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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步婆羅洲原始密林,追尋本南族游獵部落
文 | David Atthowe 譯 | 劉未央

一見獵物——一頭碩大的黑毛野豬,我的心就怦怦狂跳起來。塔曼·卡拉(Taman Kala)悄悄裝填吹管,同時不忘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毒箭就位,他默默深吸一口氣,準備吹射。一眨眼箭支破空而出,直接命中野豬的眼窩。野豬轟然倒地,一命嗚呼了。我抬頭瞧瞧塔曼·卡拉,一個大大的笑容綻放在他臉上。今天,他是勝利者。
我們的本南族(Penan)尋訪之旅,始于隆塞里丹(Long Seridan)的加拉畢族(Kelabit)聚居區。這個現代化村鎮也居住著一些本南人,他們正由傳統游獵生活過渡到定居的農業生活。經過半天的行走,我們來到最后一個村子,也是一個新近落戶的本南族社區。族人熱情地把我們迎進一所簡易小木屋,木屋完全取材于附近森林。他們笑容可掬地端上咖啡。

小屋里堆滿了狩獵、采集、搬運和砍削工具,叢林生存所需要的一切都能在這兒找到。她是遠近聞名的織布高手、民歌手和樂手。走進小屋,等眼睛慢慢適應了昏暗的光線,我們在角落里發現了一件外形奇特的竹器。她注意到我們好奇的目光,便欣然拾起此物,用它奏起了世上最美妙的旋律。這是一種名叫“帕貢琴”(Pagong)的弦樂器。只見她指尖輕撥,原始自然之音綿綿流瀉,連蟋蟀和知了也仿佛產生了共鳴,紛紛投入和聲,齊奏一曲叢林天籟。
翌日拂曉,喝了咖啡并簡單用過早餐后,我們見到了塔曼·卡拉,他和威尼森將作為向導陪我們徒步十天。要帶上路的行李包括一把大砍刀、一只純天然藤編背包、一根吹管和一個裝滿毒箭的皮筒。這是一個悶熱的清晨,濕度該有100%,而前路更是頗多艱險。出發不久我們就遭遇了第一道難關——一面200米高的巖崖。本南人很快就展示出高超的平衡能力,一雙赤足舞蹈般在亂石巉巖間騰挪自如。
天色向晚,我們準備宿營。塔曼·卡拉手腳麻利地搭起了棚子,看得我們目瞪口呆。他先用藤蔓扎住細小樹干做成底面和框架,再用就近采集的灌木葉鋪成棚頂。短短半小時,我們就有了一個能避雨過夜的小窩,所需材料全部取自方圓百米之內。
生火時,傳來一記獨特的鳥叫聲。塔曼·卡拉面露喜色,那是貓頭鷹,好兆頭,明天的天氣應該不錯。火旺起來了,塔曼·卡拉帶著吹管徑自離去。半小時后他回來了,左手握著吹管,右手拎著一只死貓頭鷹。不管主吉還是主兇,都不妨礙貓頭鷹變成本南人常常享用的盤中餐。經過一整天的長途跋涉,烤貓頭鷹、西米、野豬肉干、臘肥肉,入得口中樣樣都是珍饈佳肴!

第二天我們又面臨一道難關,一道急流橫亙在前,無法繞行。我們在岸邊挑了一棵最高的樹,用一把小手斧輪番砍起來。忙了將近半小時,只聽噼里啪啦一陣巨響,大樹砰然倒地,幾乎不偏不倚跨在河上。接下來才是真正的挑戰:我們要沿著這根又濕又滑的細樹干走到對岸,中間不得有半點閃失。昨晚的暴雨讓河水漲得滿滿的,且格外洶涌,萬一不慎失足,后果不堪設想。
過河之后是一道陡坡。在密林里一口氣攀爬幾小時,冷不丁就登上了山頂。這里有一大片開闊地,本南族家園的美景盡收眼底,令人嘆為觀止。極目遠眺,青山連綿不絕,姆魯山(Gunung Mulu)幾座名峰遙遙在望。
第三天,我們抵達已知的最后一個本南族游獵部落營地,發現已經人去棚空。廢棄的棚屋開始朽壞,來自森林的,再回森林去。
塔曼·卡拉先行一步追蹤本南人的足跡而去,余者隨后趕上。進入本南人營地時,我的興奮與緊張達到了頂點。只有五間小棚屋掩蔽在深林里。一個頂多五歲的男孩先看見我們,立刻嚇得臉色煞白,呆了片刻,一溜煙跑進屋里,哭著喊爸爸。
對于塔曼·卡拉,此行的另一個目的是與奶奶團聚,祖孫倆約有五年沒見面了。一行人受到熱烈歡迎。我們登上小梯子,進入一間堪稱人體工程學設計典范的屋子。僅有的光源是一堆旺火,等眼睛漸漸適應了室內光線,又有一樣竹器激起了我的好奇。這次是塔曼·卡拉的兄弟拿起它來,將其一端對準鼻孔,曼妙之音再度縈繞耳畔——這是一支鼻笛。吹奏一結束,他的妻子緊跟著引吭一曲,歌聲婉轉而嘹亮,令人動容。我閉上眼睛,用心體會,正是這種感覺!我們的確已經身臨其境,在婆羅洲的深山老林里,與本南人共聚一室。

接下來一周我們與這個部落朝夕相處,同行同止。想學習叢林游獵生活技能,再也找不到更棒的老師了,我們在短短幾天內收獲滿滿。本南人不愧為叢林生存大師,他們來無影去無蹤,幾乎任何一種疾病都能找到對癥的自然療法;可以說,他們的生活方式是與森林融為一體的。
本南人素以強烈的集體感和共享意識而著稱。每次獵獲不論多少,部落里必定人人均分一份。用塔曼·卡拉的話說:“我們有福同享,明天的叢林一樣慷慨。”
“我們天生愛動,坐不住,在屋里待久了會得病,心病。”

“徒步婆羅洲”期間,我們有幸跟隨多個部落和多名野外生存專家穿行于叢林中,但都不能與本南人相提并論。他們神出鬼沒的本領似乎無法用常理來解釋。與本南人共處的這幾天,讓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們永遠保持超常的感知能力并處于警覺狀態,無時無刻不在辨讀環境信息。這是種近似第六感的原始生存意識,大部分現代人早已將其忘得一干二凈了。
部落戰爭甚至獵頭習俗在婆羅洲的歷史中并不鮮見,然而本南人自古以來都是和平一族。相較于你死我活的爭斗廝殺,他們寧愿往密林深處一躲再躲。遺憾的是,他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家園而今面臨著新的威脅,為其提供庇護的叢林正在不斷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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