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這里是一個懷舊劇場。

1992年3月17日，電視劇《青青河邊草》在中國臺灣首播。之后，該劇紅遍大江南北，家家守在電視前，看可愛的小草（金銘 飾）唱著“我是一棵小小草，家在何處不知道”，成為一代人集體記憶，而童星金銘也成為那時無數家長眼中的“別人家的寶貝兒”。直至今日，哼出一句“青青河邊草”，很多人都能接上下一句“悠悠天不老”。

《青青河邊草》劇照

該劇講述了兩個身世凄慘的孤女青青（岳翎 飾）和小草，物傷其類一同離家出走，路上遇到富家叛逆青年何世緯（馬景濤 飾），一起踏上旅程，與傅家老兩口結下不解之緣的故事。多年前，傅家獨生子追求自由婚姻，和丫鬟私奔，嬌弱公子哥不堪外面風霜雨雪的摧殘，因病撒手人寰。傅家老夫人得知此事后，受刺激太大，哭瞎了眼睛，神智也混沌了。意外出現的何世緯，被老夫人當作逝去的兒子，要死要活地強留在府中，開啟了一段家庭版替身文學。

在瓊瑤眾多電視劇中，《青青河邊草》是相對特殊的一部。首先是主題上，《青青河邊草》雖然也有愛情元素，但主題更多集中在親情和家庭之上，這在瓊瑤編劇的電視劇中，是比較少的。故事以傅家的家庭悲劇為始，講述了幾個熱情天真的年輕人，如何治愈了這個家庭久遠的傷口。

劇中，何世緯為了緩解傅夫人的病情，假裝成傅夫人去世的兒子的幾場戲，如今看來也令人落淚；小可愛小草用一派兒童的純真，融化了傅老爺冷硬絕望的心的幾場戲份，也是該劇的名場面。傅家的悲劇，幾個陌生人之間達成諒解和共情，并最終形成一種新形式“家庭”關系，固然讓人感動。但《青青河邊草》對于傅家這種封建家庭悲劇的內在成因，并沒有深入探討。可以看出，瓊瑤試圖在愛情敘事之外，一定程度上呈現家庭、親情、代際溝通等話題，但最終還是無可避免地膚淺和浪漫化，這是瓊瑤阿姨的通病。

岳翎 飾 青青

另外在人物上，習慣了瓊瑤一貫楚楚可憐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主人公之后，青青這個人物在當時還是頗具幾分新意。青青無甚文化，但勤勞質樸，敢愛敢恨，是瓊瑤筆下少見的樸實勞動女性形象。而小草這個人物更是全劇精髓，金銘將這個可愛可憐的小女孩塑造得生動鮮明，引得無數觀眾疼愛不已。

金銘飾演的小草，受到不少觀眾喜愛。

在人物關系上，也有創新。于眾多瓊瑤劇中，女二通常作為善良柔弱、為愛無私的女主的陪襯出現，她們無理取鬧、無才無德、無情無義，才能承托出女主的白蓮花地位。她們的存在完全是工具性的，是為了給男女主關系制造戲劇障礙而存在，瓊瑤幾乎完全不考慮這種人物的豐滿度和復雜度。而在《青青河邊草》中，何晴飾演的華又琳，則是瓊瑤劇中少見的正面的女二號，她出身世家，貌美又有學識，懂禮數知進退，對于情敵青青，大多數時候保持著克制甚至欣賞，對于未婚夫何世緯，愛就大膽爭取，愛而不得也能體面退出，活出自我，算是令人贊賞的現代女性形象。

何晴 飾 華又琳

以上幾點創新，在當下看來不算什么，在上世紀90年代初，則是瓊瑤劇中少見的清流，《青青河邊草》中的家庭戲親情戲，熱熱鬧鬧、帶些喜劇色彩的調性，也對于該劇受眾從年輕女性擴大到更廣泛的觀眾群體，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青青河邊草》劇照

對于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瓊瑤劇，觀眾已經習慣了一種敘事模式：無論男主是否已婚，是否有婚約，他目前親密關系中的對象，一定不是真愛，唯有“第三者”女主出現，二人天雷勾動地火，這才是真愛天降，而世上一切人事物，都必須為二人了不起的愛情讓步和犧牲，不然就是世間至惡。

因此瓊瑤劇中那些倒霉催的男主妻子和女朋友之類的角色，總是被描寫成善妒、自私、惡毒、愚蠢的壞女人，為了傷害善良的女主不擇手段，為了捆綁不愛她們的男主不要面孔，承受著觀眾們最大程度的怒火。但若是細思其中的邏輯和價值觀，那就讓人很窒息：愛情的價值大于家庭、道德、責任、義務等價值之上，愛情在瓊瑤的敘事框架中，凌駕于現實生活中的一切之上。

《青青河邊草》劇照

如今回顧瓊瑤劇，必然會覺得這種敘事模式和價值觀念，既幼稚可笑又陳腐老套。在瓊瑤劇中，一個女性得到了男主的愛，那不但是女性魅力的體現，更是女性的唯一價值唯一正確，而一個女性得不到男主的愛，則不僅是沒有魅力，更是道德敗壞、人格扭曲的體現，是她個體巨大的失敗。但在八九十年代，內地觀眾剛剛從物質匱乏和思想禁錮中走出之時，瓊瑤劇中的大膽“談愛”“索愛”，可以說是喚醒了無數年輕觀眾對愛情的渴望和憧憬，也為我們的父母一輩提供了愛情的某種模版。

三十年后，女性大膽追愛已經不是個值得電視劇花大篇幅書寫的概念，大膽搞錢搞事業才是新的女性敘事潮流。瓊瑤劇風光不再，體現的不僅是電視行業制作水平的提升，也是時代觀念的迭代。