段旅程中注入的感受都在告訴我們自己,‘這不正常’,這可能弊大于利。你在和一個非常脆弱的人打交道,他們需要驗證自己的想法。”
安·胡德5歲的女兒死于鏈球菌感染。她說,將一年作為診斷點是“武斷、殘忍的”。她自己的經歷則“充滿了高峰、低谷和驚喜”。
在女兒格蕾絲死后,當胡德女士第一次走進她的房間時,她看到一件芭蕾舞緊身衣亂七八糟地躺在地板上,是她的女兒在生前丟下的。她尖叫起來。“不是那種來自恐懼的尖叫,而是因為那種你可以想象的最深沉的悲傷。”她說。
她砰地關上了門,沒有動過房間,最后關掉了房子里那個房間的暖氣。一年后,一位好心的朋友告訴她,應該是時候清理房間了,但她沒有理會他。

然后,在格蕾絲去世三年后的一天早上,胡德女士醒來并回到了那個房間。她把女兒的衣服和玩具分類到塑料箱里,清空了衣柜和衣柜,還把她的小鞋子排在了樓梯的頂部。
直到今天,她都不確定自己是如何熬過來的。她說:“突然之間,你抬起頭來,發現幾年過去了,你又重回了現實世界。”
原標題:《長期悲傷障礙:有些傷痛,時間并非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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